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晉五伐我,衛猶能戰!(5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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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晉五伐我,衛猶能戰!(5K2)

  帝丘郊外園圃,衛國大夫們齊聚一堂。

  衛侯端坐於主位,在大夫們的見證下,他緩緩摘下頭頂的玉藻玄冕放在地上。

  朱、白、蒼三色玉珠落在地上,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猶如敲在在場眾人的心頭。

  衛國上卿北宮結見狀,趕忙勸阻道:「您這是何故啊?」

  衛侯端正身子,緩聲向大夫們說道。

  「寡人缺乏德行,但有賴於先君和諸位大夫的偏愛,於是在垂髫之年便開始在宗廟中祭祀社稷。

  寡人降生不到十年,先君便染疾離世,沒有來得及向師保君子學習聖賢的道理,便承受了過多的福祿。

  因為寡人缺乏德行,所以不能在盟會中保全國家的顏面,讓國家蒙受恥辱,讓大夫們擔心,讓國人無法安定的生活。

  自古以來,犯下寡人這樣過錯的君王,沒有不遭到罷黜的。喪失尊嚴的國家,沒有不遭到滅亡的。

  但仰賴眾位大夫的福氣,衛國現在得以延續生存,寡人也得以保全性命在這裡同諸位談論國家的事務。

  可即便如此,寡人又怎麼敢繼續占據君位,而向大夫和國人們發號施令呢?

  寡人對不起國家,請各位大夫改卜其他人作為繼承人,寡人願意服從。」

  語罷,衛侯俯身向眾位大夫下拜,以表辭讓君位之心不可動搖。

  衛國的大夫們見狀,連忙起身避開衛侯下拜的方向,勸阻之聲不絕於耳。

  彌子瑕臉色難看的俯身請求道:「請君上收回成命,辭讓之事,請恕我們無法奉行!」

  史魚拜道:「您繼位以來,已有三十年的時間。

  自獻公、殤公之亂後,國勢衰頹,社稷將傾,您秉承先君襄公的遺志,安撫國人、振興事業。

  後遇齊豹叛亂,您命令北宮氏平亂,兩日之內便安定了衛國。

  又赦免了公子朝的罪名,命令他領兵救宋,安定國內人心,結交鄰近邦國。

  兩次派遣北宮喜與諸侯盟會,以表彰北宮氏過往的功績。

  賞罰分明,寬仁處政,沒有人比您更了解其中的含義了。

  現如今,您怎麼能拋棄您的臣民,說著什麼要辭讓君位之類的話呢?」

  蘧伯玉也摘下冠帽向衛侯請罪。

  「我聽說,如果國君有罪,這多半是輔佐他的臣子沒有盡到責任。如果您一定要辭讓君位的話,也請下令追究我的過錯吧。」

  北宮結看見滿朝的大夫全都拜倒在地,急的連忙問道。

  「君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您倒是給我們說說啊!」

  一直坐在衛侯身邊的王孫賈聞言,立刻開口將昨日盟會上發生的事情如數向大夫們轉達。

  「什麼?!」

  彌子瑕聞言,氣的臉都變形了。

  「晉人怎敢如此辱沒我國的君王!」

  史魚和蘧伯玉聞言,齊聲請求道。

  「晉人無禮,這是衛國的禍患,哪裡是君王的過錯呢?」

  而北宮結則半張著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他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開口道。

  「這……晉人雖然無禮,可我國畢竟是小邦。晉師十倍於我,如果貿然與他們決裂的話,恐怕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啊……」

  北宮結的話說的不好聽,但奈何全是事實。

  這也是衛國國內大部分親晉派的真實想法。

  誰不知道晉國傲慢無禮,六卿貪婪粗鄙,對待小邦盟友向來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服從晉國是真的有可能挨打的。

