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成婚之日,書文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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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成婚之日,書文的坦白

  瑜小姐提裙入了飯廳。

  方桌上的菜品七八道,有葷有素,都還未動。只不過她剛一推開門的時候,五六雙眼睛就盯著她看。這些人有她的舅舅、舅媽、表姐,以及和她成為相熟朋友的彩兒。

  他們的表情都很嚴肅,像是在敬拜神龕時的莊重面容。

  她嚇了一跳,連忙低著腦袋,怯生生的入了自己的座,連頭也不敢抬。

  直到落後她一步的雲姨娘走進來時,壓抑的氛圍才得到一絲的舒緩。

  「今後做事不能這麼任性。」

  劉昌達動筷,吃了一口菜,然後訓道。

  「嗯嗯。」

  瑜小姐點頭似鵪鶉。

  「要是再任性,我就托人將你送回洛城,今後你也別來看我了,你舅舅我……可受不了伱這個大小姐的脾氣。」

  「知道了嗎?」

  劉昌達繼續動筷。

  「嗯嗯。」

  瑜小姐點頭,保持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她將剛剛觸碰到筷碟上的右手,小心翼翼的縮了回來。

  「行了,別嚇她了。」

  路女士嗔怪了劉昌達一句,然後笑道:「瑜兒,快吃飯吧,你舅舅嚇你的,他可不會趕你走。要是他真的趕你走,我將你再接回來就是了。」

  她和劉昌達家裡是故交。

  同處洛城,她很早就認識了瑜小姐。

  每次回洛城探親,在劉家中,相比其他人,她和瑜小姐說的話亦是最多的。

  「你啊你……」

  「你就寵她吧。」

  「遲早會寵出毛病。」

  劉昌達露出無奈的神色,他目光看向髮妻,搖了搖頭,「看來我剛才讓素雲叫她是正確的,要是你去,指不定和她合謀起來騙我。」

  說罷了這句話,他又問起另一件事,「我聽彩兒說,瑜兒你最近一直待在房裡,不太肯出來。是不太舒服?還是說……有別的心事?」

  他印象里的外甥女一直是很活潑的。

  「沒什麼事。」

  「最近在看書,看……《女戒》。」

  瑜小姐抬起腦袋,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謊話。

  和萱小姐、彩兒出去玩,哪有和狐仙玩有意思。只不過狐仙終究是見不得光的,她只能將這一件高興事隱瞞下來。

  「班昭的《女戒》?」

  「你什麼時候有這麼懂事了?而且這女戒,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看的嗎?」

  劉昌達剛吃了小兩口飯,聞言,皺起了眉頭。

  「沒事的時候看看也好……」

  朝嘴中扒了一大口菜的瑜小姐,一邊嚼飯,一邊含糊不清的回答。她絕食餓了好幾天。雖然早就儲備了點心,但點心吃多了容易膩,哪有舅媽做的飯菜好吃。

  「依我看,你是看什麼故事畫本才不肯出來的……」

  劉昌達見此,冷哼道。

  「你們倆少說兩句話,正吃著飯呢。」

  路女士在勸。

  短促的午餐時間很快結束。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時候,劉昌達給瑜小姐帶來了她期待的好消息,同時也給她說了另外一件事。

  三天後,是初秋。

  劉宅種的幾顆榆錢樹、楸樹、椿樹葉子都泛起了黃,紫羅蘭花架旁架起的鞦韆亦落滿了淡紫色的花瓣。

  瑜小姐抱著白狐在院子裡嬉鬧。

  「上次和你相親的徐從,我的門生,他要成婚了。瑜兒,你要不要也去參加他的婚禮?」

  將裝在口袋裡的紅色請柬掏出,給外甥女晃了晃。此刻的劉昌達胸中無名的生起了一股惱意。從他知道弟子乘火車趕往燕京的那刻,他就知道這一天來臨的不會晚。

  只不過在祝福之餘,他心裡卻有點不快了。

  「徐從?」

  「他要成婚了?這麼快?」

  偷摸的將灰白狐狸放在地上,瑜小姐瞪大了眼睛,她盯緊了燙金請柬上的一個個字跡,確證無誤後,她錯愕的說著無意義的話。


  畢竟徐從是她第一次相親的人。

  若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難怪他第一天見我的時候,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現在看來,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瑜小姐恍然道。

