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憤怒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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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面上,掛著魚糜的骨頭在湍急的流水裡沉沉浮浮.月光明亮的好像一百瓦的燈泡,把河灘上的兩個人照得一清二楚。

  冶子看到的不是石頭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這個人,也是冶子平生見過最不像是人的人。

  那是塊占地兩三平方米的灰綠色石頭,高度約有兩米。石頭的表面是不均勻分布的蘚類和鳥雀的排泄物,看著就已經在這塊河灘上多少年了。

  小部分巨石浸泡在河裡,其餘的部分留在岸上。如果僅僅是以上的敘述,還不足以讓冶子四肢冰冷。汗不停地冶子的額頭流下來,他沒敢用手擦。退後,拔腿就跑,是冶子此刻最該做的動作,可是,他做不到了。

  身體徹底失去了控制,冶子的瞳孔放大著,兩眼只知道盯著那張在石面上模糊不清的人臉。如果不是因為那張不停咀嚼著的嘴,冶子很可能不會注意到那張臉。

  野草是頭髮,青苔是眉毛,五官如石刻,連眼珠都是凹陷在了巨石里。

  「嘖嘖,小娃,你看夠了沒有,不要欺負老頭我眼睛不好使,你打擾了我吃宵夜,你說該怎麼補償,」石縫似的嘴,說話時,噴出了零星的魚鱗。

  胃裡的胃液翻騰倒滾如河水中的漩渦,冶子咬了咬舌,用疼意將噁心感和恐懼感吞了回去。

  「你是人?還是妖怪?」冶子聽善因師父說起過一本叫做西遊記的書,裡面的齊天大聖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是人或許也是妖怪。小娃,你也不用問那麼清楚,橫豎你都快要死了。」巨石說話時,眉發簌動,抖下來了一片的枯草。

  「你要吃我?」冶子想像著,他成了條死魚樣,被反覆咀嚼的樣子。

  切,他的肉不是那麼好吃到的,冶子五指收攏,手裡僅剩的那塊石頭嵌進了掌心,掌心刺刺的疼,鑒著疼痛,冶子清醒了些。

  「人為刀俎,亦可為魚肉,魚和人都是一樣的。你放心,我不會立刻吃你,我已經有好多年沒見過人了,上一次見人,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巨石長大了嘴,吐出了顆圓溜溜的魚眼。

  「我的肉是酸的,骨頭是硬的,你可啃不下,不如你留下我的性命,我替你去水裡捕魚,這些小魚可不好吃,都是骨頭,卡在了喉嚨里就麻煩了,」手掌心裡的疼痛,讓冶子稍稍收回了些心神,他發現,只要不盯著巨石,他的意識能清醒些。

  「人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給了三分好的,就會討要餘下的另外七分好處,從姓黃的那小子身上我就都看透了,」石頭髮出了嘎吱嘎吱聲,似在伸展筋骨,「三年前,有個和你一樣落水湊巧被水衝來的男人,剛開始用好吃好喝的哄著我,還把我的寶貝給偷走了,趁機逃了。他偷了東西還作數,竟然還找了隊開山工過來,想把炸死,你說說,人是不是最壞的。」

  「那些人是挺壞的,後來那些人呢?」冶子假裝很有興趣,附和著巨石。細看巨石的下端,可能是停留在原地太久了的緣故,巨石和地表之間,纏著無數的草莖,石頭的一部分已經成了石灘的一部分。

  冶子越看越是心驚,這塊石頭,在這裡真不知已經是多少年了,這塊巨石一定是妖怪。

  「那些人?他們撬不動我,就將火藥灑在了我的四周,想將我炸死,哈哈哈哈,」巨石笑了起來,石灘上的小石子和河裡的魚被嚇得蹦跳不已,河岸兩邊的山林里發出了陣陣夜梟的回音。

  「他們...全都被你吃了?」冶子喉頭滾動,想將不時衝上喉嚨的恐懼感壓下去。

  「吃了?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胃口,我的石頭腸胃,吃上一頓冰冷冷的魚肉還算湊合,那麼些熱騰騰的人肉,我就消化不了,再說了那個黃姓的壞小子也不在其中,那些人都餵給河裡的魚了,」又是一陣怪笑聲。

  「我們打個商量,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裡也挺孤單的,我不跑,也不找人害你,你也不吃我,怎麼樣?」冶子說話時,視線移向了身旁的河道。這塊巨石最大的弱點就是不能移動,只要是脫離了它的視線,一躍進了水裡,再奮力游開,他就有機會逃生。

  「我得逃出去,我人被沖走後,汽車司機一定會調頭回村里通知阿爸和姆媽,他們這下子一定是急壞了,」冶子腦中拼命地想著主意,手心的石頭再刺進了幾分,身體的疼痛席捲過大腦,腳微乎其微地移動了下。

