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常(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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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棐褚略躬身,笑道:「不曾,她也進過幾回永盛,說是玩不來,也不學,不求那個運氣。」

  薛凌甚是滿意,忽而心生一念,指了指了不遠處涼亭,道:「這樣,你我也是故人,來了該待你一碗茶水,去坐,我喊人上茶來。」

  張棐褚笑道:「卻之不恭。」說罷往涼亭去。

  薛凌交代薛暝上了兩樣點心,自個兒也跟了過去,這時辰暑熱不算重,室外也坐得。

  茶來她殷勤替張棐褚添了一碗,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就要走了,你既喊她一聲主家,能否幫我替她找個安穩點的地方。

  我做主,將三分之二的永盛歸你,她只拿一,你保她世世代代,灑掃也好,帳房也好,由得什麼活計,給她一生混個閒差,平安富貴到老,如何?」

  張棐褚手端了茶碗又放下,笑道:「姑娘抬舉,我如何能保得她一生平安富貴。」他放眼天際浮云:「你看這京中內外,四野九州,哪個不是朝愁夕,夜愁晝,我若能應你,何須你做主說永盛歸誰?」

  薛凌怏怏,笑道:「也是啊,那」

  張棐褚看回來,復端了碗,往薛凌面前輕推以示恭敬,道:「好說,財帛動人心,姑娘若真許我,這樣,我保證,我張棐褚在一日,便護她一日平安富貴,你看如何。」

  薛凌忙道:「如此甚好,感激不盡。」她趕緊端了碗,也與張棐褚敬過,道:「承蒙照顧了。」

  張棐褚笑飲了茶水,道:「是承蒙姑娘大方,說句不應當的話,永盛一年進項,像姚主家那樣的婦人,買上百十來個不成問題。」

  薛凌飲茶未反駁,含焉未有婚配,但曾.的確是個婦人身,張棐褚如此說不算冒犯。

  另外她雖懂帳目,卻撐不起人情來往。若是自個死在西北,壑園與李敬思處還有一絲舊情可念。然自個兒是主動離京,這兩處,定不會在將她放在心上。

  沒了依仗,含焉自身是守不住永盛,反而懷璧其罪。

  這種境況,張棐褚不知李敬思處,卻是能輕而易舉的看出來壑園門道,聞說薛凌託付,立馬明白過來,所以言辭犀利,倒也說的是事實。

  不過,他笑道:「姑娘放心,我還是更喜歡姚主家多些。」

  薛凌抬眼,有些不信,她還在想著有什麼完全法子制衡此人,單憑良心,風險太高了點。

  張棐褚道:「可能是這流年不利,我這短短几年,主家換了三四個。

  那麼多主家,也只有她,完全沒有上桌的心思。

  不上桌的人,好養,一年到頭,千百兩胭脂水粉爾,她不與我爭,我何必冒險與她爭,你說是不是。」

  薛凌悶聲道:「還真是。」笑笑又道:「真是,既然這樣,我稍後就安排人把這事兒給辦了,等我走了,你就接她去。你說的不錯,她好養。」

  張棐褚逗趣般道:「那姑娘,你那帳上銀子,當真不要啦。」

  薛凌「吭」聲擱了茶碗,坦蕩道:「不要了,我是過路途徑那,隨手爭了幾局,又不是和旁人一樣,真為了幾兩碎銀。」

  張棐褚哈哈大笑:「這也就是姑娘贏了些掛在那要走,若是你輸了記帳在那,豈能想走就走。」

  「我非要走,你能如何?」

  「多的是人追帳,哪裡就需要我如何?」他頓了頓,又道:「我還是提醒姑娘,我就沒見過,上了桌子還能半道兒退下去的。

  輸了走不了,贏了,人家也不會輕易放你走。」

  薛凌無謂揚頭:「我非要走,你能如何?」

  張棐褚拱手討饒,笑道:「走走走,我當然希望姑娘莫回。那百十兩的銀子不是小數,且容我中飽私囊,買幾斤好酒來。

  如何,你捨得辛辛苦苦賺來的,白白便宜我這個他人手?」

  薛凌「哼」了聲,嗤道:「那就都便宜你,我連永盛都看不上,你來與我說什麼百十兩,都給你。

  我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要迴轉京中,給我看見含焉有恙,你連本帶利,要全吐出來。」