  「你去嗎?他給我們全家都發了請柬。嗯……,你師娘一直把他當兒子看……」

  「你和他也算是有點交情了。」

  將一團無名火壓下,劉昌達問起了外甥女的意向。

  「去。」

  「當然去。」

  「我和他又沒什麼。」

  瑜小姐回道。

  縱然她和徐從沒什麼,只是幾天的交情。但她也想看看將她比下去的那個女人是誰。

  突如其來的勝負心。

  婚禮的宣布和召開都很突然。

  正如徐從和陳羨安走向岔道口處突如其來的表白一樣。那一天似乎也是在一個秋季的晚日,街燈於長長的巷道中點亮。他們踏著落葉,確定了情侶間的關係。

  婚禮並不盛大。

  匆促間決定的婚禮自然盛大不起來。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之後。徐從就穿著新郎的西服,和一個個賓客互相敬起了酒。

  賓客並不多。

  一是他「害死」徐志用,得罪了族長一脈,同族人自不會前來捧場。二是同窗已各奔前程,留在新野的人寥寥無幾。三則是婚禮宣布的時間不夠,遠方來客難以趕來。

  「謝謝書文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徐從見滿座的賓客中有徐書文。他詫異了一會,上前,對其躬了一禮。

  固然他和徐書文有難以化解的矛盾,但上次徐書文成親給他送了請柬,那麼他成婚的時候,定然也不會忘記去請徐書文。少爺來不來與他無關,但一份請柬……他卻絕不會吝嗇。

  「我說過,二楞哥你的婚禮,我一定會到。」徐書文舉起一杯酒,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在婚禮上答應的事,我怎麼會去忘?況且你對我們家也有救命之恩,這件事我不會忘。」

  「事分黑白,我能分得清。」

  「你還是咱們徐族的副族長,這事假不了。」

  他神色認真,似乎酒後吐了真言。

  話畢,眾人的狐疑、敵視、漠然等目光頓時消失。

  雖說徐從檢舉徐志用,以至其在監獄裡喪了命。但檢舉徐志用、劉掌柜乃是出於公心,並無什麼可指摘的地方。若是小家子氣的人,記恨在所難免。然而從徐書文一向表露出的性格來看,他確實不像是一個記恨私仇的人。

  其外,徐從搗毀大蟲一眾劫匪的陰謀,亦是間接救了徐書文一家老小的命。

  這恩不可謂不重。

  「書文,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徐從內心鬆了口氣,他拍了拍徐書文的肩,就近坐在徐書文的身旁,「我一向認為你能公正的看待這件事。」

  老爺徐志用做的惡,不僅於他、於大蟲。他的罪數之不盡。這些事,少年時期的徐書文可能見不到,但等徐書文當上族長後,定然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和你爹不同。」

  徐從喝了一口酒,鄭重道。

  儘管大蟲早已身死,但他卻不打算說出報紙信。他是一個自私且偏執的人,他要將這一份自愧永遠留在徐書文的心裡。就像徐書文給他幼年、少年時期留下的自卑一樣。

  有了這份自愧,他就可以高高的俯視徐書文了……。

  故此不管徐書文是假釋然,還是真釋然,他都不怕。

  「我和我爹?」

  徐書文變得默然了起來。

  假使是他年輕的時候,他會立刻起身,附和徐從的話。但自從爹死後,他當家做主後,就不會幹這些蠢事了。

  為尊者諱。

  人死了,一切的過錯,多說無益。

  「二楞哥,我這裡敬完了,你敬別的地吧。」

  徐書文喝了一口酒,臉色酡紅。

  在來徐從家之前,他以為自己已放下了一切。然而真當徐從提起他死去的父親時,他又變得憤懣了。胸腔內仿佛已經燃起了一道火。這道火他分不清是喜酒入肚後,從舌根到胃部蹚出來的一道火線,還是真的怒火。


  等發小離開後,他又悶了一大口酒。

  酒越燒越熱……。

  他的臉更紅了。

  敬酒的這一禮節終於完成。徐從走出客廳,他因酒而漲紅的臉被冷風一吹,瞬間涼了幾分,他亦隨之清醒了過來。

  在一圈圈敬酒中,他已得到了他所尊敬之人的祝福。

  「真的結婚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臉。

  他沒有想到結婚這一件事竟然如此的簡單。從他下定決心到燕京,再從燕京回來,告之父母后,這一樁婚事便成了。中間未曾遭遇什麼曲折。

  至於陳家,因陳羨安已是個老姑娘,陳父陳母聽到他願意娶陳羨安為妻,立刻答應,連一點遲疑也沒有。

  「從哥哥,恭喜你成婚了。」

  「祝您和姐姐白頭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正待徐從準備酒醒在走的時候,小寶子拉著花狗跑到他面前,然後花狗給他作了一個揖,道了聲喜。

