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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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是四千六百元。這次還真是麻煩你了,照規矩得由我送到毛經理那裡。今天是周五,他應該在工廠,超市外面有6路公交車,坐到坊街站下車,你照著地址把錢送過去就是了,」五君子涼蓆的收銀員把剛數過的錢裝進了塑膠袋裡,再再外面裹了一層黑袋子,最後才裝進了一個超市促銷留下來的手拎袋裡。

  和酷暑難耐的夏天相比,五君子涼蓆的生意還是不冷不熱地經營著,雖然比不上水牛皮之類的新型涼蓆,可是總有些人喜歡手工的,老式的涼蓆,所以生意還算是不錯。

  每天的下午,收銀員都要將錢交到毛大竹手裡,只是她今天下午有些事,就托著小鮮送過去了

  聽說毛大竹人在工廠小鮮一時半會兒還不理解了,再一琢磨,先前毛大竹也說過,五君子的涼蓆全都是人工編制的,說的工廠八成也就是編涼蓆的加工中心了。

  賣了一周的涼蓆,小鮮對涼蓆的加工也有了點了解,五君子的涼蓆,做工不錯,不過聽說做工最好的紫藤涼蓆,產量並不高,半個多月才只得有一張,算得上是五君子花藝的明星產品了。

  凡是有地鐵的大城市,小偷的視線轉移到了地鐵上去了。所以公交路線相對來說安全性和擁擠度都會低一些,這也儘可能地降低了錢被小偷盯上的風險。

  這路365天都會從城中的鬧市區開向了BJ城最寂靜的角落的6路公交車上,只坐了兩個乘客,小鮮就是其中的一個。

  聽到了坊街後,小鮮就下了車,照著地址直走拐了個彎,附近沒看到什麼工廠作坊,她只得再把地址遞給了一個過路人,打聽之後,再走過一條僻靜的小巷。

  沒有看到什麼涼蓆廠或者是五君子花藝的標識,只是巷子的盡頭,是一扇靠牆打開著的門,上面掛著個「坊街老人院」的牌子。

  牌子旁邊寫著該老人院的簡介:我院是BJ市民政局下屬的一家老年福利事業單位。建院二十年來,主要為BJ市的孤寡老人和在家養老有困難的企事業單位離退休人員提供全方位的醫療保健、生活方面的照顧。簡介的最下端標著個時間日期,寫明是一九八一年春。

  要不是看到這塊牌子和簡介,小鮮很難將這家占地面積不過三畝多,用最簡單的磚頭瓷磚阻隔起了牆體,遠離城郊,旁邊也無便民措施的兩幢兩層樓建築和離退休幹部的老人院聯繫在一起。

  小鮮用手摸了摸開著的門,留下了個手印子。

  門上的油漆還未乾的,開門是為了晾乾油漆。

  腳跨過了大門,幽靜的老人院裡,一進門就能看到幾棵挺拔在樓房院落之間的綠葉青桐。

  幾個鳥籠掛在了青桐樹下,幾隻綠毛黃頂的鸚鵡在籠子裡不時地跳動著。

  開得嫣紅鶯黃的美人蕉吐著蕊子,夕陽西曬的餘光照在了美人蕉和鸚鵡之間,空氣中帶著一股天然的草香和竹子的香氣。

  「老趙啊,你說你手快還是我的劈刀快?」老人院的院落里,坐著幾名六七十歲的老人,其中一個正在編蓆子,大約是編了三分之一左右席面。

  老人穿著件洗乾淨了的圓領汗衫,手指在細長的篾條間挪動著,不時地用手指按壓著越來越密集的篾條。篾頭並著篾頭,形成了一個個編規則的長方形,一根篾條編完了後,編蓆子的老人就拿起把鐵尺在已經編好的篾面上用力拍按了幾下,讓篾條之間變得更加緊密。。

  「老周你可別得意 ,就你那雙前年還中風過的手,哪比得過我的劈刀,」劈竹篾的老人看著年歲比編織的老人小一些,氣力也足一些,他身旁放著鋸好了的毛竹。挑出了合適長短的毛竹後,劈竹篾的老人將劈刀找准了毛竹筒上,在地上敲打了幾下,毛竹一份為二後,他再選取了一毫米左右的厚薄,把一段毛竹劈成了數百條竹篾。

