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常(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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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0章 常(四十)

  薛凌說罷又微微頷首,轉身與薛暝輕道:「我們走」。話落行在了前頭。

  薛暝求之不得,看都懶得再看蘇凔,轉身追上薛凌,沒走出幾步便氣道:「你讓著他做什麼,你二人過往,該他避你,不欠他分毫。」

  薛凌長舒口氣,笑笑道:「總算有又忙活完了一樁。」她看頭上彩雲追月,徐徐步子淡淡語調:「那肯定不欠他分毫啊。

  那寧城外頭埋了個箱子,這也沒辦法,還債總要低聲下氣些。算了算了,你替我留神些,萬一他來送東西,好好收著,不要與他爭執。」

  薛暝仍有怨氣,彆扭道:「你不是跟含焉說人死了就是死了,何必為個死人」

  「哎呀,你居然還學會了拿話來堵我。」薛凌笑著打斷,特停步揶揄看了他一眼,添了幾分活潑樣道:「人各有志,不必強求她。

  她本該在平城安安穩穩過一生,現在不過是回了原處。

  我也是,想回原處,路不同而已。」

  她抬手,捏了捏手腕:「還有一件事難辦,難辦過幾天再去辦。」

  兩人行至門口,看門的老頭拆了那包點心,正合葫蘆里甘霖漫消夏夜,見薛凌轉出來,站起驚問:「怎麼這麼快就出來,大人沒上個茶水與你們?」

  薛暝白眼翻過去,想說大家沒打起來算蘇凔今日命好。薛凌卻笑道:「太晚啦,我是個姑娘家,怎麼能留太久,我看大人身子見好,已然無恙,以後用不上大夫了。」

  老頭樂不可支,點著她夸:「這話我愛聽,用不著大夫,我家大人還沒婚配,姑娘要多過來瞧瞧啊。」

  薛凌忍笑,告了別,行出街頭閒話道:「我記得,去年蘇凔高中,這老頭連只母蒼蠅都不肯放進去,唯恐給他家大人惹了閒話,現在蘇凔失勢,他就上趕著給人拉媒了。」

  薛暝沉默聽了,街上行人已空十之七八,巡值的卒子開始來來去去,宵禁要開始了。

  趕著尋到了馬車,他二人衣著富貴,沒遇上什麼亂子,回到壑園之後,看含焉房裡燈火還亮,似有兩三個小丫鬟在裡面哭哭啼啼。

  薛凌遲疑片刻,並沒推門去問,反轉身與薛暝交代道:「說好了,明兒把她給我攔死了,別讓我看到她。」

  薛暝點頭,她跨進裡屋,再沒出來。去歲胡地里撈出來的倒霉鬼,終於讓她完完整整護送到了京中。

  她躺在床上,輾轉間想著薛宅里為數不多的過往,叫「花兒」的蠢貨,叫「八斤」的男子,申屠易,含焉。

  各有歸路,她在迷糊蒙昧里喃喃:「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對不住,當初,當初,對不住當初,都是些自身爛事,對不住。

  這院裡,又只剩她一人,薛暝來說,含焉特將那隻貓兒抱走了。一隻畜生,出不了亂子,由了她去。

  薛凌躺在椅子上搖晃,笑道:「咱們去了平城,也養只貓兒,那頭黃羊兔子麂子什麼都多,碎肉根本吃不完。就算下雪了,也能打到野物來。」

  她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句:「他不肯跟我回平城怎麼辦啊。」

  薛暝不知這個「他」說的是誰,正疑惑,薛凌又自語道:「哎,回不回也得去試試。」

  他又歇了問的心思,閒過一日,初十天蒙蒙亮,依著逸白的話,有丫鬟來請薛凌。

  起身還是原路,換得一身宮女衣裳進到霍雲婉處,驚見霍雲婉未著僧衣,居然穿了.皇后的袍子。

  薛凌奇怪往軟榻處坐下,目光游移又往外看,蹙眉道:「怎麼」

  霍雲婉笑笑支了手,倚在桌上,道:「哪裡怎麼,瞧出不一樣來了不是。早聽得你回來,可近日宮中事多,往來不便,捱到今日才得了空處。」

  往來不便,今日都沒改改路,薛凌只作不察,指了指霍雲婉身上袍子道:「是有些不一樣,你不是在潛心拜佛,怎麼,這又要去拜天子了?」

  霍雲婉拂過衣上鳳凰繡紋,一雙含情目瞧與她,嬌聲道:「哪裡是我要去拜天子,明明是天子要拜父親,湊個兒孫圓滿,拉我去作個人頭呢。」

  薛凌霎時明白過來,道:「你要去祭天?」

  「你不想我去?」

  「你去倒也正常。」宮女裊裊上了茶水,薛凌含笑拿了碗,想是魏塱祭天,要把霍雲婉拖上,所以給她送了吉服來。


  不過,霍准死了後,魏塱大大小小祭過不少次,沒見非要把霍雲婉拎出去,這次.是為著

  薛凌猜是霍雲婉從中做了什麼手腳,又覺得魏塱這個時候把霍雲婉拖上也有好處。皇天厚土,有些祭禮是要有個婦人在旁邊才能完滿。

  最重要的是,霍雲婉是罪臣霍準的女兒,把她拖上,是個無聲的暗示,即告與旁人:朕有天恩浩蕩,霍准死罪,朕仍能容著他女兒當皇后。反賊也好,亂臣也好,只要儘快歸順,肯定既往不咎。

  霍雲婉定然也是想去的,各取所需,不謀而合,雙雙又成了當年帝後情深。薛凌笑道:「那,就那天?」

  霍雲婉媚色不減,嗔道:「哪天,哎呀,咱們倆月不見,你不與我說些貼心話,怎地盡撿旁人事來說,負我朝等晚等,晝也等,夜也等。」

  薛凌道:「不是我故意耽擱,回來時沒地兒換馬,沿途又亂,路上只能且走且停,這才久了些。」

  霍雲婉不依不饒,仰頭撇目,輕「哼」了聲問:「誰與你說這個來,你說你,好端端的拿著東西去,怎麼還沒開個頭兒呢,就丟了。

  那東西,原是我千辛萬苦造出來送你,你棄之如敝履,可見,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薛凌頷首告罪,道:「我本是去刺拓跋銑,想以此博得沈元州信任,孰料沈元州也在箭矢上塗毒,射殺了拓跋銑。

  我親眼看到他中箭,必死無疑,他既然死了,只能快點將沈元州殺了才是上策。

  現在兩個都死了,我見霍知自有韜略在身,胡患撐不了太久,西北那頭,不是非得兵戈才能消。」

  她看了眼門口,輕聲道:「我幫你殺了魏塱,平城給我吧。」

  霍雲婉姑娘家氣性未消,逞嬌「哼」聲不肯理她。

  薛凌道:「我早說過的,我只想要個平城,換了新帝,有李敬思替你守京,黃家那頭樊濤是你的人,沈元州已死,西北各城..並沒有人人稱反,都.都用不上詔安這個詞。」

  霍雲婉伸手將面前茶碗慵懶一推,撇嘴道:「啊呀,你拿李敬思威脅我,我不依的。」

  「我沒有。」薛凌話出口,自個兒亦覺蹩腳,乾澀解釋道:「我既然只要平城,怎麼會有威脅一說,他是臣子,總要有個忠心處,與魏塱是萬萬不能,與你不是很好麼。」

  霍雲婉笑瞧著她,似怨還憐,似假還真:「你呀你,你說,漢界楚河之上,好好的卒子走到了士相旁,將軍就在咫尺,它要往後退。

  這棋,該怎麼走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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