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半是趨炎客,誰為護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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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章 半是趨炎客,誰為護法人

  「叮……」

  隨著艾登的身子被辛子秋拎起,連在他脖頸處的秘銀鐐銬鏈子頓時緊緊崩成了一條直線。

  鏈扣相碰,發出一聲脆響。

  冷不丁被人薅住了領口抓了起來,本來已經神智不清的艾登猛然受到了驚嚇,一下子重新睜開了眼睛,同時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傳來,令他幾乎再次暈厥過去。

  他腦中此時也是如漿糊一般,想不通為什麼平素一貫嬉皮笑臉的蕭自在如今會如此歇斯底里,更摸不透對方到底是來殺自己,還是來救自己的。

  「我是……艾登。」

  他喃喃說道,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恍惚之間,心有不甘。

  作為英靈殿的天才,這一次的浮生境之旅,本該是他大展身手之時,而真正的對手不過是靈山的虛行子而已,即便最終不敵落敗,也該有一場惡戰才是。

  可誰知剛剛進入燕京城,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暗算,人事不省,然後便就要這麼糊裡糊塗地被淘汰了。

  辛子秋更是一籌莫展,艾登這副樣子,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可若非如此,那他究竟是如何恢復理智的?

  是強大的寶物,還是特殊的功法?

  連虛行子都需要封閉五感才能勉強對抗的棘手狀況,居然被這傢伙化解了?

  他死活也想不通其中的關竅,只能鬆開手,厲聲地問道:

  「好,我姑且相信你就是艾登,你到底是怎麼恢復命格的?之前又發生了什麼?趕緊告訴我!」

  艾登被辛子秋問得愣住了,不解地看了看對方,眼中滿是茫然。

  恢復命格?莫非自己的遭遇,是因為被人奪走了命格?

  他根本聽不懂眼前「蕭自在」沒頭沒腦的問題,更加無從回答。

  辛子秋見艾登一問三不知的模樣,愈發確信他不是在假裝,但心中也更加莫名其妙。

  可正當他想要再問些什麼的時候,門外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地牢之中神念無法離體,只能憑藉身體感官來感知世界。

  既然能聽見腳步聲,說明來人離他們已經很近了,繼續審問下去,很有可能會暴露自己。

  於是辛子秋皺了皺眉頭,朝艾登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動作,而自己則是重新戴上了鹿頭面具,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果然,監牢外面的走廊里很快出現了一道被燈光拉長的影子,腳步聲也愈來愈近,愈來愈急促,竟是直奔這邊而來。

  辛子秋不動聲色,目光炯炯,可在看清了來人的面孔時,卻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只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監天司少卿宗鏡手下的千總,那位使用火槍的西洋人詹姆。

  他一看到辛子秋,頓時換上了一副熱情似火的笑容,用有些彆扭口音的漢話說道:

  「丁肆千總,你果然在這裡,別來無恙否?」

  辛子秋心中有些好奇,自己和這西洋人並沒什麼交情,最多就是一同在宗鏡手下做事而已,如今已經到了後半夜,這傢伙似乎又是專門來找自己的,究竟有什麼事情?

  他輕輕咳嗽一聲,不置可否地說道:

  「本官奉了宗少卿手諭,特來提審人犯,詹姆千總深夜前來,可是宗少卿那邊有什麼吩咐?」

  他這種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氣,配上那副詭異的鹿頭面具,在這陰森可怖的地牢之中,顯得莫測高深,十分的神秘。

  詹姆陪著笑臉說道:

  「丁千總剛到京師,便屢立奇功,不僅救下太子殿下,還連抓兩名『心齋』,本官心中十分佩服,所以聽說丁千總您在提審犯人,特地前來相助。敝人不才,但對心齋頗有研究,也許有些地方能幫得上忙。」

  辛子秋雖然不是什麼洞察人心的高手,但也不是笨蛋,自然能從詹姆那毫不掩飾的表情聲音中聽出來諂媚的意味,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警惕。

