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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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漏題

  一說起「文會」,李申之來了興致。

  他倒不是喜歡舞文弄墨,而是為了科舉。

  科舉最重要的策論,他早已知道了考題,而答題的密碼也很簡單。

  李申之正是要藉助今日的文會,把科舉的考題透露給大家。

  李申之說道:「既然是文會,咱們便來論一論策論吧。貼經都是小兒科,空口作詩也沒甚意思,不如論一論當今的局勢。」

  范成大剛在腹中暗暗作了兩首詩,看來今天是沒機會念出來了。

  范成大的學識,偏重於寫詩,相對於科舉一道,沒有陸游開竅早,直到十年之後才過了解試。不過他比陸游強的地方在於,過了解試之後一舉中了進士,沒有蹉跎歲月。

  「唉!」韓平嘆息一聲,說道:「當今朝堂之上,忠臣良將去了十之八九,前途晦暗不明啊!」

  在坐的諸位,家族之中當官的不少,但是在京城裡當中高級官員的,只有韓平,是以消息靈敏一些。

  李申之消息也靈敏,是因為他有別的渠道。

  陸游義憤填膺:「此時正是我等奮發圖強之時,應當上書呼籲朝廷任用忠良,早日北伐,收復故土。」

  栗韜若有所思道:「如今國朝文韜武略,外有劉(琦)帥,吳(璘)帥,內有岳(飛)帥,韓(帥),楊(沂中)帥,剛打了大勝仗,為何不趁機收復故土?真不知官家是怎麼想的。」

  韓平眼睛一瞪:「慎言!」

  栗韜吐了吐舌頭,又搖了搖頭,一副疑惑的樣子。

  韓平年歲稍長,為人老成,平日裡眾學子們都有些怕他。

  這時,張博士領著三名侍女,端著茶具走了進來。

  燒香、點茶、掛畫、插畫,乃是文人的四巷自娛之事,文會之中怎能少了喝茶。

  韓平見帶來的茶具少了好幾樣,心中略有不快,以為是李申之故意怠慢大家。

  好在他涵養不錯,沒有表現出來,繼續把話題放在朝堂局勢上:「官家的心思咱們莫要瞎猜,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李申之笑道:「嘴上說不猜,心裡早猜了幾百遍了吧。官家常拿漢文帝自比,其心如何,還用猜嗎?」

  栗韜點了點頭:「漢文帝劉恆對內休養生息,發展民生,對外媾和求全,暫求和平。」

  范成大說道:「正是漢文帝積攢下的家業,才有漢武帝一舉掃平草原,開疆拓土,將西域納入我華夏版圖之中。」

  「西域啊,我華夏之邦失去了有三百年了吧。」李申之不禁有些惆悵。

  曾幾何時,一個武將想要青史留名,只有越過天山,橫絕漠北,才算是一場可以載入史冊的大功勞。

  反觀現在,在江蘇湖北打一場防禦戰,就成大英雄了?還是對北面敵人的防禦戰。

  不是說這樣的防禦戰沒有意義,而是國土淪喪至此,令人痛心疾首,而國人對勝利的渴望和期盼,也已經淪落到苟安一隅便是成功了。

  就拿這個時代最激進的武將岳飛來說,口號也不過是「還我河山」,踏破賀蘭山。

  將狼居胥山和燕然山視為不可能的目標。

  須知,出了賀蘭山再向北數千里,才能到達燕然山,這個漢人曾經征服過的地方。

  岳飛尚且如此,更遑論他人?

  李申之思緒不知飄向了哪裡,只是一臉悵然地在那裡發呆,眾學子暫時停下了探討。

  不一會,張蔥兒沖好了茶,將前後三泡茶混在一起,倒入一個公平杯內,再架起一個葦條編的小濾網,將茶湯仔仔細細地濾了兩三遍,清澈的茶湯之中沒有半根茶渣,這才給每人分了一杯:

  「官人們請喝茶!」

  官人最初是民間對官府之人的統稱,類似於元代以後的「某大人」「某老爺」,現在的「某領導」「某師傅」「某老師」。

  叫著叫著,便流傳到了民間,家中婦人最愛叫自己的夫君為「官人」,大概是想讓自家夫君早日考取功名,早日高升吧。

  再到後來,尋常百姓也喜歡這樣叫,甚至把客人呼作「客官」,把新郎呼作「新郎官」。

  一個稱呼從貴到賤的流變,寄託著百姓們樸素的改變命運的願望,大抵都是這樣的過程罷。


  陸游以半個主人的身份介紹道:「此茶有頗多妙處,諸位仔細品嘗。」

  「哦?」韓平收起了不快之心,一看,二聞,三喝,四品,一套流程走完,仔細地砸吧了下嘴巴:「此茶味道醇正,清冽爽口,正如寫文章直抒胸臆,痛快!」

  心中收起剛才對李申之的誤會,只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愧。

  這茶的沖泡方法,經過張蔥兒仔細揣摩,尋找到了水溫、茶量、水量、浸泡時間等等幾個變量之間最佳的平衡點,味道比李申之當日的泡法還要好上幾分。

  范成大也品了一會:「苦澀過後,喉頭竟然微微發甜。古人嘗說『苦盡甘來』,誠不我欺!」

  李申之說道:「此茶乃是用舊茶匆匆製成,不足之處甚多。待到來年春茶上市,口感還能比現在好上十倍。」

  茶葉生意,是李申之日後打算大規模經營的一項生意。他的福建老家就是重要的產茶區,大有可為。

  現在先逐漸地推廣新茶,在高層圈子裡慢慢暖場,逐漸打響新式茶葉的名聲,等到來年新茶上市,很快就能引爆市場。

  品了一輪茶,話題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韓平喟嘆一聲:「國朝經歷諸多苦難,才在杭州站穩腳跟,也不知這『甘』何時才能來。」

  李申之說道:「蛇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朝廷的頭是官家,路要如何走,還要跟上官家的腳步才行。」

  陸游憤憤道:「若是官家有錯,當臣子的無人言語,任由官家走上歪路,那要咱們還有何用?讀的那許多聖賢書又有何用?!」

  李申之說道:「想要上書官家,也要等到你中了科舉,入仕之後再說。你若是這般態度,在考卷中忤逆官家,如何能考中科舉?」

  韓平點頭道:「歷年科舉的策論,無不是以官家的態度取士。若是不知官家心中何意,縱使文采斐然,也會名落孫山。」

  韓平能說出這番話,倒是讓李申之很詫異。

  看來古人也很務實,很「聰明」。這才是寂寂無名的大多數讀書人的樣子,連朱熹都無法免俗。

  許多年後朱熹參加科舉的時候,正是秦檜權勢熏天的時候,朱夫子也只能是歌頌了和議,甚至是對秦檜阿諛奉承之後,才考中的進士。

  幸好朱熹當年名次不高,所作的阿諛文章沒有流傳下來。不然看到朱聖人對秦檜的阿諛之態,不知會崩塌多少讀書人的道心。

  像陸游這種名載史冊的鐵憨憨,才是少數。

  既然韓平這麼明事理,這麼務實,李申之覺得泄露考題的時候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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