第九十五章 變化實在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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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分糧食吧,等拿出章程來,咱們再研究分地的事。」老村長一瞧時候也不早了,村小那邊的娃子都放學了,便宣布散會。

  以前分糧都用斗,現在就直接用麻袋和面袋子。

  常年擺弄這玩意,裝多少心裡都有數,就算上秤,上差下差,也差不上二斤。

  一麻袋,大概能裝一百八十斤糧食,另外裝的糧食種類不同,重量也不一樣,頂多能裝到二百斤。

  李衛國家,一共領了差不多兩千斤糧食,苞米就有一千多斤,要不咋總吃苞米茬子貼大餅子呢。

  再有就是兩麻袋的高粱米,剩下裝了差不多一面袋子的小米兒,兩面袋子麵粉,多的那個是黑面,半袋的那個是標準粉,也就夠過年包兩頓餃子的。

  粗糧多,細糧少,在這個計劃經濟的年代,種糧食的就是這個命。

  「二哥,三哥,領糧食啦!」李小梅背著小書包,也跟著那些小娃子跑過來。

  娃子們其實最盼著分口糧,因為分了白面之後,就可以吃了,就算不蒸饅頭,怎麼也能混兩頓疙瘩湯啊。

  還有期盼已久的苞米花,也可以安排上了。

  一共十多個大麻袋呢,李衛軍要往回扛,李衛國則去開小四輪,一車就拉回去了。

  李小梅則背著二十多斤的白面袋子,美滋滋地往家走,別看她人小,二十多斤還是能背動的。

  不管怎麼說,分口糧還是叫整個大饅頭屯充滿歡樂的氣氛。

  李衛國開著四輪子回來的時候,看到二哥正幫著知青往回扛糧食呢,知青們每人六百斤,加在一起,六七千斤,不過就是房後倒騰到房前,就沒必要用車拉了。

  李衛軍力氣大,背著一個大麻袋,依舊是健步如飛。

  那些男知青就差了點,倆人抬一個麻袋。

  至於吳小玉她們這些女知青,那就倒騰面袋子。

  李衛國也過去幫忙,他扛麻袋就更輕鬆了。

  「哇,終於見到白面了,晚上烙餅吃!」葛衛紅歡快地背著個面袋子。

  還是王燕有正事:「你天天在李衛國家裡蹭飯,是不是得還點糧食?」

  葛衛紅嘻嘻一笑:「那也得叫小玉還,小玉,乾脆把你的糧食都拉過去得了。」

  「叫你瞎說!」吳小玉在後面追打,打在面袋子上,直冒煙兒。

  「好不容易分點兒白面,都叫你給捶飛啦!」葛衛紅心疼不已。

  場院上,灑下年輕人歡快的笑聲。

  等李衛國和二哥把糧食都放進倉房,心裡也安穩不少,畢竟有糧了嘛。

  小當家念叨的疙瘩湯還真喝上了,切點酸菜熗鍋,然後把麵粉扒拉成小疙瘩,沒有乾麵子之後,下進鍋里,熟了之後喝上一碗,面香濃郁,還酸溜溜的。

  呼呼呼,插上吹風機,灶坑裡面的柴火也燒得旺旺的。

  李小梅趴在灶坑前面燒火,嘴裡還一個勁念叨:「真旺啊!」

  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火,還是這越來越火熱的生活。

  李衛軍還從窗下揪了幾個紅辣椒,農村都是這樣,房檐子底下,掛著一串串的紅辣椒,還有苞米穗子,幾串干蘑菇和紅菇娘這些。

  紅辣椒在灶膛裡面烤得糊巴的,搓碎了撒到疙瘩湯裡面,喝上一口,酸酸辣辣,一會兒就喝出來一腦門子汗,那才叫過癮。

  李衛軍用手巾擦擦汗:「國子,真要是分地的話,咱家能抓到北崗的地就好了。」