  六卿再貪婪,也不可能直接侵吞盟邦的土地。

  晉國再無禮,也就是丟些面子而已。

  比起喪師割地,嘴上服個軟,掏點錢賄賂賄賂六卿,似乎也不算特別糟糕。

  衛侯聽到這裡,並沒有去和北宮結爭辯。

  而是俯身拜道:「若是晉人只是羞辱寡人,為了國家社稷的存亡,寡人自然應該能忍則忍。

  只不過,晉人還對寡人說:『一定把你的兒子和大夫的兒子送到晉國作為人質。』


  寡人不敢因為愛惜兒子而使國家陷入險地,但寡人又怎麼敢擅自替諸位大夫做出決定呢?」

  衛侯此話一出口,在場的大夫們臉色齊齊一變。

  就連那些親近晉國的大夫,臉上都忍不住多了幾絲怒容。

  北宮結聽到這話,也猛地皺了下眉毛。

  不過作為衛國的執政卿,他在思慮片刻後,還是向衛侯請求著。

  「如果這麼做對國家有益處的話,您派公子去往晉國,臣下們的兒子又豈敢不背負著篾筐和牽著韁繩一同跟隨前去呢?」

  北宮結此話一出,在場的許多大夫都紛紛對他側目而視,眼中的憤怒幾乎可以溢出來。

  在場的,誰不知道晉人強行扣留宋國大司城樂祁長達三年之久的事?

  樂祁作為宋國的世卿,又是盟邦派來的使者,晉人都能如此對待他。

  如果他們把兒子派去晉國,那還有機會活著回來嗎?

  衛侯遭到羞辱,他們頂多是感到憤怒,不過憤怒之餘,還是得以『大局為重』。

  但讓他們把兒子派去晉國,這就不是『大局為重』的事了。

  因為,在場的大夫們真的有兒子。

  『大局為重』的目的是為了保全祖宗社稷,如果繼承人沒了,那還能有誰來延續祭祀呢?

  所以衛侯此話一出,不少原本搖擺的衛國大夫紛紛跳反,就連支持晉國的大夫也不再像是原先那麼堅定了。

  彌子瑕這樣原本就堅定站在衛侯一邊的大夫,更是當場表示。

  「如果晉人真的如此無禮的話,我請求您下令,遠離這樣失去道義的國家。」

  衛侯嘆息著:「寡人……寡人又怎麼敢與晉國為敵呢?罷了,既然眾位大夫不允許寡人辭讓君位。

  那寡人還是命令太子蒯聵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去晉國吧。」

  大夫們聽到衛侯準備讓太子蒯聵去晉國做人質,一個個的臉都綠了。

  蒯聵是衛侯的嫡長子,也是衛國君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現在衛侯把他派去晉國,那他們這些臣子,難道還能隨便找個兒子充數嗎?

  語畢,衛侯就要起身離開。

  而一早就與衛侯通過氣的王孫賈,則假意嘆了口氣,向著眾位大夫說道。

  「那就請諸位大夫回去之後,也趕緊收拾一下吧。晉人那邊催的急,要我們儘快把人送去。三天之後,我在社廟前等候諸位。」

  王孫賈說完,便搖著頭離開了。

  徒留一眾大夫面面相覷,他們有的怒不可遏,有的臉上陰晴不定,而剩下的則感到進退兩難。

  脾氣急躁些的,更是當場逼問北宮結。

  「北宮子,你素來與晉國交好,晉人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辱我君王,挾我嫡子,這難道就是晉人對待盟邦的態度嗎!」

  「倘若晉人不想與我們結盟,那便不要派人前來盟誓。縱然晉國乃是大國上邦,但我遍覽古今,還從未見過有哪個國家可以在盟會上如此羞辱他國國君的!」

  「我國乃是武王之弟康叔封所建立的國家,晉國乃是武王之子唐叔虞所設立的國度。以幼凌長,這是士人君子所應該認同的行為嗎?」

  衛侯的話,可謂是把大家這麼多年來對晉國的不滿全都給激發出來了。

  北宮結雖然身為衛國的執政卿,也不敢在這個檔口上替晉國說好話。

  他只得回道:「可我國才剛剛與晉國盟誓過,昨日才對著上天、神靈宣誓,現在就打算背叛,這恐怕也不合乎禮儀吧?」

  有人聽到這話,怒而拍案道。

  「在威逼之下所作出的誓言,難道神靈能夠聽信嗎?再說了,國君是得到康叔認可的人,如果決意背叛,神靈那邊自然會有先君康叔去解釋,這哪裡是我們需要擔心的事呢?」

  他不提這一茬還好,提了這一茬,眾人不由得想起了當初衛侯奇妙的上位史。

  衛國的上一任國君衛襄公沒有嫡子,只有寵妾婤姶所生的兩個庶子,而衛侯又是庶子中年紀小的那個。

  至於為什麼他能以庶幼子的身份上位,這還是和婤姶生他時做的夢有關係。

  婤姶懷孕的時候做夢,夢裡有人對她說:「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衛,名而子曰『元』。」


