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路逢險處難迴避,事到臨頭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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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子秋吐出一口濁氣,咧著嘴笑道:

  「難道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麼?也許從我出生那天開始,就註定了要為這一天做準備也說不定。」

  一旦下定了決心,他的臉上充滿了少年人的陽光和任俠之氣,絲毫也看不出身上背負的枷鎖。

  計都沉默不語,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透過他的軀殼,嗅到了那隱藏在靈魂深處,獨有的命格的味道,重新評估著這位年輕武者的決心和毅力。

  良久,他方才輕輕說道:

  「有些事情,確實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但你要記住,人總是有選擇的。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過,這具身體不行,魔銀會壓制我的力量。我需要找一個合用的身體,而且還得安排一些事情。」

  「那你想怎麼辦?」

  「這不用你操心,你可以繼續找找線索,等我準備好了,自然會去尋你。」

  辛子秋有心問問計都關於「心齋」的事情,但旋即就將這個念頭拋在了腦後。

  畢竟,這些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麻煩跟他關係不大,而他眼前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於是點點頭,重新戴上了鹿頭面具道:

  「對了,那個西洋人被你藏到哪兒去了?他若是在這裡莫名其妙的失蹤,會給我惹麻煩的。」

  計都一笑: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咱們之間的對話,我不想讓外人知道,所以將那個傢伙暫時隔離開了。」

  說著,他輕輕一招手,監牢之中憑空裂開了一道炫彩華麗的口子,詹姆的身子從中滑落而出,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辛子秋俯下身去,用手拍了拍詹姆後脊樑的「大椎穴」,再將他翻過來掐了掐人中,輕輕喚了兩聲。

  果然,詹姆的身子毫無大礙,旋即悠悠醒轉,無神的雙眼慢慢聚焦在辛子秋身上,疑惑地問道:

  「我怎麼了?」

  辛子秋微微蹙眉:

  「詹姆千總,你不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我……我……」

  詹姆白皙的臉頰憋的通紅,卻一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

  他努力回想著,卻發現只記得自己奉了宗少卿的命令來到這間囚室尋找丁肆,其他的全都一片空白。

  好像上一秒他剛剛踏進地牢之中,緊跟著就被丁肆喚醒,期間毫無時間流逝的感覺。

  「這……這……」

  看著面前支支吾吾,莫名其妙的詹姆,辛子秋明白,這肯定是計都的手段,他下意識地抬頭瞧去,卻只見金髮碧眼的艾登已經重新被五花大綁,歪歪斜斜地倒在監牢的角落之中,人事不省。

  在轉瞬之間,一切都恢復到了之前的模樣,辛子秋臉上訝色一閃而過,他甚至有些懷疑,剛剛發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心中納罕,但他腦筋轉得一點都不慢,謊話張口就來:

  「詹姆千總,你太不小心了,剛剛想要施展魔銀針法審問心齋的時候,被這囚犯偷襲了。這些你都不記得了麼?」

  詹姆疑惑地看了看丁肆,滿臉的不相信,自己堂堂監天司千總,就算在這秘銀地牢之中無法施展本領,但本能的反應也要遠勝常人,怎麼可能被個心齋偷襲?

  可見到地上的魔銀針,果然是自己剛剛從監天司寶庫中帶出來的,他心中雖然有千般不信,卻也無從反駁。

  「好吧,這心齋你已經審問過了?」

  辛子秋笑道:

  「自然沒有,詹姆千總被襲擊,本官自然先要對你進行救治,哪有撇下大人獨自審問心齋的道理?況且,我又不會魔銀針法,怎麼審呢?」

  詹姆晃著暈暈乎乎的腦袋,這才回過味兒來,對面的丁肆,可是在承乾宮救過駕,並且單獨擊殺過古薩滿的利害人物,連忙堆起笑臉道:

  「多謝丁大人相救,恩情沒齒難忘。」

  辛子秋搖了搖頭:「詹姆千總,咱們同在宗少卿手下為官,彼此之間自當相互扶持。這也只是本官的本分。」

  詹姆點點頭,把魔銀針撿起來,剛要審問艾登,但看了一眼面前仍然昏迷不醒的金髮男人,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恐懼。