  自己有什麼值得這西洋人巴結的地方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才不信這西洋人平白無故地就會對自己這麼好,於是按下了心中對「心齋」的好奇,不動聲色地淡淡說道:

  「宗少卿手諭上,只寫了我一個人的名字。本官初來乍到,不想壞了規矩,落人口實,所以閣下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改日稟明宗少卿,你我再一同提審人犯可好?」


  瞧他這份絲毫不近人情的架勢,詹姆不僅毫不介意,更加沒有氣餒,反而往前湊了一步,笑嘻嘻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在辛子秋面前抖了抖說道:

  「丁千總放心,你瞧瞧這是什麼?」

  辛子秋拿眼一掃,便發現詹姆手中拿著的,正是監天司少卿宗鏡的親筆公函。

  上面寫的大概內容無非是千總丁肆雖然屢建奇功,但畢竟資歷尚淺,辦案經驗有限,特遣監天司千總詹姆予以幫助,負責協查云云,下面落著大印,墨跡尤新。

  哦,敢情宗鏡還是信不過我,所以特意派這個詹姆前來監視的。

  看來,這個西洋人才是宗鏡的心腹,而不是那個姓牛的千總。

  辛子秋頓時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但他還是有些奇怪,不知為什麼宗鏡沒有一開始就讓詹姆跟著自己,而是打了個時間差,現在才派這傢伙來。

  雖然心中還有疑問,但辛子秋並沒多想,他現在時間緊迫,甭管宗鏡和詹姆打著什麼算盤,總之只要有人幫忙,對他來說都是好事,於是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有宗大人手諭在此,名正而言順,那就請教詹姆大人,這心齋該怎麼審?今晚的兩個犯人,一個已經暈了過去,另一個嘛……」

  說著,他伸腳在艾登身上輕輕踢了一下,嘆了口氣道:

  「……這傢伙根本就不承認自己是心齋,也沒了之前那瘋瘋癲癲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正常人。」

  詹姆看了看地上的艾登,又看了看辛子秋,眨了眨眼睛,抽了抽嘴角,臉上的表情頗為尷尬,過了一會才勉強幹笑兩聲說道:

  「這個……嘿嘿,丁千總,丁大人,『心齋』可不是這麼審的……」

  辛子秋微微錯愕,連忙問道:

  「請教詹姆千總高見?」

  詹姆看向辛子秋,笑意盎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芒,隨即仍舊殷勤地說道:

  「我哪裡有什麼高見,不過是在監天司當差久了,見過的東西多些罷了。丁大人當真不知道這『心齋』的來歷?」

  辛子秋心中一動,他已經猜到,所謂的「心齋」或許指的就是像虛行子和艾登這樣被人強占了命格的人。

  這麼說來,這種情況顯然在燕京城甚至大明朝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了,以至於監天司還給這類人起了專門的名字,看來他們也或多或少積累了一些跟「心齋」打交道的經驗。

  當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監天司的這些經驗,正是辛子秋迫切需要的。

  但他不想顯得太過毛躁,以免被對方看出破綻,只是淡淡道:

  「願聞其詳。」

  詹姆耐人尋味地說道:

  「這倒奇了,沒想到丁大人出身彌婆教,居然會不知道心齋的來歷……」

  辛子秋聞言心中一凜,暗叫不好,監天司的這些人果然都是老狐狸,自己已經足夠小心了,可千防萬防,還是著了道兒。

  彌婆教跟心齋又有什麼關係?若是被監天司識破自己並非彌婆教的人,而是冒名假扮,那可大大不妙。

  他倒不是怕殺人頂替的罪名東窗事發,而是眼下自己有任務在身,還需要依靠頭上這頂烏紗帽和背後監天司這棵大樹,若是變成通緝犯四處逃亡,想要完成丁君傑交託的任務恐怕就真的難於登天了。

  但事到如今,不管詹姆無心之語,還是有意試探,辛子秋也只能硬著頭皮演戲演到底。

  他對彌婆教幾乎一無所知,為了避免越描越黑,索性乾脆不說話,擺出一副漠然淡定的樣子。

  在鹿頭面具的阻擋下,詹姆似乎並沒發現辛子秋的異樣,見他依舊如冰山一般冷酷,卻毫不在意地笑道:

