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張浚的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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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張浚的排面

  「張浚要給他的小妾過生日?」陸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義憤填膺,指著窗外破口大罵張浚「蒼蒼白髮對紅妝,一樹梨花壓海棠」。

  在這位憤青少年的心中,張浚是抗金的一面旗幟,是道德的標杆,怎麼能幹這種齷齪的事呢?

  李申之卻是若有所思:「不對,此事必然有蹊蹺。」

  陸游問道:「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去赴宴不成?」他知道李申之收到了請柬。

  李申之說道:「大戶人家給自家小妾過個生日,都是無可厚非的事,文人雅士都愛這個調調。張浚雖然幾度領兵,到底是個文人出生的底子。但是把這種事大張旗鼓地宣傳出來,就不是文人做派了。」

  裝逼是人的剛需,但是文人喜歡的是隱晦地凡爾賽,在平平無奇之下隱藏著的逼格才是高雅之事。喜歡到處宣揚的人,都是粗鄙武夫。

  人精如張浚者,大張旗鼓地給小妾過生日,行此粗鄙之事,必然後其背後的目的。

  陸遊說道:「難道張浚想藉此機會宣布復出了?」

  張浚應天府知府的任命還沒有下來,但是小道消息已經傳遍了臨安城。若不是李申之斬首秦檜的瓜太大,張浚復出才應該是現在酒樓茶肆里熱度榜第一的話題。

  李申之說道:「宣布復出只是第一層的目的,至於後面還有什麼目的,咱們靜觀其變。到時候你去不去?」

  「這麼大的瓜,我當然要去吃吃看。」陸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可惜小和尚不在,那小子常常語出驚人,讓人醍醐灌頂,無意之間點破真相。」

  李修緣收到師父的傳信,回廟裡去了,據說等到年後才會回來繼續跟著李申之。

  這時,薛管家敲門進來:「八郎,二老爺派人捎信,問你什麼時候回府?」

  「回府?」李申之一愣,「回什麼府?」

  陸游嘲諷道:「當然是回你們李府了。難倒你打算在茗香苑娶媳婦嗎?」

  「嗨!」李申之一拍自己腦門:「瞧我這腦子,都快忘了李府解封了。」一個人的生活習慣太可怕了,當他沉浸在一個習慣閉環中時,曾經習以為常的東西就會忘得一乾二淨。

  「回,這就打道回府。」李申之說道:「還有,把童瑜跟張蔥兒也接過去吧。」童瑜懷有李家的子嗣,是李府上下重點照顧對象。張蔥兒是婚禮的大管家,李申之隱隱之中已經有些離不開她。

  好在茗香苑已經走上了正軌,張蔥兒這個大管家走上幾天也不礙事。再說,李府也在臨安城裡,真要遇到什麼麻煩事,店裡掌柜解決不了的,再去李府搖人趕來也來得及。

  薛管家答應下來,自去安排。

  ……

  年前的日子就是這樣,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卻一點都不覺得累。每個人都在愉快地操勞著。

  今天,最忙的人是張蔥兒。

  天還沒亮,她便吃過了早飯,精心打扮了一番,拿著李申之的草帖出門拐進了岳府。知道今天任務艱巨,一直嚴格控制飲食的蔥兒姑娘,一口氣吃了三顆炒雞蛋。

  張蔥兒到來,岳府的人也早早地準備好,仿佛埋伏在門口似的,接過草帖還了岳家的草帖。

  張蔥兒拿了岳家的草帖回到李府,然後取了一張早已寫好的細帖,出門去了岳府。

  在岳府走了一遭之後,急匆匆地又回到了李府。

  瞅空喝了一口水,又點齊了大壇的胡虜血,裝飾著大紅花、絹布、銀飾等物,領著一幫夥計肩挑手抬地送到了岳府。

  岳府早已備好了清水、活魚,也派了一夥精壯漢子送到了李府。

  ……

  張蔥兒在外面奔波不停,李申之跟岳銀瓶卻在李府的後花園喝茶聊天。

  岳銀瓶是翻牆過來的,沒走大門。當她得知李申之真的要去應天府赴任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數十套作戰計劃瞬間成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應天府比劃比劃,恨不得今日即刻完婚,明日就啟程北上。