  他皺了皺眉,眼神中掠過一絲警惕,自言自語道:

  「這心齋到底有何來頭?能在這地牢中突發奇想偷襲我,這種膽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辛子秋見狀,心中暗暗佩服,計都的手段果然高明,不僅讓詹姆失去了記憶,還使得這事情在這個西洋人的心裡留下了疑雲。

  他淡淡地說:「詹姆千總難道忘了,當時可是你用魔銀子彈將此人擊倒擒獲的,恐怕他之前對你有些怨恨,想要報復。只是沒想到這次是你親自前來。」

  詹姆沉吟片刻,對辛子秋說道:

  「那丁大人,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理這心齋?」

  辛子秋略微思考,說道:

  「這心齋野性難馴,有點棘手,以他的膽子,我建議還是先嚴加看守,磨磨他的性子,等等再審。畢竟這地方雖然能夠限制異人的異能,但魔銀針法一旦施展,難保他不會再發狂作亂。」

  詹姆面對著艾登,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悚然,不安地放下魔銀針,微微點頭:

  「也好。這心齋如此膽大妄為,必定有其他同夥,我看那個和尚跟他也許就是一路的,咱們不如改天再審。丁大人,咱們雖然是為國家效力,但也要小心為上,沒必要冒這個險。」

  辛子秋應了一聲,心中卻在盤算著該如何處理虛行子。

  儘管計都口頭上承諾幫助他,但辛子秋覺得還是靈山的許諾更加值得信賴,因此,他準備放過虛行子,繼續和靈山保持合作的關係,但很顯然,他也不打算告訴丁君傑有關計都的事情。

  詹姆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身後的衛兵前來,命令他們看守地牢,而他則與辛子秋一同離去。

  兩人走在昏暗的走廊中,詹姆突然問:「丁大人,聽說貴教對心齋頗有研究,不知你對這兩個犯人有何看法?」

  辛子秋沉默片刻,低聲回答道:

  「若是宗少卿和詹姆千總懷疑在下彌婆教的身份,直接問便是,何必三番兩次地試探於我?」

  詹姆一愣:

  「丁……丁大人,你此話從何說起?」

  辛子秋輕輕哼了一聲:

  「詹姆大人深諳魔銀針法,明明更適合提審人犯,但宗少卿卻讓本官單獨前來地牢,又恰好在本官審到一半時派閣下前來相助,恐怕協審是假,監視才是真的。」

  詹姆知道自己已被識破,卻偏偏不記得來到這裡之後發生了什麼,心中不免惴惴。

  他素知彌婆教崇拜無面蕃神,各種詭異法術層出不窮,自己被打暈失憶這件事,恐怕十有八九就是這個丁肆所為,什麼而被心齋偷襲云云,也都是此人編出來的託詞而已。

  事到如今,他對這個實力強大,但捉摸不透的怪人心中充滿了忌憚,見對方直言不諱,想要解釋卻編不出來了瞎話,只能死鴨子嘴硬地說道:

  「這個……怎麼會?」

  辛子秋的時間緊迫,沒功夫去面對監天司的掣肘,因此準備乾脆把話說清楚,他略一思索,淡淡道:

  「詹姆大人盡可轉告宗少卿,本官無意名利,也不想捲入朝中紛爭,只要監天司不針對我,本官也絕不會跟宗少卿作對,甚至監天司若是想監視盯梢,只要不妨礙本官做事,那也無妨。總而言之,宗少卿和詹姆千總日理萬機,就不必在區區在下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這話說得已經毫不避諱,等於承認了自己並非彌婆教徒,但也講得明白,要和監天司井水不犯河水,反正自己有皇帝撐腰,監天司也奈何不了他,只要不來觸他的霉頭,大家盡可相安無事。

  詹姆立刻會意,看著那面無表情的鹿頭面具,有些忐忑地說道:

  「丁大人快人快語,本官明白了,一定完完本本地秉明宗少卿。這個……還有一件事,關於即將召開的監天司大會,宗少卿需要你幫忙。」

  辛子秋點頭道:

  「宗大人有吩咐,做屬下的自然盡職盡責,有什麼事情,不妨等我明天見到他再說吧。」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地牢門口,辛子秋沒有心思跟詹姆閒扯,感覺到秘銀限制法術的作用消失,也不等他繼續說完,便一拂衣袖,駕起雷法,轉瞬間便已消失不見。

  兩人就此分道揚鑣,詹姆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

  此時已近黎明,萬鬼夜遊都已結束,但京師之中,卻哪裡會有太平之夜?

