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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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衛國被嚇得一激靈,回頭一瞧,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正抓著他,最關鍵的是,胳膊上還戴著紅袖箍。

  李衛國暗叫一聲不好,嘴裡連忙笑嘻嘻地對付:「大叔,我這是給親戚送魚的。」

  「還敢睜眼說瞎話,我都看見了,你剛才賣了一塊一毛錢,走,跟我去公社。」

  那中年人抓著李衛國不放,要不是剛才那位中年婦女他惹不起,早就跳出來拿人了。

  眼瞅著周圍有人要圍上來看熱鬧,李衛國使勁一甩胳膊,刺啦一聲,袖子被拽掉半截。

  好歹算是掙脫回來,李衛國撒腿就跑。

  「往哪跑!」

  中年人在後面緊追不捨,猛然間覺得一個黑影襲來,伸手一抓,懷裡就多了一條大魚,尾巴還直卜愣。

  被這麼一耽擱,李衛國也跑遠了。

  中年人在後面扯嗓子喊了一聲:「小子,以後見你一次抓一次。」

  然後他就樂呵呵地拎著大魚回去,正好中午招呼同事燉上,這魚夠個兒。

  李衛國一口氣跑到公社另一頭的收購站門口,看到後面沒人了,這才停下腳步,蹲在路邊的樹蔭底下,呼哧呼哧喘粗氣。

  這年頭,想做點買賣是真不容易啊。

  不過等上面的紅頭文件下來,這一切很快就會改變。

  想到這裡,李衛國很快就放平心態。

  他拍拍兜里的錢和糧票,嘴角也浮現一絲笑意,嘴裡輕聲念叨一句:「這只是個開始。」

  繞了個圈,李衛國重新回到同學家里,卻發現院子裡面,圍了一圈老娘們,都在那看魚呢。

  「正主回來啦,你們買魚找他吧。」孫母瞧見李衛國,也是一臉笑意,「國子,大夥都想買你的魚呢。」

  李衛國暗暗掐了一把大腿:早知道在這就能賣,我何必叫人攆得跟三孫子似的。

  呼啦一下,李衛國很快就被一群大媽級別的婦女圍住,七嘴八舌地詢問,孫母還熱心地拿來一個鉤子秤。

  這些婦女應該都是糧庫職工家屬,這年頭,糧庫職工都肥得很。

  三毛錢一斤,真心不貴,而且這大魚都活蹦亂跳的,瞧著就新鮮。

  有兩名婦女選好魚,直接上秤,李衛國也就開始忙活。

  「小伙子,用麵粉換行不行啊?」一個小腳老太太湊到李衛國跟前。

  白面,太行啦!

  李衛國使勁點頭,家裡都是棒子麵,只有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回白面。

  他也想明白了,靠山吃山,這些糧庫職工,糧油之類的,肯定不缺,於是又補充一句:

  「還有豆油和細糧啥的,都成。」

  這下好了,除了少數幾個交錢的,剩下的,都用米麵糧油來以物易物。

  等到把十幾條大魚買完,李衛國這邊,收了半面袋子白面,足有二十多斤。

  還有二斤豆油,用酒瓶子裝了兩瓶。

  最稀罕的,竟然還有五斤大米。

  現今他們這邊還沒有種水稻的,吃供應糧的,每人每月能領二兩大米,才二兩。

  像李衛國這樣生產隊的社員,根本就看不到一個大米粒兒。

  還有一位大嬸兒,說是兒子過幾天要結婚辦喜酒,問李衛國到時候能不能送些魚過來。

  李衛國自然是滿口答應,問明白日期,表示保證按時送到。

  等到這些大媽散去,時間也到了晌午,孫紅軍和他父親,從糧庫下班回來。

  「孫叔,下班了。」李衛國先和長輩打個招呼,然後拍拍孫紅軍的肩膀,「老同學,你可越來越壯實啦。」

  孫紅軍膀大腰圓,為人比較實在,在糧庫的工作是「小扛兒」,就是扛著麻袋,踩著跳板,往糧囤子裡面運糧食,是個吃力氣的工種。

  看到李衛國,孫紅軍也挺熱情,問明來意,在得知李衛國是來賣魚的,他也有點意外,還探頭往水桶里瞅了瞅,驚呼一聲:

