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這是我最後的波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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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這是我最後的波紋了

  主帥死了!!!

  莒人的哀嚎聲傳遍山林。

  此話一出,那些還打算負隅頑抗的莒軍也喪了心氣。

  眾人四散奔逃,潛入山林,化作鳥獸散。

  卞莊子渾身浴血,殺得雙目猩紅,大喊著就要追擊。

  子路見他上頭,趕忙出聲規勸道:「將軍,不要再追了啊!夜色已深,莒人逃入山林,如果再行追擊,這是取死之道啊!」

  卞莊子不聽他的勸說,執意想要追擊。

  子路見了,只得衝上去一把抱住卞莊子腰,將他摔倒在地。

  他指著卞莊子,拿出以前夫子教育他話,勸說道。

  「我的老師教過我: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將軍執意追擊莒人,陷自己於必死境地,這是明智君子該做事嗎?」

  誰知卞莊子聽了這話,九尺高的漢子忽然癱坐在地捶胸嚎啕了起來。

  「吾聞之:節士不以辱生。志氣節律的士人君子,不會帶著恥辱苟且存活!

  我為了贍養母親,作戰時總是猶豫不決,以致於我軍三戰三敗。

  國君侮辱我,公卿大夫們瞧不起我,國人非議我!

  如今母親已得善終,我又怎麼能背負著這樣屈辱名聲繼續存活呢?」

  說著,卞莊子抽出腰間佩劍就要自刎謝罪。

  子路見了,嚇得趕忙撲了上去,他將卞莊子壓在身下,與他爭奪著佩劍的控制權。

  子路一邊與他角力,還一邊勸說著:「夫子說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為什麼將軍非得要讓別人理解您了!

  您恪守孝道,上對的起母親,下對得起國人。

  今日一戰,救下無數士卒性命,也可以算作對三次戰敗的救贖了。

  何必非要以死證明您的高潔呢?」

  一旁隨從卞莊子出征的卞邑士卒們也哭著跪了一大片。

  他們竭力請求著:「大夫治理卞邑,百姓安居樂業。

  正是因為有您作為表率,所以卞邑的老人沒有不得到贍養的,卞邑的民眾沒有不恪守孝道的。

  您想要以死保全忠孝,那是準備拋棄我們獨自離去了嗎?」

  卞莊子聽到這裡,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松,子路趁機奪過寶劍,將它扔到了一邊。

  他連連喘了幾口粗氣,想要勸慰卞莊子,但又覺得詞窮,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正當子路一籌莫展之際,只見子貢正攙扶著受傷的宰予走了過來。

  宰予望著這位九尺大漢嚎啕大哭的模樣,不止沒有好言相勸,反而鼻子一皺,猛地喝罵道。

  「大丈夫當效管夷吾,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豈能如匹夫匹婦,自刎於溝瀆之中,怨天下莫知之者也!」

  卞莊子聽了這話,羞恥與憤怒情緒百般交雜,他一邊猛地站起身,一邊哭著一邊回嘴罵道。

  「豎子!安敢辱我?!」

  如果是從前的宰予,見到卞莊子這虎背熊腰的漢子,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沒開口,膽氣就要弱上幾分。

  但從現在開始,面對他人的暴力威脅,宰予絲毫不顯懼色。

  畢竟他宰子現在也算是個閻王殿前開過窗、奈何橋上喝過湯的人物了。

  大丈夫,一死而已,死亦不懼,有何懼哉?!

  宰予繼續痛罵道:「我常聞:智者務其實,愚者虛其名!遭人毀謗並非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戰前,我師弟子周曾竭力為你辯解,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卞邑的士卒聽見宰予的話,各個起身舉起戈矛,大罵宰予。

  「豎子!豈敢辱沒卞子聲名!」

  子路見狀,趕忙上前準備捂住宰予的嘴:「子我,快別說了,你少說兩句!」

  誰知卞莊子一邊抬手擦著臉頰上的淚與血,開口罵道:「你讓他說!」

  卞莊子讓他說,宰予也不和他多客氣。

  他直接罵道:「以我所見,你不止算不上大丈夫,連一般的君子也稱不上,還敢欺名盜世,騙取世人稱讚?」


  卞莊子也不知是氣瘋了,還是怎的,他回嘴罵道。

  「我從來只知道君子才是天下最值得尊重的人,難道大丈夫還比君子更值得世人稱讚嗎?」

  「當然了!」

  宰予道:「我聽說,小人謀身,君子謀國……」

  「那大丈夫謀何?」

  宰予震聲道:「大丈夫,當謀天下!」

  說完這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太過用力,扯動了傷口。

  宰予忽的面色泛紅,連連咳嗽,嘴角溢出一絲血來。

  子貢見了,慌忙把他放在一旁傾倒的戰車邊躺下。

  「子我!你沒事吧?」

  宰予捂著胸口連連喘息,子貢這才發現,他胸口的犀甲竟然被破開了一道手指大小的口子。

  子路見了也連忙上前急道:「子我!你可一定挺住啊!」

  宰予眼睛半睜半閉,他死死的握住了子貢的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家書顫顫巍巍的遞了出去。

  子貢的眼裡泛著淚光,他握緊了宰予的手臂,大喊著:「子我!」

  宰予只是笑著搖頭:「我怕是不行了。」

  「你別說這種話啊!你還欠我四百石糧食沒還呢!」

  「糧食,我大概是還不上了。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用這枚大錢抵債吧……」

  「子我!」

  子貢從宰予的手中接過那枚沾著血的刀幣,一時之間淚如雨下。

  宰予望著被子貢死死捏在手裡的那枚刀幣,眼皮漸漸沉重,他的身軀逐漸傾頹,一點一點的滑落在了冰涼的土地上。

  「這,是我最後的波紋了……」

  「子我!!!!!!」

  卞莊子見狀,也急忙大喊道:「隨軍的醫者呢?快!快把醫者叫來!」

  然而大營中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醫者處在何方。

  卞莊子又急又氣,只能命令手下士卒:「快!我們分頭行事,務必找到醫者!」

  「領命!」

  卞邑徒卒們慌不迭的遵循著卞莊子的命令去尋找醫者。

  而卞莊子本人也不再提追擊的事情,而是火急火燎的去找人救治宰予去了。

  申棖和冉求此時剛剛解決完附近殘活的敵人,一過來,就看見宰予閉著眼躺在地上,而子路與子貢則圍著他嚎啕痛哭。

  他倆的眼睛瞬間就酸了,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們大聲詢問著:「子我?子我他?!」

  「該不會?」

  二人只感覺渾身一軟,也癱倒在地,伏在宰予的身體上放聲痛哭。

  一時之間,四個大漢的哭嚎聲竟然遮蔽了天空。

  就在眾人哭嚎之時,原本被鑑定為死的宰予,忽然抬起了腦袋向四處張望。

  他看到卞莊子還沒走遠,於是又接著往地上一躺,儼然一副壽終正寢的安祥模樣。

  子路等人哭得正是傷心,因此沒有發現宰予的小動作,但子貢的餘光卻瞥見了。

  他見狀,登時怒的狠狠地踢了宰予的屁股一腳。

  「我們都哭得差不多了,鬧了半天,合著你是裝死是吧?」

  無論是什麼作者,讀者,永遠站在最高層,因為他們比任何動物都要殘忍。

  ——節選自《宰予日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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