  此時,在二皇子的毓慶宮內,一間雅致的書房之中,薰香的清氣在空氣中流淌,卻掩蓋不了沉重的氣氛。


  二皇子燕王朱孝均,身著一襲青袍,坐在主位上,面無表情。

  他的身邊坐著幾位權臣,其中自然也包括監天司的宗鏡。

  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京師最近很不太平,而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奪嫡之戰卻愈演愈烈,甚至已經到了明目張胆撕破臉皮的程度。

  先是二皇子莫名被邪術侵襲,差點丟了小命,緊跟著在太子的承乾宮就發生了刺殺事件,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兩人早已水火不容,所謂的兄弟之情也蕩然無存,絕無迴轉的餘地。

  最終的結果,只能以一方的徹底失敗而告終。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太子榮登大寶,他們這些毓慶宮的心腹,全都要面臨著無情的清洗和屠殺,這場奪嫡之戰,已經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了。

  這種情況下,再忠誠的屬下,也難免心中不安,書房內此時鴉雀無聲,眾人各懷心事,竟一時無人說話。

  「宗少卿,我想知道,那個丁肆究竟是不是你的人?」

  二皇子的話最終打破了沉默的僵局,但他的語氣有些尖利和不安。

  朱孝均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了一個很愚蠢的錯誤。

  雖然他剛剛才死裡逃生,在邪術的侵襲中撿回一條命來,但即便在盛怒之下,也不該冒冒然派遣古薩滿去承乾宮行刺太子,這種做法實在太過魯莽和不負責任。

  幸好最近沉寂已久的心齋重新在京城現身,監天司和宗鏡才能將古薩滿行刺的事件歸為心齋作亂掩飾了過去,否則即使古薩滿行刺成功,他也難逃光熹皇帝的雷霆震怒。

  但經過此事,朱孝均的心裡卻刻下了一個新的名字。

  彌婆教,丁肆。

  古薩滿的本領他是親眼見過的,毫不誇張地說,放眼整個大明朝的異人界,也難逢敵手,即便是監天司第一高手宗鏡,恐怕也要在他面前甘拜下風。

  這也是他放心讓對方去承乾宮行刺的底氣。

  但萬萬沒想到,一個彌婆教「丁」字輩的小人物,居然能單獨擊殺古薩滿,這種實力,足以傲視天下。

  這麼一位高手,此前卻名不見經傳,從未受到過任何一方勢力的招攬,簡直不可思議。

  朱孝均意在大寶,自然是愛才之人,在聽說這件事之後,第一反應便是要將丁肆收入麾下。

  這麼一位絕頂大高手,若是能加入到他的陣營當中,絕對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宗鏡抬起頭,對視著二皇子的目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答道:

  「殿下,丁肆確實是臣最近才收下的人才,以監天司的名義派他到承乾宮,也是對此人的一種測試,沒想到卻壞了古薩滿的任務。」

  朱孝均擺擺手,大度地說道:

  「無妨,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既然這個丁肆有如此本領,本王希望能將此人抓在手裡,令他為毓慶宮效力。宗少卿,你意下如何?」

  宗鏡輕搖摺扇,略做思索,方才說道:

  「殿下求賢若渴,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丁肆此人雖有實力,但此人擅長專克鬼物邪祟的御雷之法,絕不可能是侍奉無面蕃神的彌婆教徒,他的身份,和加入監天司的動機,都值得再三推敲。臣以為,還是要先弄清他的底細,再試圖拉攏為好,否則容易引狼入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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