  「爸,好大個兒的王八!」

  「咋說話呢。」孫父訓了兒子一句。

  孫紅軍縮縮脖子:「爸,我是說,這裡邊有兩條甲魚。」


  孫父也探頭一瞧,然後使勁一拍大腿:「哈哈,好,我正琢磨給紅軍的臨時工辦轉正,想給領導送點禮,這倆甲魚正好,我們主任就得意這口!」

  李衛國一聽,也連忙表態:「孫叔,那這倆甲魚就送您了,真要是把紅軍的工作辦成,那也是大喜事。」

  「不成不成,哪能白要你的東西呢,這玩意金貴著呢,上回我們主任買回來一隻,還沒這個大呢,就花了五塊錢。」孫父連連擺手。

  說著,他就掏出錢包要給錢。

  李衛國也敞亮,考慮到以後還要麻煩人家,根本沒肯要。

  孫母過意不去,硬是塞給了李衛國幾張布票。

  在婉拒了孫父孫母吃午飯的邀請之後,李衛國把東西歸置到推車子上,這才告辭離開,直奔供銷社。

  兜里一共揣了二十多塊錢的巨款,他當然忍不住要採購一番。

  這個年代的供銷社,那絕對是經濟中心,像後來遍地的小賣部啥的,如今一個都沒有,就算你買盒香菸,也得來這。

  李衛國邁步走進供銷社,迎面傳來一陣涼風,抬頭瞧瞧,供銷社屋裡的頂棚,垂著好幾個大吊扇呢。

  屋裡很是寬敞,櫃檯一節連著一節,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從菸酒糖茶,到布匹鞋帽,再到五金農具,一應俱全。

  李衛國自然是先轉悠到食品櫃檯前邊,掏錢準備買一斤江米條,給小妹當零嘴吃。

  售貨員卻瞥了他一眼,拿著筆開票:「先到那邊交錢。」

  李衛國這才想起來這茬,接過票去交款,然後就聽到傳來售貨員的一聲嘟囔:山炮。

  雖然李衛國沒怎麼往心裡去,可是聽著也不舒服。

  沒法子,這年頭的售貨員是最吃香的好職業,難免眼高於頂。

  在物質匱乏的年代,凡是能掌握物資的單位,一般都不錯。

  李衛國也沒急著交錢,他還記得,大姐還叫他順道買鹽和鹼呢。

  鹽是大粒鹽,上秤論斤稱,粗鹽微微泛黑,不像以後的鹽,都是雪白雪白的粉碎鹽。

  李衛國看到旁邊還有裝醬油的大缸,正好從孫紅軍家出來的時候,要了倆空瓶子,於是又打了一斤醬油和一斤醋。

  為什麼叫打醬油呢,因為售貨員用的量具,就是上面帶個提手,下面是類似搪瓷缸子的提斗,有一斤的,也有半斤的,最小的是一兩的。

  像是醬油和散裝白酒之類,都用這種提斗。

  把提斗伸進大缸裡面,輕輕一攪,再提上來,用漏斗灌到顧客的瓶子裡面。

  像打醬油,打酒,打醋,都是類似。

  而且這裡面也有技巧:緊打酒,慢打油。

  售貨員的手抖一抖,那差別都不小,要不怎麼售貨員牛氣呢。

  買完這些零碎,李衛國又到了賣布匹的櫃檯前面,把幾張布票全都用了。

  大姐天天穿的衣褲,都是補丁摞補丁的。

  年輕的大姑娘,誰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不是條件不允許。

  除了家裡面沒錢之外,沒有布票,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這時候是計劃經濟,盛行各種票證,許多商品都是憑票供應。

  什麼糧票布票副食票,酒票煙票工業票,沒有相應的票證,你有錢也買不了東西。

  李衛國給大姐扯了一塊的確良,又給小妹買了一塊小花布,這才滿載而歸。

  東西有點多,李衛國也沒直接從村里走,打村子後邊,繞回家裡。

  「哥,你回來啦,呀,這麼多東西!」

  李小梅蹦蹦噠噠地從院子裡迎出來,然後就被嚇了一大跳。

  李衛國瞧著小當家吃驚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笑。

  先把東西搬進屋裡,擺了半炕,李衛國給小妹遞過去一塊小花布:「這個給你做衣裳。」

  跟著他又遞過去一個紙包:「這個是給你買的江米條。」

  李小梅的眼睛越睜越大:「哥,你哪來這麼多錢,不會是撿到金子了吧?」

  李衛國拍拍胸脯:「放心吧,三哥以後還會賺更多更多的錢,小梅你想買啥就買啥。」

  李小梅笑眯眯地往嘴裡塞了一根江米條,咔嚓咔嚓嚼著。

  江米條是用江米搓成麵條,油炸之後又撒上砂糖,吃起來又酥又脆又甜。

  在當下這種環境,油炸食品和甜食就代表著好吃。

  至於擔心這個高那個高的,完全不存在,一年也吃不了幾回,高啥高?

  「三哥,擦擦汗,喝點水吧。」小傢伙一邊吃著江米條,一邊還不忘照顧三哥,從水缸裡面舀了一碗水,樂呵呵地端給李衛國。

  李衛國這才感覺嗓子冒煙兒,端著水碗,感覺無比親切,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願望,恨不得直接一口氣倒進嘴裡。

  然後令他詫異的事情就發生了,只見碗裡的水,忽然凝成一道小水柱,從碗裡騰空而起,飛躍了李衛國從手掌到嘴的距離,直接灌進他的嘴裡。

  猝不及防的李衛國,立刻被嗆得咳嗽起來。

  小當家連忙用小拳頭幫著三哥捶後背,真是的,這麼大人了,一點也不小心,喝水都能嗆到。

  「好了好了,我去外屋地喝。」李衛國連忙跑到外屋地,他想再試驗一下,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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