  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就是當今的衛侯元。

  雖然一度有人猜測,婤姶的這個夢純粹是她編造出來的。

  婤姶的大兒子公孟縶天生跛腳、相貌也不出眾,脾氣也很暴躁,並不招人喜歡。

  她本人也更偏愛身體健全、樣貌俊美的小兒子元。

  這個夢也不過是婤姶為了幫小兒子上位,所以才胡謅出來的。

  但不管怎麼說,只要婤姶沒承認這夢是編的,衛侯也成功的繼位為君了,那大家就當這事是真的。

  不少大夫回想起這件事,頓時感覺底氣又足了不少。

  但還是有人猶豫道:「可康叔只是說了國君必定擁有衛國,也沒說國君可以背叛盟誓啊!」

  「這不會出問題吧?」

  說著說著,眾人都將目光拋向了負責主管巫祝、祭祀的史魚。

  史魚只是說道:「當初武王伐紂時,用龜甲和蓍草連續進行了幾次占卜,卦象都是不吉利。

  在孟津誓師時,天空突降暴雨、颳起大風,以致於道路兩旁的樹木都傾倒了。

  武王想要退卻,太公望直接登上高台,從巫祝的手中奪下龜甲和蓍草狠狠地摔在地上。

  太公望說:『龜甲朽骨,蓍草枯葉,怎麼會預知吉凶呢?』

  於是武王下令出征,結果路過刑丘時,大雨一連下了三天。

  武王的乘馬被雷震驚嚇,死在了路途之中。

  武王的車軾也被大風折斷,碎成了三節。

  武王想要返回,太公望又再次堅持向他進言:『鑾駕折斷為三,是上天示意我們應該兵分三路。大雨連降三天,是在寓意我們為天降神兵。而您的馬被震死,是上天示意我們要換乘駿馬,加快東進的速度,這些全是吉兆啊!』

  於是武王繼續行軍,最終在牧野擊敗了殷紂的部隊,從而取得了天下。

  由此可見,戰爭能否取勝,不在於占卜的吉凶,也不在於天象展現如何,而神靈的意志也並非不可改變了。

  論起祭祀神靈,沒有比殷人更為恭敬的了。

  但只要武王占據了道義,那麼即便是神靈責難,就還是不能阻擋他覆滅殷商的腳步。」

  史魚這段話說完,在場的大夫終於都放下了心。

  「晉為不道,神靈怎能助他?」

  北宮結的心中也有些動搖,他問道:「可帝丘的國人並不想與晉國開戰。沒有國人的支持,即便我們想要與晉國作戰,又怎麼能做到呢?」

  彌子瑕開口問道:「昨天不是王孫子代替國君與晉人盟誓的嗎?不如把他請回來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麼破解的辦法。」

  「我這就去把王孫子叫回來,諸位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去便回。」

  一位大夫立刻起身朝著剛出門沒多久的王孫賈追了過去。

  不多時,王孫賈便被請了回來。

  「王孫子,昨日盟會上晉人到底是怎麼說的?」

  王孫賈回道:「就如國君方才所說。」

  史魚暗示道:「難道如果衛國有了禍難,工匠和商人們就可以避免嗎?」

  王孫賈眼中閃過一絲流光,他也是個聰明人,哪裡能不明白史魚的意思。

  王孫賈開口道:「晉人除了要求國君和列位大夫的兒子作為人質,還要求將帝丘的工匠和商人遷往晉國,讓他們去侍奉我國的太子與各位君子。」

  彌子瑕聽到這話,當即起身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大事可成了。」

  史魚也起身衝著在場的大夫們說道:「現在列位應當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北宮結猶豫著,終究是咬著牙回道:「既然諸位的意見都是如此,北宮結又怎麼敢不服從諸位?就這麼做吧!」