  「說起這心齋,也是最近幾十年才出現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少則數月,多則一年,燕京城總會有一名異人莫名其妙地發狂,在外面歇斯底里地大鬧一番,攪得天子腳下雞犬不寧。」

  辛子秋點了點頭,艾登當街發狂,他是親眼所見的,若不是有詹姆的火槍和魔銀子彈,只怕自己還未必抓得住這傢伙。

  只聽詹姆接著說道:

  「最初的一段時間,誰也沒太把這些人當回事,燕京城戶口數百萬,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偶爾出現幾個神經病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且這些發癲的異人,一般也都弄不出什麼大亂子,因此監天司最多也就是把這些傢伙抓起來關幾天而已,等他們精神穩定下來,也就放了。


  「可是,誰能想到,這些異人的症狀,只是暫時穩定下來,每隔一段時間,仍舊會陷入癲狂,而且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最終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而且,最可怕的是,這種病……它會傳染的……」

  辛子秋聞言一怔:

  「會傳染?那我們豈不是……」

  詹姆微微一笑:

  「丁大人不必擔心,這個心齋已經被魔銀封住了心竅,不會再感染別人了。說起來,監天司也是花費了很大力氣,用了很長時間,才研究出魔銀對心齋的克制之法的。但魔銀來之不易,需用數百斤的秘銀,加上數月的工夫,才能提取而來那麼一丁點兒,勉強可以穩定住一名心齋而已,遠遠不能根除我大明朝的心頭大患。」

  辛子秋點了點頭:

  「既然這症狀會傳染,那這心齋被放出去,豈不是要釀成大禍?」

  詹姆聞言,立刻朝辛子秋伸了個大拇指,一記高帽迅速送到:

  「問得好!丁大人雖然剛剛受封加入我部,卻已經能以監天司的方式思考問題,足見您天生就是一位斬妖除魔的監天司成員,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啊……」

  這突如其來的馬屁,令辛子秋也有些猝不及防,想不通這個詹姆為什麼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自己的態度如此極盡討好諂媚。

  正在他費解之時,只聽詹姆繼續說道:

  「心齋的傳染,與一般傳染病的感染大為不同。第一,心齋的感染並不是無差別地傳播,而是極具選擇性,不僅只對異人有效,而且越強大的異人,越容易受到感染。

  「第二,這種傳染每一天只能生效一次,而且只會感染一個新的心齋。這些情報,都是監天司在這幾十年間慢慢摸索出來的規律,本來都是不外傳的機密,但丁千總不是外人,本官也就不對你隱瞞了。」

  聽了這話,辛子秋心念一動,這樣匪夷所思的「感染」方式,並不像是疾病,而更像是有人在藉助已經感染的心齋為媒介,施展了某種神通。

  如果「心齋」真的如他猜測的那樣,是被人搶奪了命格的異人,那麼這種奇特的「傳染病」,就能說得通了。

  很快,整件怪事就在辛子秋的心中勾勒出了一個大概的面貌。

  在這個大明朝的世界內,有人藏在暗處,在不斷地施展一種強大的神通,奪取異人們的命格,也許是受到某些規則的限制,這種神通每天只能施展一次,而且也需要以那些已經被奪取了命格的「心齋」為媒介,才能施展。

  至於是什麼人在幕後搞鬼,又有什麼樣的目的,他暫時還不得而知,但很明顯地,接觸過艾登和虛行子的那個小乞丐,即便不是幕後黑手,也肯定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詹姆見辛子秋緘然不語,繼續道:

  「等到監天司發現心齋的症狀會傳染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那些早先被輕易放出去的心齋,不停地在傳染周圍的異人,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感染的異人,不論是體質還是能力上,都有了大幅的提升,變得十分強大,極難對付。沒過多長時間,這些心齋便在燕京城引發了一場大亂……」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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