  劈好了竹篾還不算完事,還得用鎬刀,在表面粗糙的竹篾片上來剮蹭幾下,再拿著和先前做好的竹篾比了比,看著厚薄是否均勻,這樣的竹蓆編織起來,才是美觀又耐用。

  「哎,小鮮,你跑這裡來幹什麼?」聽到了陣叫聲,小鮮抬頭看向了樓上的陽台,毛大竹手裡拿著個衣服架子,正在拍打曬了一天棉子,看樣子是打算將被子收起來。

  「毛師伯,我是來送錢的,」小鮮揮了揮手裡的超市購物袋。

  話才說完,旁邊呼啦啦來了一群人,那些忙著做活的老人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是涼蓆店裡來的新員工吧?蓆子賣出去了?賣了多少錢?是不是我編織的竹蓆賣得最好?」

  「邊上去,就你那雙老花眼,編得蓆子還能睡人?也不嫌寒顫,」老人們誰也不讓誰,還是毛大竹從樓上蹬蹬著跑了下來,把老人哄勸開了。


  小鮮這下子算是明白了,原來五君子的涼蓆的來源,居然是這麼群老者,毛大竹未免也太剝削人了吧?

  「把你腦子裡的那些想法都給我收收,你師伯我像是那種周扒皮似的人嘛?」小鮮的臉色出賣了她的想法,毛大竹只差用晾衣架去敲打她了 。

  用老人院來當涼蓆加工廠這個主意,是十幾年前,毛大竹害了次輕度中風後,偏癱了左腿,因為不想連累兒子和媳婦,毛大竹就拗著脾氣,托人找了這家坊街老人院。

  當時圖得就是坊街遠離市區,環境清幽,醫護人員也都是些BJ當地的,才住了進來。

  「住了沒多久後,為了左腿復健,我就在院子裡時常走動著,走動著走動著,就認識了個編竹蓆的老頭子。那個老頭子吹噓著他的祖上是給慈禧製作御用蓆子的,你也知道我是個種竹子出身的,對竹製品本來就有些興趣,就跟他學起了編竹子來。也不知是不是編織運動有益身心,我編著編著,腦子和腿腳都比以前靈光了。見了我編竹子有效果,老人院的不少老人都跟著學了起來,再後來,就成了你今天看到的情形了,」毛大竹說起往事來,那口吻,儼然就是一引領時尚大師的氣勢。

  「那張紫藤涼蓆是不是就是教您編竹蓆的老大爺編的?」小鮮剛就想告訴那群熱情的老人了,尤其是那些編制草蓆竹蓆的,現在不流行草蓆竹蓆了,草蓆別人嫌鋪在床上不夠美觀,竹蓆別人有嫌睡覺老扯到毛髮,那四千多的營業額里,紫騰席占了一半的金額,再剩下的再是亞麻席,再是竹蓆、草蓆。

  「那老頭子比我還大二十歲呢,現在要還活著,都可以上新聞了,早十年就死了。」毛大竹一句話就帶過了,也不知是真不想提起,還是怕提起了故人傷感,「編紫藤蓆的老頭在樓上呢,那傢伙以前是個國家幹部,可講究了,說是院子裡曬得慌,還能聞到 一股鳥屎味,獨自一人躲在了樓上。」

  來坊街老人院的都是些退休人員,除了少數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大多數人都還是有家有子女的,到老人院來圖得就是身旁有個說話的人,不至於了兩腿一蹬時,還沒個人知道。

  現在市里條件設備好的老人院不少,所以一些家裡條件好的離退休幹部都搬過去了,留在了坊街老人院裡的離休幹部,只有毛大竹提過的是那老人了。

  小鮮對紫藤蓆的印象確實很好,於是就拾撮著毛大竹帶她去間那個享受單獨待遇的編紫藤的老幹部。

  老人院的房子總共有兩幢,一幢是食堂活動室,還有一幢就是老人們的宿舍了。上了七老八十的年齡後,老人都喜歡住在一樓二樓,身體健康的老人都是兩人一間房,獨自的分鋪,真要半夜有個什麼動靜,也好由臨床的人叫喚醫護人員。

  可是這名編織紫藤的老人卻住在了四樓最北側,獨自睡了一個房間,說是那邊安靜,也不用聽隔壁床翻來覆去的睡覺聲,這是老人當年住進坊街老人院時的唯一要求。

  「老於,我帶人來看你編的蓆子了?」老人院裡的老人記性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衰退,所以彼此間問候打招呼都很簡單,喜歡用了姓氏上來相互稱呼。

  房間裡沒有人應答,毛大竹尷尬著又問了一聲,還是沒人回答。

  過了片刻,毛大竹心想裡面可不是出了事吧,急忙忙擰開門把手進去了。

  小鮮緊跟著進門,迎面看到門板時,她看到了於善洋三個字,八成就是住在了這間房裡的老人的名字。

  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小鮮 打算再看一眼時,房門已經關上了,西曬都曬不進來的房間裡,一張織好了的紫藤蓆子鋪滿了整個房間,蓆子的右上方,坐著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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