  ……

  數日之後,帝丘社廟前,人頭攢動,哭鬧聲響成一片。

  衛太子蒯聵站在隊伍最前,跟隨在他身後的,是一群身穿粗麻衣、手牽馬韁的大夫之子。

  而在他們之後,則是由數百名工匠和商人組成的長隊,他們與妻兒相擁而泣,哀嘆著自己的命運,為這一次闊別家鄉的漫長旅途感到悲哀。

  這幾天裡,晉人在盟會上的所作所為傳遍帝丘的大街小巷。


  每一個衛人都知曉了晉人的暴虐,以及他們欺壓衛國的行為。

  因此,這些工匠商旅與他們的妻兒也知道,這一次去往晉國,很可能就是一去不歸了。

  諸夏子民向來思念故土,也正因如此,所以在禮法中,流刑一向被視為僅次於處死的重罪。

  而現在,這些即將遷往晉國的匠人商人,無異於被判處了流刑。

  妻離子散,與家破人亡相比,又有何異呢?

  王孫賈站在社廟的高台上,看著台下的亂象,又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忽的高喊一聲。

  「時辰已到,準備出發!」

  一聲令下,然而不少人卻仍舊不願撒手,隨行護衛在旁的甲士試圖將人群分隔開。

  可這些人抬眼望去,附近都是自己的街坊鄰居,隨隊出發的人力還有一些是同輩親族,所以在努力了一陣後,他們也不忍動手了。

  站在最前排的大夫之子們看到這個情況,一個個氣的把背在身上的篾筐往地上一摔。

  他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正是血氣方剛、性急衝動的年紀。

  看到國人一個個淪入這樣的慘地,他們哪裡能咽的下這口氣?

  這群人來到王孫賈的面前跪地請願道。

  「大夫!我等只聽說過戰爭失利後,才要派遣人質、進獻財物。現在戰也未戰,就打算派出人質向晉人求和,天下間有這樣的道理嗎!」

  有了他們帶頭,那些一直憋著滿肚子邪火的甲士們也終於忍不住了。

  他們也來到高台下請戰道。

  「衛國雖小,晉國雖強。但我們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如此活著受辱!」

  請戰之聲響徹全場,那些準備出發前往晉國的匠人商旅也紛紛跪地。

  「我等不敢惜命,只求屍首埋於故土。」

  而那些站在街道旁圍觀的國人們,看見同胞的如此慘重,也擔心這樣的命運不知何時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他們也大聲嚷嚷道:「我等也向大夫請戰!請大夫將我們的話,轉達給國君!」

  社廟高台上的大夫們看到此情此景,也紛紛向王孫賈點頭。

  王孫賈不敢怠慢,他向眾位國人拱手施禮:「王孫賈,豈敢不從萬民之所願?!」

  他調頭走向社廟,請出了身著喪服在社廟祈禱的衛侯。

  民眾見衛侯走出,紛紛伏地請願道:「請國君下令與晉國開戰!」

  衛侯看到這裡,被氣氛所感染,胸口也忍不住湧上一股悲壯之情。

  他朗聲問道:「如果衛國背叛晉國,晉國連續攻打我們五次,該怎麼辦?」

  國人高舉手臂,甲士振戈捶胸。

  他們齊聲回道:「晉五伐我,衛猶能戰!」

  王孫賈上前問道:「那麼應當先背叛晉國,發生危險再送人質,還不晚吧?」

  衛侯聞言,只是微微點頭。

  「取我劍來!」

  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喪服,露出掩藏在服飾下的丹漆犀甲。

  衛侯從王孫賈的手中接過長劍,劍刃出鞘直指西方。

  「背盟,叛晉!」

  ……

  曲阜郊外,宰予坐在晃晃悠悠的戰車上,他的身後是一輛輛裝滿了糧食的大車。

  他的手裡捧著兩份分別從帝丘和臨淄傳來的報告。

  宰予的眼睛掃過上面的文字,嘴裡嘖嘖道:「齊、衛出兵,聯合伐晉。天下不太平啊!」

  子貢坐在宰予的身邊,他的手裡同樣捧著份文件。

  「你還有心思笑?伱看看這是什麼。」

  宰予接過文件,只看了一眼,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陽虎這是犯病了嗎?!」

  讀者,選下一屆話事人的問題上,你會支持我吧?

  ——節選自《宰予日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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