  於是李申之一回來,她便迫不及待地來與李申之分享。

  「應天府三面環敵,若是敵人大舉來攻,該當如何防禦?」岳銀瓶開口就用考校的口氣顯擺起來。

  李申之苦笑一聲:「這該是我來問你吧。」

  岳銀瓶杏眼圓瞪,惱怒李申之轉移話題,叱道:「為將者應當有自己的主見,什麼事都靠別人,又怎能帶兵打仗?」


  平日裡她就是這麼被岳飛訓斥的,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徒弟,將這份訓斥傳承下去。

  岳銀瓶親手設計了斬首秦檜的全部策略,並且得到完美的實施,現在正是信心爆棚的時候。

  表面上來看,李申之不過是借勢在六部橋上斬首秦檜而已,其實在六部橋之外,還有好幾道的後手。不論是秦檜逃離六部橋,或者是李申之遇險,全都有候選方案,確保萬無一失。

  也正是有這麼多的後手,才使得李申之可以從容淡定地砍死秦檜,毫無後顧之憂。事實證明,當面對一件複雜任務時,越是從容淡定,任務完成得越是輕鬆愉快。岳銀瓶設計的後手雖然沒有並沒有真的出現,卻冥冥之中影響了李申之的心態,影響到了事物的走向。

  一件沒有發生的事情,促成了一件真實發生的事,這是一個哲學問題。

  李申之說道:「咱們當初可不是這麼約定的。我給你提供武器後勤,打仗的事兒你來負責。」

  「你還是個男人嗎?」岳銀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豪邁大姐有話直說:「別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到你這裡成了男主內,女主外了。」

  對未婚媳婦的叱責絲毫不以為意,李申之邪魅一笑:「我是不是男人,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親密接觸,岳銀瓶發現李申之就是欠揍,能對他動手就不要動嘴,因為說不過他。

  李申之也發現,能跟銀瓶姑娘講道理,千萬別腦子抽抽去玩什麼壁咚公主抱。

  過肩摔、鎖喉術的滋味可不好受。

  岳銀瓶惱怒李申之浮浪的姿態,伸手就要去教訓他。李申之被岳銀瓶多次制服過之後,苦思冥想無用的小知識,終於搜羅出了幾套防身術,打算今天試一試。

  還別說,現代戰術大師們開發出來的防身術中,幾個小動作效果還頗為不錯。岳銀瓶沒見過這些路數,一時之間竟然跟李申之鬥了個不分上下,誰也拿誰沒辦法。

  四隻手交疊在一起,誰也奈何不了誰,僵持在那裡,只剩下四隻眼睛怒目相視,兩對鼻孔對著喘氣。

  就在這一對小公母打情罵俏的時候,張蔥兒搖著一把小團扇,急匆匆地從前院走了進來。

  「可算累死我了,這一趟趟跑的。」從張蔥兒疲憊的語氣中可以聽到些許愉悅,表功一般說道:「還算一切順利,不辱使命。公子可以……」

  當她轉過屏風,看到李申之和岳銀瓶兩人喝著茶吃著點心,手牽著手深情對視的時候,張蔥兒石化了。

  張蔥兒只覺得萬念俱灰,老娘在外面辛苦操勞,屁股都沒挨一下凳子,都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對狗男女?

  你看他們,竟然在這裡花前月下,跟沒事人一樣。

  岳銀瓶一看張蔥兒進來,俏臉一紅,趕緊鬆開了手。李申之得以解脫,尷尬得手在耳後撓了撓:「那個,辛苦你了。」

  尷尬沒有緩解,李申之伸手邀請道:「過來一起吧。」

  「不了,奴還有許多事要忙,告退了。」扭頭之時,忘卻了心中的氣惱,竟然帶了一絲羞怯。

  他邀請我過去一起,是一起幹什麼?

