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金針撥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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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金針撥障

  當然,最開心的莫過於楊二龍。

  這小子,愣了半晌,忽然丟下柴火棍兒,撒丫子就往屋裡跑去。

  得虧王承舟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嚴肅道:「柳嬸兒眼部創傷未愈,沒事兒可不要往她屋子裡亂跑。否則,造成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楊二龍一下子呆住了,手足無措道:

  「那,那咋辦?」

  「俺娘總得吃飯上茅房吧?」

  「我要是不能進屋,可怎麼照顧她?」

  王承舟無語道:

  「我只是不讓你有事兒沒事兒隨便打擾她,又不是說一定不能進屋。」

  「這些,是我為你娘後續準備的草藥,等下,按照我的吩咐熬煮。」

  「還有,這是蒼朮片,你每日定時在屋子裡煙燻消毒,三天之後,柳嬸兒就可以拆下紗布,重見光明了。」

  楊二龍手掌顫抖著把東西接了過去,嚅囁著,呆傻了一般。

  半天沒想起該說什麼表示感謝的話。

  圍觀的眾位鄉里心裡更加覺得震撼了,想不到,這個姓王的小衛生員,真的給人家做了眼部手術。

  不由得一個個盯著他,跟看神仙似的,滿臉稀奇。

  「王承舟。」

  陳衛紅急得面紅耳赤,好奇得簡直像有隻小老鼠在心裡頭爬,可又不確定自己問了,會不會冒犯他。

  畢竟,如此厲害的手段,一般都屬於獨家秘技。

  於是,喊了一聲,便不知道該怎麼往下面說了。

  見所有人都如此好奇,王承舟只好隨便解釋兩句:

  「咱們鄉下條件簡陋,比不得城市裡的手術室,只能因陋就簡,把所有的程序簡化。」

  「比如,手術肯定要進行麻醉,可咱們哪兒有那種東西?所以,只能以涼毛巾暫時麻痹眼部神經,降低眼球壓力,然後,以針刺郄穴的方法,為柳嬸兒減輕疼痛。」

  「手術刀具,咱們更是沒有。只能以銀針在眼球上刺出微小的孔洞,換以黃帝九針中的員針,進行白內障的剝離。」

  「至於殺菌消毒,完全只能依靠草藥。幸而,蒼朮在這方面,超過了許多化學用品,甚至更加高級的紫外線消毒法。」

  「此乃金針撥障之術,流程簡單來講,分為:審機、點睛、射復、探驪、擾海、捲簾、圓鏡、完璧。撥障八法,最早記載於藥王孫思邈的《銀海精微》中。」

  說完這些話,王承舟不再言語。

  不是他高冷,實在是整個過程太過耗費心力。

  若是之前的自己,怕是走出房門,就已經累癱了。

  可就是這幾句話,讓所有人都心神震動起來。

  一時間,看著陽光下的王承舟,甚至都覺得他整個人在發光。

  這他娘的是什麼神話故事?!

  雖然只有寥寥數語,而且大多數人都聽不懂,可其中表現出來的智慧和決心,足以讓人動容。

  一時間,大傢伙兒心裡涌動著難言的激動。

  可是,害怕驚擾了他休息,卻一個個默不作聲。

  沉默的歡呼著。

  陳衛紅更是不停地把兩隻手握在一起,來迴轉圈兒。

  他可是比別人更加了解其中的艱辛,自然就更能體會王承舟超絕的醫術。

  看著他興奮得跟一頭驢子似的,又是尥蹶子又是轉圈子,王承舟無奈的搖了搖頭,笑著叮囑道:

  「楊二龍,我給伱的兩味藥分別是決明子和蔓菁子,還有5升米酒。」

  「等下你把它們用米酒熬煮,曬乾之後,碾成粉,每次服用半勺。是那種喝湯的小勺子,可不是飯勺,不要弄錯了。」

  「等下,陳衛生員會再給你送來一些藥粉,可以一同用水送服,一次不要吃太多。今天,我答應你的事兒算是兌現了,應該,對得起你那隻錦雞了。」

  說完,便不在停留,和陳衛紅一起離去。

  一眾楊高村的老少爺們兒一直送到了村兒外,望著二人的背影,久久沒有散去。

  仍舊興致勃勃的議論著今天讓所有人大開眼界的稀罕事兒。


  楊二龍更是抹著眼淚,視線都模糊了。

  他只是性子憨直,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王承舟對自己娘兒倆的恩情。

  別說那種非凡的醫術了,單是兩味藥和5升酒,就不是一隻野雞能夠換來的了。

  不由得,心裡暗暗下定決心。

  別人如此誠心對待自己,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吃虧!