  「小子,你一張嘴說得好聽,」巨石說著,似乎也在思考,它在這水面呆得已經夠久了 ,久得連他自己也不知是多少年了。他又何嘗不想出去,他必須找到她。

  「我可不僅是嘴說得好聽,」冶子一恢復了行動,騁著風,也不顧腳下尖銳的石頭,飛撲向河裡。腳最早沾到了水,再是身體,他整個人淹沒在了水裡,冶子嘴角一揚,成了。


  冬天刺骨的冰水,這時候冶子已經是全然不顧了,他憋足口氣,一氣就往水下扎,手腳並用,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片吃人的河灘。水底的光線不大好,冶子索性閉上了眼,靠著方向感,往一邊河岸游去,他以為就算只是到了對岸,那塊沒收沒腳的巨石也是拿他麼了法子。

  耳邊一陣搔痒痒,冶子先還是不已為意,他的水性很好,一口氣能游出幾十米。腳下有股阻力,再是手邊,冶子覺得好生奇怪,這水來時還是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再潛入水底游時,覺得尤其吃力,仿佛周邊的不是水,而是泥漿沼澤。

  那陣搔癢蔓延到了腳底,再是手臂上,冶子忍不住睜開了眼,這一眼,看得他眼角幾欲迸裂,無數的細小銀魚,爭相游在了他的身旁。密密麻麻的魚群,直往河岸的那一邊推去。

  冶子用手費力地拍打著,他的反抗,讓魚群更加放肆,無數的魚嘴找准了他的破衣口處,噬咬著。

  河灘上,那塊石頭凸起了兩處,似是兩顆石頭眼珠,頗有興味地盯著河面,等待著一場好戲。

  河面上衝出了一個人,連排帶滾著,跳回了石灘上。

  「好小子,還想跑?」巨石發出了看熱鬧地笑聲,冶子跳上石灘後,頭也不回,就往石灘後面的密林跑去,「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跑到哪裡去。」

  腳下濕漉漉的疼,濕的不是河水,而是被魚群啃咬後留下來的傷口裡流出來的血,冶子只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他此時的腦中,又氣又惱,可他還算理智,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逃出去,那塊巨石和那片河灘里的古怪魚群,是活人的夢靨。

  跑進了密林後,冶子才停下了腳,地下濕軟的泥土和周遭安靜的樹木環境,讓他稍稍緩過了口氣,側耳傾聽,石灘那邊沒有任何異動。

  「真險,差點就沒命去見小鮮和姆媽阿爸了,」冶子不敢貿貿然在樹林裡亂走,找了塊月光明亮的地坐了下來。

  才剛坐定,又砰地一聲跳了起來,「什麼東西在扎我,」冶子狐疑著,看了看身後的樹木,很普通的一棵樹,看著並沒有多特別。

  「難不成是蚊子,」冶子摸了摸脖頸,剛才傷口的位置還是一片癢疼,再過了一會兒,居然就起了個大包。

  說起蚊子,耳邊還真是多了陣嗡嗡的聲音,聲音從遠到近,越來越響,「馬蜂!」冶子聽清了聲音後,拔腿就往樹林的另一頭跑去。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黑魆魆的樹林裡,冶子又從樹林裡跳竄了出來,「馬蜂怕火怕水,河裡。」冶子揮舞著手,跑到了河邊。

  河面上,那群銀光閃閃的小魚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感情這河裡的魚被巨石妖怪餵了魚肉,也好上了吃人肉,看眼前的情景,那塊吃人巨石還不想一次性吃了他,還帶算和甩他甩累了,再慢慢分兒食之。

  冶子進退兩難,前面是食人魚,後面是一群是毒人蜂。「要是婆婆在,要是婆婆在,就不會由著這些蟲子欺負我了,」冶子不自覺看向了河道的那一邊。

  正是情急時,空中划過了一道明紅色的火球,冶子定睛一看,河面上撲翅飛過來的,不就是「小豬」嗎。

  「走開,小豬,你不要過來,這裡有吃人的怪獸,你要是過來,連根火雞骨頭都不保住了,」冶子口中大喊著、

  找冶子心切的「小豬」也聽清了冶子的話,它一路循著河道,找了整個夜晚,這會兒好不容易才見了冶子,哪肯調頭。

  河面上的魚群聽到了鳥翅聲,這條河道上,總有些貪嘴的鳥兒來啄食水魚,魚和鳥簡直是水火不容地天敵,一時之間,水中的魚兒騰出了水面。

  「啾啾,」小豬加快了撲翅的速度,那模樣,和憤怒的小鳥很有的一拼,矮胖的身形往水裡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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