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包子進城魚米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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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糧食收購站走出來後,小鮮還牢牢抱著那三隻鐵罐子不放,就生怕中年婦女會反悔追了上來似的,她也不想想,除了普天下除了她外,還會有誰稀罕發了霉,不知道能不能發芽的稻種。

  諸時軍也不問她,為什么小鮮要把幾個破爛茶罐當作了寶貝。他沿路找了家苗家菜館坐了下來,準備吃過了午飯,再去集市上看看。

  蓮嫂在廣東打了十幾年工,做菜時的手藝也學了粵菜的口味,無論葷素,都做得較清淡。對於諸時軍這類的老人,倒還算是符合養生之道,可對於諸小鮮那樣的小娃娃,怕是要乏味的。諸時軍也就是想到了這一茬,才領著小鮮進了這間菜館。

  這家苗家菜館在當地開了二十多年,裡面擺著的還是七八十年代的紅木桌椅。看著有幾分破舊,不過菜館老闆清潔做得好,菜味又地道,每到了中午,店裡都是人聲沸騰,各類上菜的叫菜的熱鬧的緊。

  諸時軍爺孫倆來得找,站了張靠窗臨河的南向的桌子。店裡的窗戶就跟店裡跑堂上菜時的動作一樣,很是大氣。兩扇窗戶豎力對開著,幾片芭蕉葉探了進來,隱約還帶著幾分成熟的香蕉的清甜味。河面上不見波瀾,聽著個老漁夫,見了諸時軍爺孫倆時,還笑了笑,露出了幾顆鑲好的銀牙。

  諸時軍照著小鮮最近漸漲的飯量,點了條兩斤重的活草魚。跑堂得了令後,也不急忙往廚房裡送單子,而是探出了窗戶,對著外面喊了一句:「足斤草魚,兩斤一條。」

  河面上那個老漁夫聽了話後,站了起來,眼往河裡睃了幾眼,拿起了個擱在了船頭的細竹竿,竿子的頂部是個綠網漁兜子。

  竹竿連著漁兜子倏然入了手,老漁夫的手晃悠悠地在河裡撈了一圈。漁兜子再出水時,裡面已經多了條鱗光白閃,青背脊的河養草魚。

  跑堂兜著還活蹦亂跳的魚,稱了重量,「一共是兩斤一錢。酸湯魚是現做的,要等上十幾分鐘。」見諸時軍沒有意見,跑堂就拿著魚去鱗除苦膽了。

  同樣的做魚方法,在沿海一地也很盛行,如西湖畔的糖醋魚也是現撈現做,有些店裡,還會讓客人自己動手,也算是吸引客人的一個方法。河裡湖裡的魚都是店裡定期下下去的魚苗,再設了人工的柵欄,能保證魚苗吃到河裡的浮游生物,能讓魚長大後比飼養的魚肉質更鮮美。

  不過現撈到的魚能不能真正到了你的嘴也就難說,剛跑堂的說殺宰煮要十幾分鐘,其實真正要用的時間是遠遠不夠的,一般廚房都會提早個把小時宰魚入味,等到單子下來後,就挑個個頭斤數差不多的,省時也好下鍋,倒也還算新鮮。

  魚下去後,很快就送上來了一鐵鍋子紅艷艷的酸湯。去過雲貴一帶的朋友知道苗家山寨里最常用的是毛辣角酸,即是西紅柿。

  「小鮮,看到了店堂里擺著的那些罈子不?」諸老爺子喝著茶,去了剛才選稻種的燥氣。

  小鮮進門時也看到了牆角擺著幾株盆栽外,還有近百口油光發亮的黑瓷壇。壇上隔著個蓋,走近幾步還能聽到股酸溜溜讓人狂流口水的氣味。

  鐵鍋子架起了個煤氣灶,點上了火。

  「要吃上一盆好味的酸湯魚,可不容易。先要將西紅柿洗乾淨,和新嫩薑,大蒜,紅皮椒,米粉,白酒放上十天半個月。再取出來,搗爛了混入湯里。魚肉下鍋後,腥味全無,肉質更嫩。在白家古鎮上吃上這麼一頓,你回去怕是要吃不下蓮嫂做的飯了喲。」諸時軍說得小鮮盯著鍋里的紅湯,氣泡吐出了湯麵,幾塊魚肉由紅色轉成了白色。

  「外公,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買這幾個罐子?」諸小鮮看著諸時軍半天沒問,反倒有了賣弄的心,十六歲大的少女,說穿了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我們家小鮮要買的,當然就是好東西,」諸時軍還沒看清那幾隻茶罐子裡裝得到底是怎樣的穀類。在這樣鎮級的糧食收購站里,泰國香米稻種該算是最好的稻種了。

  「外公您知道裡面裝得是什麼?」小鮮奇著,打開了其中的一隻罐子,倒出了小堆的稻種。

  被倒出來的米,和泰國稻種有幾分相似,也是細細長長,只不過穀皮早就褪去了光亮的金燦色,比起諸時軍相中的那款過季稻種,還要灰暗,其中有幾顆表面還長出了像是霉斑的青點。這幾罐稻種少說也被存在了茶罐子裡有七八年以上了。

  諸時軍要了杯涼水,將幾粒稻種丟進了水裡,水上立刻浮起了一片霉色,幾粒稻種全都沉到了杯底。

  「這可是十六年前的稻種,外公您看,每一顆都很飽滿,種活率很高。」雲騰門帶過來的愛撿垃圾的習慣,一時半會兒一改不過來,常人不會留意的垃圾鐵罐子,小鮮反倒是最早就瞄到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她發現鐵瓶上還透出了很清晰的一組字:「印度巴斯馬蒂香米,米粒長,不黏牙,單株結穗150粒,播種發芽率百分之九十九。」

  酸湯里不斷冒出了酸酸辣辣的白霧,諸時軍被嗆了幾口,一時還沒聽清小鮮的話。他在糧食收購站沒出聲制止小鮮的「淘垃圾」行為也是有原因的。

  那三個鐵罐子,雖說鏽跡斑斑,可上面的茶葉牌子卻是上好的黃山毛尖。雲貴一帶,最常喝的就是侗族的油茶,能喝得起南方的黃山毛尖的,絕不會是普通人。那樣的人用茶罐子小心保存下來的稻種,又怎麼會是普通的貨色。

  待到諸時軍回味過來小鮮的話時,猛地一驚:「小鮮,你剛說什麼?十六年的稻種?」

  那鍋紅湯已經熟透了,香氣更濃,小鮮用筷子夾了塊魚肉,又酸又辣又燙,可她也捨不得放下筷子,跟只小狗兒似的,吐舌哈著氣:「是呀,而且還是什麼印度巴斯馬蒂的香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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