  「哈哈哈!」

  陳衛紅走在路上,忽然,莫名其妙的傻笑起來。

  呲牙咧嘴,跟吃了屁似的。

  王承舟翻了個白眼兒,跟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

  「咳咳咳!」

  注意到他的目光,陳衛紅得意的背著手,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兒,只是想到了一些開心的事情。」

  「王承舟,你說,將來你要是到了縣城,能不能夠打那些縣醫院驕子的臉?」

  「一想到你技驚四座,把那些人比得灰頭土臉,我就忍不住開心!」

  王承舟更加無語了。

  一臉稀奇道:

  「我幹嘛做那些無聊的事情?」

  「不是,你病得不輕啊?意淫的症狀如此嚴重!」

  「首先,我這小山溝待的挺舒服,為什麼要去城裡跟人勾心鬥角?其次,咱學醫術是為了治病救人,可不是為了打別人臉吶!」

  陳衛紅咧著嘴笑了起來,撓了撓頭,「其實,我知道你品行高潔,醫德出眾,肯定不屑於做那樣的事情。」

  「只是,我一想到你把那些詆毀中醫的所謂知識分子踩到腳下,就不由得一陣舒爽。」

  「特別是陳正東,一想到他,我就來氣!」

  王承舟眨了眨眼,以往,很少聽這個傢伙提起別人,不由得好奇道:「陳正東是誰?」

  「陳正東是我爹!」

  陳衛紅咬著牙,冷哼了一聲。

  「不是……」

  王承舟止住腳步,差點兒被口水嗆到,「你咋如此惱恨你爹?這也太好笑了吧?」

  「哼!」

  陳衛紅黑著臉,一點兒收斂的意思都沒有,「現在,我還不想過多提及關於他的事情。」

  「我只能告訴你,我爺爺是中醫,而身為其獨子的陳正東,是西醫!」

  「爺爺對我很好,小的時候,非常寵溺我。後來,爺爺死了,因為陳正東。」

  這……信息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而且,牽扯到家醜了呀!

  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別人不想說,自己也不好逼問。

  王承舟眨了眨眼睛,忽然道:「陳衛紅,你說,我要是打臉你爹,讓你小子爽了,給錢不?」

  聞言,陳衛紅被噎了個半死。

  盯著他,目光怪異。

  心道:老子真是嘴賤!剛才的話能收回嗎?

  不過,仔細思索了一番,幻想著某些父慈子孝的場面,禁不住興奮道:

  「給!」

  「只要你把他那高傲的頭顱踩在腳下,王承舟,我保證,工業券你要多少有多少!」

  「咳,當然,我說的踩在腳下,是心裡層面上的意思。」

  王承舟忍不住笑出了聲。

  要真是物理層面上把你老子的腦袋踩在腳下,那你可真是帶孝子了!

  那種忤逆人倫的事兒,不是多少錢的問題,問題是它容易挨雷劈。

  不過,源源不斷的工業券,可真是讓他心動了。

  現在是1977年,年底恢復高考。

  1978年,土地承包到戶開始推行,順帶著,解放了農村工商業。

  不過,各種票證的取消,卻一直到1984年,南方試點之後了。

  期間,票證制度雖然越來越鬆動,國家逐漸縮小了消費品定量配給的範圍,但是,在一些大的工業品上,仍然是需要的。

  就比如三轉一響。

  只是,琢磨了一陣兒。

  當下別說三轉一響了,自個兒家裡房子都還蓋不起呢!

  沒有錢,要那麼多的工業券幹啥?

  再說,真的到縣醫院裡打臉人家,不怕得罪人嗎?

  王承舟笑了笑,也就沒當回事兒了。

  兩個人回到家裡,在陳衛紅的懇求下,開始了玉泉的炮製。

  這玩意兒,其實就是尚未雕琢的璞玉。

  本質上,跟石頭差不多。

  所以,想要吃到肚子裡,自然得費一番功夫。

  必須用火煆。

  其實,就是擱在鍋里煅燒的意思。

  煆這個字,是專門兒用在玉器上的。

  但是,王承舟家裡窮得叮噹響,家裡就一口燒飯的大鐵鍋。

  要是把那玩意兒給糟蹋了,王紅河和李玉珠回來,非滿大街追著打死自己不可!