  村子北面的地,不用擔心松江漲水,旱澇保收,不像江邊的地,動不動就挨淹。

  「二哥,以後咱們主要是想發展水稻種植,南窪地更好。」李衛國樂呵呵地說著。

  隨後的幾天,隊裡主要是研究分田到戶的方案,甚至連公社的幹部和縣裡農業局的領導,也都來了幾次,一起進行商討。

  自古以來,土地問題對農民來說,那都是天大的事情。

  公社的孫主任在看了大饅頭屯制定的計劃之後,也非常滿意,忍不住跟老村長說道:「老馮啊,你們想得挺細,我看就按照這個執行就成。」

  老村長年紀這麼大了,也不貪功:「主要都是國子想出來的,還是年輕人腦瓜好使。」

  孫主任也朝著李衛國點點頭,這個年輕人,確實是個人才。


  縣裡農業局的於副局長對土地分配方案,也給予了肯定,不過他也提出一些意見:「這隊裡預留的機動地,是不是太多了?萬一到時候沒那麼多人承包的話,難道還能撂荒?」

  在已經制定完的方案中,每人可以分到六畝口糧地,剩下的都是村裡的機動地。

  他們這邊地廣人稀,所以土地多,平均每家按照五口人算,也能分到三十畝口糧地,就算按照平均畝產三四百斤,那還能打一萬斤糧食呢,去了交任務糧的,剩下的足夠用。

  於副局長的擔心,主要是害怕社員們承包的積極性不高,要是出現土地撂荒的事情,那影響就太壞了。

  「於局長,您就放心吧,當農民的,誰嫌地多呀。」王隊長樂呵呵地說。

  這方面,孫主任也認可,他就是農村出來的,最知道農民對土地的那種特殊感情。

  不過孫主任也有自己的擔心:「把牛馬和生產資料都分散了,種地的效率會不會下降?」

  這個李衛國最有發言權了,他知道肯定不會,而且大夥手裡有錢之後,還會不斷投入到生產之中。

  分田到戶的前期,基本各家都陸陸續續購置了牛馬騾這些大牲口。

  該商量的問題都研究完,老村長站起身:「走,上俺家,今天殺豬!」

  「哈哈,老馮,今年殺豬夠早的,正好去解解饞!」孫大鬍子可不會客氣,平時在農村下鄉吃派飯,但是殺豬不一樣,這就是農村的風俗。

  這個時間點殺豬,確實早了一些,老村長主要是因為外甥趙廣定的婚事,才準備殺豬的,然後給趙廣定多拿點豬肉過去,準備酒席。

  趙廣定能把自個餵飽就不錯了,還指望他養豬?

  倒是於副局長有點顧慮:「我們還是回縣裡吧,就不打擾了。」

  「老於,那可不行,農村殺豬,就是要請親朋好友、老少爺們好好吃一頓,一年到頭,家家就靠這頓飯來請客呢,既然趕上了,說啥也得吃完再走。」

  孫大鬍子直接拽住於副主任的胳膊,硬給拽了去。

  李衛國自然也跟著,到了老村長家,只見四五個人,正把豬摁在門板上。

  有揪著豬耳朵的,有抓著蹄子的,有用波棱蓋壓著豬身的。

  趙廣定站在後面,沒啥抓手,乾脆薅住豬尾巴。

  分完口糧之後,農村就開始吃兩頓飯,所以也不著急,快中午了才開始殺。

  這頭大花豬大概也知道死期將近,扯著嗓子,發出刺耳的慘嚎。

  如今農村養的肥豬,大多是黑豬或者花豬,像後來的長白豬,還沒開始推行呢。

  除了毛色上的區別之外,最大的區別就是身形方面,以後的豬身體長,這會兒的豬屬於短粗形的。

  負責操刀的是大廚徐大舌頭,他手裡拿著明晃晃的殺豬刀,嘴裡還搖頭晃腦地念叨著一套嗑。

  就是大舌啷唧的,聽著有點不清楚:「肥豬肥豬你莫怪,你本人間一道菜,今年死了明年再回來,老徐現在就送你去投胎!」

  這個也算是對生命最後的尊重吧。

  徐大舌頭說話不大清楚,最後那句裡面的老徐,大夥都聽成了「老於」。

  別人沒啥反應,於副局長卻面露苦笑:合著說我呢是吧?