  若是張蔥兒能鼓起勇氣問一問李申之,得到的答案大概是一起喝茶吧。

  經過張蔥兒的一攪合,一對小公母稍微冷靜了些,變得矜持了起來。

  「咳……」李申之清了清嗓子,說道:「張浚要給家裡小妾過生日,我準備去赴宴,你去不去?」

  一說到具體的事情,岳銀瓶就不羞怯了,有理有據地分析道:「我還沒過門,跟你過去不合情理,你還是自己去吧。」

  「哦。」李申之說道:「既然你不去,那我就跟岳帥一起去了。」

  話音剛落,岳銀瓶聽到前院出來沉重穩健的腳步聲,一聽就是岳飛的動靜。岳銀瓶一轉身,翻牆回家去了,來無影去無蹤。

  岳飛進了李府,沒急著去找李申之,而是在李府院子裡轉悠著,仿佛戰鬥之前查勘地形一般,處處都看得十分仔細。

  看完了房屋結構,又審視其屋中存放的各種物資,盤算著若是有敵人來犯,這點物資夠李府的人堅持多久。畢竟關乎女兒未來的幸福和安全,他這個當爹的不能不上心。

  總體來說,對李府的布置比較滿意。

  不一會,李申之換好了常服,從屋內出來:「小子見過岳帥。」


  「時候不早了,走吧。」岳飛兩隻手背在身後,跨步朝著李府大門走去,頗有一副大領導姿態。

  大領導走路的時候,一定要目中無人,自顧自地走路才行。不管是路上有人,還是前面有人,統統要假裝沒看見,因為自然會有人去清除路障,為大領導驅趕路人,掀簾開門。

  但凡大領導有一絲絲的減速,他就破功了。

  岳飛就是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李府的大門,走出了泰山的排場。李申之跑前跑後地清除路障,很有當秘書的覺悟。

  兩人坐上了岳府的馬車,朝著張浚府上駛去。岳飛也收到了張浚的請柬。

  馬車上早已備好了禮物,不需要大老爺和小少爺操心。對於李府和岳府來說,這兩天家裡最不缺的,就是禮物。隨便湊幾樣出來,都足夠撐門面。

  快到張浚府上的時候,街巷早已熱鬧非凡,都快要把路給堵上了。

  李申之驚道:「我滴個乖乖,這張相公到底要宴請多少人來?」

  岳飛掀起帘子,只瞥了一眼,便說道:「張相公沒這麼大能量,這是官家要來賜宴了。」

  「官家賜宴?」李申之趕緊掀起窗簾,四處張望著:「張相公這麼大排場嗎?連官家都要親自來賜宴。」

  岳飛說道:「若是沒有秦檜,張相公現在就是朝堂第一人。」

  李申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麼門道,重新坐回去,說道:「真是可惜了,讓張相公去應天府當知府,還真是屈才了。」

  「屈才?」岳飛仿佛聽到了笑話:「你是不是對應天府有什麼誤解?」

  李申之也納悶,為什麼岳飛會是一副看自家傻兒子的表情看自己,問道:「難倒應天府知府比臨安府知府還大嗎?」

  臨安府和應天府都是直轄市,臨安府更是都城直轄市,其地位應該更高些。可是從李申之跟臨安知府俞俟的接觸來看,仿佛也沒覺得臨安知府有多麼的高級。

  都城都這樣,應天府能高到哪裡去?

  岳飛見李申之是真的不懂,用一副循循善誘的語氣問道:「你可知應天府都管轄哪些地方?」

  「應天府下轄七縣三十二鄉,府治宋城縣,地盤是不小,可惜幾經戰亂,人口流失厲害,人少地多。」李申之對答如流,顯然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岳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換了一副尊尊教誨的語氣,說道:「金人占據應天府太久了,讓人都忘記應天府還是京東西路的路治。」

  只說到這裡,李申之一下就明白了。

  中國的歷史上,自從秦朝實施了郡縣制之後,政府的架構基本上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一直延續到現代。

  從最基層的村(社區)開始,幾個村子聚成一個鄉(街道辦事處),幾個鄉合成一個縣(區),這三級是基層統治的基礎,不僅架構沒變,兩千多年以來連名字都沒變。

  再往上,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特色。幾個縣合起來,有叫郡的,有叫州的,有叫府的,有叫軍的,現代一般叫市。應天府,對應的是市一級政府。

  至於省一級的稱呼,漢代叫州,宋代叫路。也就是說,應天府除了是直轄市之外,還兼具京東西路(省)的首府(省會)。

  而岳飛接下來的話,刷新了李申之對於封疆大吏的認知。

  「京東西路下轄應天府(河南商丘)、襲慶府(山東泰安),興仁府(山東曹縣)、東平府(山東濟寧)、濟南府,徐州、濟州、單州、濮州、拱州、青州、密州、沂州、登州、萊州、濰州、淄州,廣濟軍、淮陽軍。而應天府知府,統領這些地區的軍政大事。」

  其實統領軍政大權的,應該叫制置使,或者宣撫使。只不過張浚咖位太高,還沒人有資格當他頭上的制置使,大概率會讓張浚充任。

  從這些地名就能看出來,京東西路的統治範圍,大致包括了山東絕大部分地區,河南東部,江蘇北部地區。

  三省高官,外加一塊主要戰區的軍區司令。

  這,就是張浚現在的排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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