  張棐褚復飲茶一口,玩笑奉承道是「知姑娘手段,斷不敢作這種事來。」忽而話風一轉,嚴肅道:「若姑娘真要辦這事兒,那就走之前辦妥。」

  他倒似比薛凌還急些:「你一走,許多事,你說了就不算了。」

  薛凌自是不會以為他能對含焉生出什麼心思來,只想著三分之二個永盛是筆大買賣,張棐褚唯恐到嘴的鴨子飛了。


  重財也好,恰含焉是個軟性子,如他所言,一年到頭只需些吃喝花銷,犯不上為了這點銀錢去費心思趕盡殺絕,到底張棐褚還算個體面人。

  薛凌道:「好,這兩天我就會把事辦妥,你回去先辦置個乾淨宅院,離你近些,買幾個丫鬟婆子,也不必伺候周到,能給她添口茶水就行。」

  張棐褚頷首稱好,兩人議定,他還要在此候含焉,薛凌看了看天時,想這含焉差不多該回了,自個兒起了身作別,先回了房。

  下午尋了個空處,薛凌找了含焉,遣開身邊丫鬟,道:「我不與你隱瞞,你以後隨張棐褚去吧,將你手上永盛的份子分成三份,他拿二,你拿一,足夠你這輩子吃喝不愁。

  如何,你是要隨他去,還是留在這。」

  含焉捏著帕子輕道:「我,我說不來,既然你說要,那當然是聽你的。」

  薛凌道:「你既然聽我的,那就隨他去,他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惡人,你年年只管隨意取你的支應,別的事一概莫管,就行了。

  這裡如何,往日你也看過,一旦我走了你呆不長久的。」

  含焉連連點頭,道:「好。」

  她確實看過,哭亡的婦人,消失的嬰兒,她抬頭,急聲問:「那你什麼時候走?」

  「月半。」

  「那我..」

  「你就這幾天」薛凌打斷道:「我很快就會幫你安排好,趁著我還能說了算,我且讓張棐褚幫著,給你入籍落戶,以後就是正經人家,婚嫁喪娶,憑你自在。

  下輩子,不要遇到我。」

  含焉本是一直在點頭,聽到此處一怔,猛搖頭道:「不是,不是如此,薛姑娘,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遇上你。」

  她忽而作竊竊態,左右看過無人,猛地湊到薛凌耳邊道:「你不要信蘇家的少爺。」說罷退了回去,深埋著頭。

  薛凌冷道:「哪一個。」

  含焉似有愧意,輕道:「就是.蘇夫人的兒子,蘇遠蘅。我我見你.你和他雖然不親近,但你常和另一個蘇大人來往,他們既是表兄,你.你多留神。」

  「何出此話?」

  「他他.他前些日子,與我說.說..說屠大哥之死,與你脫不了關係。」話畢仍不敢抬頭。

  她曾在蘇府呆了老長一段日子,蘇姈如何等心思,豈能問不出生平來。三五幾句話就套出了她與申屠易曾男歡女愛,只是許久都沒用上這事兒。

  也不是情比金堅,但大小是個掛念。蘇姈如早知有禍,事事都與蘇遠蘅交代的清楚,尤其是含焉是薛凌身邊人,如何會漏了這個。

  薛凌一離京,蘇遠蘅便找上了門。以他想,薛凌若能與沈元州同死最好,可惜這多半不能如願。

  等她再回京中,肯定手中添了兵權,再要與之相抗,蘇家更無勝算,唯一能先著手的,也就是含焉了。

  她沒作全信,也不是不信,蘇遠蘅肯定是在挑撥她與薛凌,可當初.屠大哥與薛姑娘,見面二人的確有事非。

  這暗刺隱隱不知要發在哪日,這會見薛凌全心替她籌謀,一鼓作氣趕緊告知了薛凌。

  薛凌居然不見氣惱,都沒問問為何回來時沒聽她說起,前日也沒說起,昨日也沒說起,回來許久,都沒聽她說起。

  她只笑笑認了:「他也沒說錯,與我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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