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祭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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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祭父

  由大宗正擔任正使的使團,其規格堪稱南宋建國以來最高級別的和談使團,竟然要全員送一個七品的文林郎回家。

  這是何等的殊榮。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李申之當之無愧。

  是他,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宋金和議的局面,改變了宋金和議的條款,一掃以往卑躬屈膝的頹勢,為大宋換取了寶貴的利益。

  李申之沒有客氣,大咧咧的接受了趙士褭的好意。

  李府距離岳家很近,三兩步就到。趙士褭所謂的送李申之回家,形式上的意義更重要。

  在李府的大門之上,依然貼著大理寺的封條。

  李申之雖然回過幾次家,但走的都是院牆。大門前已經有日子沒人來過,牆縫裡甚至長出了幾株野草。

  使團一板一眼地調轉了方向,朝著李府的方向走了幾十米,莊嚴而隆重。

  趙士褭吩咐道:「不凡,去把門上的封條揭掉。」

  李申之聞言一頓,回頭朝趙士褭拱了拱手,收下了這份恩情。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去揭掉封條,就此與秦檜之間宣布徹底決裂,宣示要鬥爭到底的決心。李申之覺得,趙士褭或許是想保護自己,以他大宗正的身份揭掉封條,諒那秦檜也不敢拿他們怎麼辦。

  殊不知大宗正此舉也是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憑藉他在權力中樞拼殺多年的政治經驗,他覺得秦檜很快就要倒台,而李申之即將崛起。當然了,這個過程不會很順利,必然伴隨著各種反覆的鬥爭,李申之也將面臨以往未曾面對過的壓力。

  敵人的臨死反撲,最容易使人陰溝裡翻船。

  當此之時,正是趙士褭進一步交好李申之的機會,也提前為自己那個沒正行的兒子趙不凡鋪路。

  老頭子想趁著自己還有點能力,替李申之擋幾槍,結下這個善緣。

  李申之同樣也很願意結下這個善緣。

  與使團告別之後,李申之幾人緩步走了進去,緩緩關閉大門。

  南方氣候濕潤,塵土不顯。只是一個多月沒回來,倒也顯得不是很髒。李申之雖然滿打滿算地也沒有在這裡住幾天,但裡面滿滿的都是回憶。

  金兒自顧自地去房間裡各種鼓搗,準備晚上睡覺的地方。

  陸游很自覺地去了自己的廂房裡面,自己給自己收拾床鋪。

  李修緣則是站在當時作法事的院子裡,還是自己曾經站立的位置,愣怔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這一個多月的經歷,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做夢一樣。

  靜謐而空曠的院子裡,只有李申之一個人獨自站立。人在安靜的時候最容易陷入沉思。

  天還未黑,李申之望著已經隱約可見的月亮,思緒飛躍千年,來回穿梭。

  曾幾何時,他不過是一個奢求可以躺平的社畜,祈禱著自己不要猝死。結果上天偏偏跟他開了這麼大個玩笑,讓他重活了一回。

  哪知道,重活之後的人生,一點都不比當初社畜的時候輕鬆,身上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他是多麼想當一個真正的紈絝少爺,成天花天酒地。可他也知道,那樣的生活終究是霧中花,水中月。當南宋一再退讓,退無可退之時,沒有人可以在家破人亡的大時代背景之下倖免。

  他只覺得只要救出岳飛,只要乾死秦檜,這個大宋就有救了。殊不知想要改變一個時代,又哪是那麼容易?

  在北宋最富庶的神宗時代,他們有史上最出色的改革家王安石,有最具改革魄力的皇帝宋神宗,這樣的組合都無法改變時代弊病,以現在南宋這副爛攤子,又憑什麼能成功?

  李綱也好,岳飛也罷,他們都努力過,留下的不過是一個個的遺憾,甚至是笑話。南宋中興四名將,只有岳飛算得上「名將」,韓世忠堪稱合格將領,另外兩個稱之為人渣都不為過。還有南宋中興四名臣,除了李綱力挽狂瀾抗過一次金之外,剩下三人除了氣節之外,鮮有可稱道之處。

  他們更加不可能成功。

  這些人都是生活在這個時代里的人,卻從來沒有真正懂得這個時代。

  因為他們沒有見過更好的時代。

  他們沒見過,我見過。

  想到這裡,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李申之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了。

  「金兒……」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開口之時嗓子都有些沙啞。

  金兒手腳麻利,早已把臥房收拾利索,站在一旁等著李申之發愣。

  李申之說道:「擺香爐,我想祭拜一下先子。」

  「先」是先輩的先,「子」是諸子百家的子。先子,指的是這具身軀的父親,李綱。

  擺香爐這事兒,是李修緣的專業。

  在李修緣的指揮之下,金兒負責找各種物件,陸游負責搬運擺設,李申之負責看著月亮發呆,不一會便在院中擺好了一張香案,一個香爐,還有臨時湊齊的一桌貢品。

  這時,院中忽然聽到一聲跳躍落地的聲音。

  眾人不慌不忙,繼續忙著手頭的事兒。他們知道,這是岳銀瓶那丫頭翻牆過來了。

  岳銀瓶提著一個碩大的食盒,與嬌小的身軀不成比例。食盒中有酒有肉,瓜果蔬菜,饅頭飯糰樣樣不缺,還有一古子冒著熱氣的湯,一滴都未曾灑落。

  「沒吃飯吧?母親和大嫂特地給你們做的。」岳銀瓶也沒拿自己當外人,放下食盒才看到了香案。

  李申之接過食盒,將裡面的飯菜一一取出,放在香案之上,擺成了貢品的模樣。然後取過一壺胡虜血,繞著香案灑了一圈:「父親,這酒是孩兒釀出來的,喚作胡虜血,您嘗嘗吧。」

  話音未落,鼻頭又是一酸。

  今天經歷的太多的感動,鼻子都快要不通氣了。

  岳銀瓶從金兒手中接過了三支香,跟眾人一起站在了香案之前:「我也拜一拜吧。」

  李申之點了點頭,在李修緣的主持之下,來了一個簡約版的祭拜儀式。

  這時,院中傳來敲門之聲。

  雖然隔了一重院子,但房中無人,敲門之聲在靜謐的夜中十分明顯。

  「深更半夜的會是誰?」李申之疑惑著朝著大門走去。

  岳銀瓶與金兒也想不出誰會來拜訪,時刻保持著警惕姿態,悄悄地躲在大門的兩邊。

  陸游則是緊緊跟在李申之的身邊充當保鏢。

  這幾人裡面,只有李申之手無縛雞之力,剩下的各個都是一身本事。李修緣雖然沒出過手,但是看他的氣場,分明也不是善於之輩。

  李申之深吸一口氣,想不出來乾脆別想了,打開大門之後卻讓他大吃一驚。

  來人竟然是易安居士,李清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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