  成婚之日,親朋如果有童子的話。

  童子道喜,是一件吉祥事。

  雖徐從家裡沒有吩咐,但蘭花早就考慮到了。

  「給,這是紅包。」

  「多謝花狗你了,哥哥感謝你的祝詞。」

  徐從當即從懷裡掏出預備的紅包,遞到了花狗的小手上。

  他遞完紅包後,又捏了捏花狗的臉。

  等花狗喜不自勝準備打開紅包的時候,徐從又悄摸摸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了小寶子。

  不患寡,而患不均。

  小寶子和花狗這對姐弟的矛盾他還是知道一點的。雖說小寶子平日裡待花狗不太好,但誰讓花狗喜歡纏他姐姐玩呢。大人們認為他們姐弟關係惡化,然而在小孩子心目中,這事卻不一定。

  「謝謝哥哥。」

  小寶子得到紅包後,眉開眼笑。

  「沒事。」

  徐從吸了一口冷空氣,摸了摸姐弟倆人的腦袋。

  成婚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在成婚之前,他對年齡幼小的搗蛋鬼避之不及,覺得小孩子是麻煩精。可當他結了婚,他卻發覺這些麻煩精竟然有一些可愛的地方了。

  「一男一女剛剛好。」

  「就生一男一女,生多了,會損傷身體。」

  他心中默想道。

  和羨安結婚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其生孩子。孩子是他們愛情的見證。當有了孩子後,這份愛才算圓滿。

  想著事,他沒察覺到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已經悄然離開。

  少傾,徐從酒醒了。

  他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庭院,洒然一笑。

  然後他整飭了一下身上的新郎服,朝後宅的婚房走去。他要去見陳羨安生命中最美的這一刻。

  一步,兩步,他走在長廊里。

  長廊盡頭多了一個人。

  「瑜小姐?」

  徐從錯愕的看著面前孤零零坐在扶欄上的人。

  他和瑜小姐才見了幾面而已。

  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誰都會有。在與瑜小姐相處的幾日內,他得承認,在某一刻他對瑜小姐有過怦然心動。然而他得承認自己的長相,並不怎麼出眾。

  只是平凡人。

  瑜小姐不見得會對他動心。

  「徐從,你別誤會。我只是想明白一件事。剛才你和……書文,對,就是書文,你對他敬酒的時候,他是不是叫你二楞哥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瑜小姐看了一眼徐從的神色,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也是,在一個男人的大婚之夜,她擋住了其的去路,怎麼看,都有問題。再者,在十幾天前,她是他的相親對象。

  她的臉上迅疾飛起了兩團紅霞,「你別誤會,我只是有點好奇,所以過來打打聽打聽……」

  今夜她去參加徐從的婚宴,但奇怪的是……狐仙卻不肯跟她一道來。起初她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直到她聽到了徐書文口中的「二楞哥」,才發覺這其中定有什麼貓膩。


  「二楞哥?」

  徐從聞言,鬆了一口氣,「你說書文對我的這個稱呼?這裡面也沒什麼奧秘。我原來的小名就叫徐二愣子,我和書文他是髮小。所以他有時會叫我徐二愣子。」

  他雖不明白這裡面究竟有什麼值得探索的奧秘。

  不過事關他的小名,並非是什麼大事,有心人隨便一打聽就能得知,告訴瑜小姐,亦沒什麼大不了的。

  「徐二愣子?」

  「這不是它的名字嗎?」

  瑜小姐內心驚疑不定。

  她不敢相信,狐仙竟然用了假名。而這個假名還是徐從原來的小名。這一刻,她想起了聊齋話本,一些狐妖冒充亡妻繼續和書生交往的故事。

  莫非……狐仙亦是如此?

  「瑜小姐?瑜小姐?」

  「你還有什麼事嗎?」

  徐從見到發怔的瑜小姐,感到有點奇怪。不過他的良辰快到了,不能多耽擱功夫,於是他壓下心中的好奇,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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