  念叨完之後,徐大舌頭眼珠子一瞪,手裡的殺豬刀噗嗤一聲捅進豬脖子,大肥豬發出垂死的慘叫,整個屯子都聽得真真的。

  不過隨著徐大舌頭的殺豬刀順勢一切,割斷氣管之後,嚎叫聲便戛然而止。

  嘩嘩嘩,鮮紅的豬血咕咕往外冒,案板下面有個大盆子接豬血,這東西可不能浪費。

  盆子旁邊還有人拿著高粱秸稈,在那使勁攪著盆里的豬血,一來是防止凝固,二來則是把血筋啥的都攪出來,這玩意燉酸菜的時候必須放裡面,燉出來的殺豬菜才正宗。

  以後飯店普及了,吃殺豬菜卻沒以前的味兒,主要就差在這呢。

  徐大舌頭擦擦殺豬刀,然後就指揮著人,開始往豬身上澆熱水,用鐵製的戧子刮豬毛。

  死豬不怕開水燙,說的就是現在。

  咔哧咔哧,不大一會,豬皮就被颳得白白淨淨。

  而老村長的大孫子,則蹲在地上,把豬鬃一根根地撿起來,捆成一匝一匝的,這玩意也能賣錢呢。


  這豬昨晚上就沒喂,所以肚子裡邊還算比較乾淨。

  而與之相反的是,如果把豬賣給收購站,那拉走之前,肯定要飽餐一頓的。

  不過人家收購站那邊的便宜也不好占,人家同樣經驗豐富,讓你排隊等個一上午,肚子裡面那點存貨就都折騰出去了。

  大夥把拆下來的大骨頭還有五花三層的豬肉,扔進大鍋里,慢慢煮著,另外豬肝和苦腸之類,也都下到鍋里煮著。

  幾名婦女圍著鍋台,咔哧咔哧切著酸菜,殺豬菜必須用酸菜,解油解膩。

  而且這酸菜煮的時間越長越好,最好是剩了明天再吃,那才入味兒。

  徐大舌頭又開始兌豬血,灌血腸,豬血裡面加上適量的溫水,再放鹽,花椒麵,蔥花這些調料,最後還要放一些切碎的網油,攪拌均勻,用漏斗灌進洗乾淨的豬腸子裡。

  煮的時候也是技術活,也要小火慢煮,鍋里的酸菜湯始終保持微開的狀態,旁邊還要有人拿著針,不停在血腸上扎兩下放氣兒,不然就煮冒了。

  老村長則邀請大夥進屋,在炕上坐著嘮嗑。

  家裡人端上來毛嗑、松籽這些零嘴,閒噶噠牙。

  毛嗑就是這邊對向日葵種子的俗稱,這名字的由來,據說向日葵是從北邊的俄羅斯那裡傳過來的。

  因為這邊習慣上把對方稱為毛子,所以就把毛子嗑的這東西叫做毛嗑。

  大夥正坐在炕上說著分地的事情,就聽當院狗咬吵吵的,原來是幾隻狗為了舔食地上撒的豬血,掐起來了。

  這年頭的狗,還是狗,沒變成後來那樣,所以沒啥吃的,吃屎什麼的,再正常不過。

  在這時候的農村,經常能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小娃子蹲在道邊拉屎,屁股後面就守著一條狗。

  這時候,孫大鬍子忽然想起一個茬:「這新整的奶牛咋分,養奶牛也需要技術,分到各家,肯定養不好。」

  奶牛和那些拉車幹活的牛馬不同,它們能產生直接的經濟效益,社員們肯定誰都想要。

  二十頭奶牛,根本不夠分,而且分散養的話,你家一頭,我家一頭,浪費的人力物力就太多了。

  老村長和王隊長也有點撓頭:變化實在太快了,這奶牛還沒等產奶呢,就要分家了。

  不約而同的,他們將目光望向李衛國,這叫遇事不決就找李衛國。

  就連孫大鬍子和於副局長,都饒有興味地瞧著李衛國,看看這個小年輕,肚子裡還有多少貨。

  李衛國一邊嗑瓜子,一邊開口說道:「分田到戶,就是化整為零,從集體經營轉為個體經營,但不是一刀切,把集體就切沒了。」

  「所以有些集體資產,不好分割的,可以靈活處理,依舊保留,這些可以成立專項的合作社之類,比如奶牛合作社,種植水稻合作社,特種養殖合作社之類。」

  老村長也點點頭:「就像兄弟倆分家單過,多出來一個飯碗,總不能摔成兩半,一家一半吧。」

  於副局長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合作社,那不是又回到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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