  最後,還是陳衛紅出去轉悠了一圈兒,借了一隻砂鍋回來。

  倆人在院子裡點上火,煙燻火燎的,臉都黑了,才把玉泉燒得通紅。

  冷涼了之後,用蒜臼搗成了面兒。

  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藥粉,兩人臉上漆黑,呲著牙,笑得跟憨批似的。

  王承舟心裡感嘆。

  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夠擁有自己的藥房。

  到時候,找上一片兒杏樹林,蓋上幾間白牆黑瓦的房子,請上幾位水靈的學徒,讓她們踩著碾子炮製草藥,端著籮筐配製藥丸。

  一片鶯聲燕語。

  讓欒紅纓站在櫃檯里,學著抓藥,讓徐小芷撥著算盤,噼啪收錢。

  自個兒找個陰涼的地兒,弄張藤椅一躺。

  嘖,美死了!

  可惜,日頭太猛烈了,曬得他一陣眼暈。

  白日夢做不下去了。

  又學到了新的知識,陳衛紅美滋滋的離開了。

  一來,是要給楊柳氏送藥粉,二來,得去王鐵林家看一眼。

  畢竟,下午縣醫院的大夫就要到了。

  他這個院長大人的公子,必須得露個面兒,應酬應酬。

  眼瞅著到晌午了,王承舟不能光等著吃飯。

  趁著太陽毒,忙把赤箭和川芎拿出來,晾曬了一會兒。

  為下午的蜜丸製作做準備。

  沒一會兒,李玉珠和王愛朵就從外面回來了,各自手裡抱著一筐野菜。

  王紅河扛著鐵鍬,褲腿兒上全是黑泥,提著的小桶里盛著一汪清水,有幾條泥鰍在蹦躂。

  不時,吐出一串兒水泡。

  「娘的,忙活了一上午,這點兒東西,還不夠力氣錢呢!」

  王紅河見兒子探頭探腦的瞅著,咧著嘴笑道:「這頂多有半斤,等下處理了,熬個湯吧,也算是見到葷腥了。」

  李玉珠瞪了他一眼,笑道:

  「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這會有半斤?當著兒子的面兒,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看,等下熬出湯來,除了腥,一點兒葷都沒有吧?」

  王紅河咧著嘴,也不好意思反駁。

  倒是四丫撇著小嘴兒,嘖嘖有聲,「爹,你說,這人跟人差距咋就恁大呢?」

  「同樣是挖泥鰍,人家王建春一上午弄了好幾條黃鱔,你咋怎可憐?」

  「說起來,那馬媒婆還真是有福,大家都餓肚子的年月,就她吃得白白胖胖的。」

  數落了自己親爹幾句,突然話鋒一轉,賊兮兮的掀開了筐里的野菜,露出了下面兒一層青色的小麥穗兒。

  腆著臉道:「得虧咱家也有個中用的女子,不然,不得餓掉你們的大牙?」

  王承舟張著嘴,愕然的瞪了她一眼。

  李玉珠和王紅河見狀,臉色一變,連忙揪住她的耳朵,拉到了堂屋。

  疼得她踮起腳尖,一陣呲牙,求饒道:「疼疼疼!」

  二人把親閨女按到板凳上,訓斥道:


  「你個死妮子,咋偷薅隊裡的麥子?」

  「讓人瞧見了,還不得把你舉報到公社!」

  「一個姑娘家家的,為了一點兒不起眼的東西壞了名聲,將來還嫁不嫁人了?」

  四丫噘著小嘴兒,委屈道:

  「娘,人家也薅了,咱憑啥不能薅?」

  「要抓,就把大家一起抓了,反正有人做伴兒!」

  「人家都能吃,咱就只能看著?我不服!」

  李玉珠和王紅河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教育她了,只能強行壓服道: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咱家的孩子,就是不能幹那種偷雞摸狗的事兒!」

  「你看看你哥,現在知書達理,滿肚子學問,可干不出你這樣的勾當!」

  王承舟一陣心虛。

  果然,四丫一聽,立刻就來勁了,「娘,你胡說!」

  「小時候王承舟就帶著我偷隊裡的甜瓜呢!」

  「就村長家的那個小辣椒,哥小時候偷柿子,沒少跟她打架!這樣的事情,他幹的可比我多多了,我都是跟他學的!」

  李玉珠和王紅河嗆了一下,大眼兒瞪小眼兒,說不出話來了。

  見王承舟一臉尷尬的往外挪,舉止猥瑣,逗得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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