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季氏之君,正在這裡(3K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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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季氏之君,正在這裡(3K5)

  宰予的宅邸中點著一盞小油燈。

  燈火之下,宰予與公山不狃推杯換盞,兩人的面上都盈著一層淡淡的酒暈。

  談到開心之處,公山不狃更是忍不住放聲大笑,全然沒了剛開始的拘謹與不自在。

  他大笑著開口道。

  「我本以為宰子這樣的博學之士,恐怕會看不起我這樣的粗鄙之人。但沒想到您居然能敞開胸懷,與我對飲閒聊。

  聽您談論那些上古的故事,講述著各地的風土人情,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宰予笑著放下手中漆杯,開口道。

  「我出身寒微,本是曲阜陋巷中的一個窮苦的讀書人。而公山子您在那時,便已經貴為督管費邑的季氏重臣了。

  論從政的資歷,您比我更有經驗。論年齡的長幼,您是受人尊敬的長者。論治理的能力,從費邑來的民眾無不稱讚您的賢能。

  如今您在這三點上都遠勝於我,卻依然不嫌棄我的家舍鄙陋,願意放下身段前來作客,我又哪裡敢怠慢了您呢?」

  公山不狃聽到宰予如此吹捧他,笑意又濃重了幾分。

  「這些年來,魯國的大夫,我不說全部認識,最起碼也熟悉其中半數。但他們當中,能夠像您這樣禮遇士人的,卻一個都沒有。

  從前我聽說您能在數年之間,身居如此高位,不過是運氣好罷了。現在看來,那些都是對於您的詆毀之言。

  像是您這樣的君子,即便不能在魯國得志,也遲早會在其他國家取得高位。能夠任命您成為大夫,這不是您的幸運,而是魯國的幸運啊!」

  宰予聽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公山子過譽了。您的才能遠在我之上,如果不是做了季氏的家臣,現在恐怕也已經獲得大夫這樣的爵位了。

  只是……讓我困惑的是,像是您這樣的賢人,為何會選擇去做季氏的家臣,而不是謀求公室的爵位呢?」

  公山不狃醉眼朦朧,半眯著眼睛笑道。

  「欸,也不能這麼說。公室的爵位雖好,那也要能拿的到手再說。若是不能博得大夫這樣的高位,做公室的寒士還不如做季氏的家臣呢。

  不是人人都擁有宰子您這樣出眾的才能,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有陽子這樣敢於提攜後輩的執政者。

  況且我年輕的時候,正是先君昭公在位的時候。昭公他常年流亡國外,因此國內政務皆由季平子代為決斷。

  國君都在外流亡了,還談什麼為公室效力。

  難道我要追隨昭公一起逃出魯國嗎?哈哈哈!!!」

  宰予聽到公山不狃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明白這傢伙應該是徹底喝醉了。

  於是,他便開始繼續套起了話。

  「可我聽別人說,公山子您最開始在季氏,好像並不得志啊!後來是出現了什麼轉機,才使得您走到了今天這樣的位置呢?」

  公山不狃聽到宰予居然對他過往的輝煌經歷感興趣,一時之間話匣子也打開了。

  他追憶著過往,一口悶幹了杯中酒水,便開始講述起了他的發跡史。

  「你應當知道,魯國的公山氏、公鉏氏、公父氏、公何氏都是季氏的旁支,我們的先祖都是季氏的庶子,

  所以我從生下來時,便已經是季氏的家臣了。我年輕時,唯好勇力,不喜讀書,所以一直不被家中看重。

  後來先君季平子看我有點力氣,就命令我替他隨扈,給他做護衛。

  就是憑藉著這層關係,慢慢的,我在季氏也開始有了些地位,主君偶爾也開始採納我的意見。

  不過我能做到費邑宰,還是因為替先君季平子治喪這件事。」

  宰予端著酒杯故作驚奇道:「喔?您身為隨扈護衛,為什麼能參與到治喪這件事中來呢?」

  公山不狃聞言得意道:「本來我的確不該參與治喪。只不過當年先君打算向東巡視季氏的領地,但到達房地的時候卻突然發了急病,沒等走到地方就死了。

  當時陪同先君出巡的人當中,最受信任的有三人,一個是陽子,一個是我,另一人則是仲梁懷。

  我們本想將先君的屍骨運回去安葬,但當時正值夏季,天氣實在炎熱,如果不及時安葬,屍體很快就要生出蛆蟲了。


  於是我們三人便決定先將先君安葬在這裡,如果以後需要的話,再行遷墳之舉。

  當時陽子想要用璵璠(玉佩)給先君季平子陪葬,但仲梁懷卻不同意。因為那塊璵璠原本是先君魯昭公的。

  昭公因為常年不在國內,所以先君每每要代行國家事務時,都要佩戴那塊璵璠以表示命令是出自國君之口。

  仲梁懷當時說:『步子改變了,佩戴的玉也要跟著改變。以前佩戴璵璠是為了代行君王的事務,現在人都死了,怎麼能戴著玉下去陪葬呢?』

  陽子當時聽了很不高興,於是就私下跑來問我。

  我回答說:『他這是為了主君的身後之名考慮,您有什麼可怨恨的呢?』

  陽子很讚賞我說的話,於是便沒有用璵璠陪葬。

  後來又因為我治喪有功,便在新君面前舉薦我做了費邑宰。」

  宰予聽到這裡,不由問道:「可為季平子治喪的不是三人嗎?您做了費邑宰,陽子做家宰,那個仲梁懷如今在做什麼呢?」

  公山不狃一聽見這個名字,頓時有些惱怒:「仲梁懷那個倨傲的小人,後來被我與陽子聯手趕出魯國了。」

  宰予明知故問道:「喔?您為什麼說他是小人呢?」

  公山不狃打了個酒嗝,開口道:「先君季平子死後,我便做了費邑宰。主君在仲梁懷的陪同下前去奔喪,一人行道過費邑,我便在郊外設宴慰勞他們。

  我去向主君進獻酒水時,主君對我都是以禮相待。

  可我向仲梁懷敬酒時,他居然自以為受到新君的器重,於是對我不尊敬,舉手投足間儘是不屑。

  陽子原本就擔心仲梁懷可能會威脅到他家宰的位置,所以先前就找我談過驅逐仲梁懷的事。

  只不過那時,我出於公心,一直在為仲梁懷回護。

  我盡心盡力的幫助他,然而他卻如此對我,那我自然也沒必要繼續幫他說話了。

  當天晚上我就找到陽子,對他說:『您怎麼還沒動手?』

  這之後,便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事了。

  陽子發動兵變囚禁了主君,驅逐了仲梁懷,殺死了率軍抵抗的公何藐。

  原本想要反抗的公父歜和秦遄見事不可為,只得落荒而逃,出奔齊國。

  哈哈哈,大事不成,小事惜身,這說的就是這幫人。」

  宰予聽到這裡,轉動著手中的漆杯,嘴角多出了一絲笑意。

  「所以從這之後,您就坐穩了費邑宰的位置?」

  「確是如此。」

  「那這一次如果能夠成就大事,您又將得到什麼樣的回報呢?接替陽子成為季氏的家宰?去侍奉那個地位與才能都在您之下的季氏庶子季寤?」

  公山不狃聽到這話,漸漸感覺到了不對。

  他下意識將手按在了劍柄之上,說話的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宰子,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宰予哈哈大笑:「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在替您感到不值得啊!因為您就算不跟隨陽虎發動叛亂,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得到季氏家宰的職位啊!」

  公山不狃眉頭一皺:「此話怎講?」

  宰予也不回答,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手。

  小宅的房門被人推開,兩道人影出現在了屋外。

  公山不狃扭頭一看,剛剛看清那兩人的面容,便嚇得一腳踹飛面前的几案,嗆朗一聲拔出劍來。

  「公父歜、秦遄?你們居然還敢從齊國回來!」

  公父歜和秦遄不慌不忙的邁步進門,先是衝著宰予略施一禮:「宰子。」

  隨後,又齊聲向公山不狃見禮:「子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公山不狃看了眼他二人,又將視線轉回宰予:「宰子,您這是打算背叛陽子嗎?」

  宰予正坐在前,微笑應道:「我吃的是國家的俸祿,受的是國家的恩澤,就算要背叛,也是背叛魯國的歷代先君,何來背叛陽子一說?」

  公山不狃冷聲道:「那你是打算策反我嘍?」

  宰予又是笑了一聲:「您吃的是季氏的俸祿,受的是季氏的恩澤,就算要接受策反,也是被外人策反,何來被季氏策反一說?」


  公山不狃壓制著怒意,朗聲質問道。

  「我倒不知道,您作為菟裘大夫,何時能夠代表季氏了?您這樣插手季氏的內部事務,難道不算是破壞禮法嗎?」

  宰予道:「我的確不該插手季氏的事務。因此,我也在此向您保證,只要您不參與挾持國君等事務,我絕不會與您為敵。

  而我今天之所以邀請您過來,也不是為了做些越俎代庖的事情。

  而是受他人所託,為伱們解決季氏的內部事務,提供一個談話的場所罷了。」

  公山不狃聞言,可一點都不買宰予的帳。

  他怒聲道:「如果你說的是我面前的這兩人,那麼就不必談下去了!兩個季氏的逃臣而已,他們說出來的話,難道還能代表季氏嗎!

  我奉勸您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您現在下令把這兩個季氏的叛臣拿下,回頭我在陽子面前還可以替您美言幾句。

  若是您一意孤行,最後肯定也不會留下什麼體面的結局。」

  宰予微微搖頭:「公山子為何要如此激動呢?您之所以能夠坐上費邑宰的位置,就是因為順利地完成了為季平子治喪的事務。

  如果您還是像是年輕時那樣單單推崇武力,又如何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您又何必非要刀兵相見呢?

  雖然我決意為國討奸,必然會遇到阻礙。但您現在拔劍相向,也必然活不過一時三刻。

  更何況您現在打算襄助陽虎,不論成敗與否,您死之後必定會留下千古惡名。

  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去謀求一個原本就該屬於您的季氏家宰的職務,您就不覺得可笑嗎?」

  公山不狃怒極反笑:「我還從未聽說過,季氏任命家宰,需要經過菟裘大夫的同意。您是得了怎樣的惡疾,才能說出這種異想天開的話來!」

  宰予緩聲道:「菟裘大夫自然無法左右季氏的家政,不過有的人卻可以。」

  「誰?」

  公山不狃話音剛落,便看見公父歜和秦遄中間走出了一個微胖的少年人。

  他有些膽怯的朝著宰予行了一禮道:「夫子。」

  宰予則順勢站起身來,面對公山不狃,指著季孫肥喊道。

  「季氏之君,正在這裡!」

  讀者所提供的一切,足以滿足作者的需要,卻滿足不了作者的貪婪。

  ——節選自《宰予日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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