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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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假期很快過去,眨眼到了四號,阮芷音照常去上班。

  雖然不是獨家供應,但能和中村生物一起拿下CF的合作,南茵的招牌響亮了不少,甚至吸引來了不少投資方問詢,只是阮芷音暫未有大輪融資的意向。

  辦公室里,康雨剛給阮芷音匯報完C端新產品線的事,阮芷音將文件簽完字遞給她,問到:「之前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康雨自然知道阮芷音問的是什麼,回道:「林成入獄後,蘇苼就斷了經濟來源,回國後直接纏上了林菁菲,恐怕她不會再在嵐橋待下去了。」

  蘇苼是給林成生了私生子的情人,一直被安置在國外。之前林成入獄,資產亦被凍結,蘇苼母子一下子沒了經濟來源,不得不回國。

  至於對方為什麼會纏上林菁菲,自然是有人向她透露了林菁菲的消息。

  說實話,一開始阮芷音並沒有想過為難林菁菲。冤有頭債有主,她很清楚,以往林家的事,林菁菲沒有參與過。

  至於林菁菲的那些小心思,且不說阮芷音從未誤會過,就算有誤會,她也不會因為男人和感情去找另一個女人的麻煩。畢竟在一段感情中,女人該親自解決的只有男人。

  如果林菁菲沒有利用林偉來招惹她,看在季奕鈞的份上,阮芷音也不會做到這步。

  康雨走出辦公室後,阮芷音收到了秦湘打來的電話。

  「芷音姐,林菁菲把嵐橋的幾套房產都出售了,還有一些字畫首飾,我已經托人幫你買回來了。」

  「湘湘,謝謝。」阮芷音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回頭我讓康雨把錢打給你。」

  「不用,就當是我的投資了。」秦湘的聲音有些急促,「現在要送我爸我媽去機場,先不聊了芷音姐。」

  電話掛斷,阮芷音搖了搖頭,她真是擔心秦湘這種單純的性子,有一天會被人騙。

  林菁菲之前見幾款仿品銷量不錯,急功近利地擴大了公司生產線,從銀行貸了不少錢。

  現在公司破產,她被法院列為了失信被執行人,亟需將銀行的大筆欠債還清。

  銀行那邊動作這麼快,阮芷音有插手。畢竟,她也不想再被林菁菲打擾。

  她很清楚林菁菲有多在意面子,如果對方能夠離開嵐橋,是對她最好的結果。

  林菁菲花銷大,現在的情況已經無法應付生活,光是煩惱蘇苼的糾纏就夠費勁了,估計沒有時間再來惦記她。

  ——

  誠如康雨所說,林菁菲已經被蘇苼糾纏得不勝其煩。這會兒剛走出公寓的電梯,就撞上了蹲守在門口的蘇苼。

  被人抓著手臂不放,林菁菲凝眉看向對方,語氣不善:「蘇苼,你究竟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蘇苼也不和她廢話,直接道:「只要你出了嘉嘉在國外的學費,我就不會再纏你。」

  「他有你這個媽,跟我有什麼關係?」

  「嘉嘉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麼能置之不理?」

  蘇苼大一時就輟學跟了林成,生了孩子後一直沒有工作,全靠林成養著。

  林嘉在國外時上的是最好的學校,現如今林成的所有財產均被凍結,不想兒子沒有學上,她只能找上林菁菲。

  「我媽根本沒給我生過弟弟。」林菁菲用力甩開蘇苼,「而且我早就說過,我現在根本沒錢。」

  蘇苼聞言,頓時來了脾氣:「你天天開著跑車,怎麼可能會沒錢!」

  蘇苼自然不知道林菁菲的車子也即將被抵押,只當是對方不願承擔林嘉的學費。

  林菁菲望著眼前這個父親的情人,只覺得自己如今的境遇分外可笑。

  15歲那年,阮芷音出現在阮家。那時的她,眼見著眾人的目光一點點被阮芷音奪走,所有的光環被放到阮芷音頭上,她卻處處被阮芷音壓著,淪為了阮芷音的陪襯。

  不想失去所有,她只能夠想盡辦法抓住秦玦。

  曾幾何時,林菁菲覺得她唯一強過阮芷音的地方,就是她還有父親的疼愛。可現在,一切都成了笑話。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想過和阮芷音爭股份。可儘管如此,她想要的依舊得不到。

  阮芷音高高在上,就像是人生中的一座大山,永遠地擋在眼前。

  而自己呢?


  最後只能住在這間逼仄的公寓裡,還要應付著眼前數不盡的麻煩。

  思及此,林菁菲猛地推開不依不饒的蘇苼,她受夠了!

  ——

  霖恆大廈。

  會議室里,程越霖面色淡漠地坐在最上首,聽著仲沂做完了年度匯報。

  「YT的利潤少了五個點?」

  男人聲音清冷,掀了掀白博剛剛遞上來的財務報表。

  仲沂頓了下,斟酌著回:「今年市場整體利潤下滑,YT應該也受了影響。」

  在程越霖開口時,坐在仲沂下首的費總監心提了起來,生怕老闆會因此問責。

  誰知一旁的白博突然在程越霖旁邊附耳了幾句,後者便輕點下頭站起了身:「YT負責人做份市場調研報告,今天的會議就到這,散會。」

  凝重的氣氛被打散,眾人鬆了口氣,開始好奇白博剛剛和程總說了什麼。

  程越霖坐著電梯,回了頂層的辦公室,白博和錢梵跟在他身後。

  「老闆,太太剛剛打來電話,說讓您下班後直接餐廳。」

  以往幾年,老闆都不過生日。今天顯然不一樣,白博能看出程越霖心情不錯。

  「嗯,知道了。」

  錢梵聞言笑了,聲音帶著調侃:「霖哥,嫂子這是要跟你過二人世界吶?」

  「這會兒過來,有什麼事?」程越霖微耷著眼瞼,翻看著財務報表,頭都沒抬。

  錢梵嘖了聲:「還真是重色輕友,我這還不是給你送禮物來了。」

  他可比程越霖有良心。

  男人抬眼瞧了下錢梵放在桌上的盒子,想必是塊手錶。

  他點下頭,伸手一指:「謝了,那台咖啡機,你搬走吧。」

  這台Nespresso的咖啡機是定製的,就這麼一台。錢梵愛喝咖啡,盯了許久。

  「霖哥,還是你好。」錢梵能屈能伸,熟練恭維起人。

  程越霖揚眉看他,問了句:「那些事處理好了?」

  「放心吧,敲打過了,秦志澤不會不識趣。」錢梵說完,眼神微轉,又道,「不過霖哥,要是哪天嫂子自己發現怎麼辦?不是說,女人最討厭欺騙麼?」

  也不知道秦玦是不是心灰意懶了,竟然有想出國的意思。秦志澤倒是心思活泛,還想著讓霖哥幫他,怎麼可能?

  言畢,錢梵接收到男人略顯冷淡的視線,轉了話頭,訕笑道:「是我烏鴉嘴,嫂子怎麼可能發現呢。」

  說完,他趕緊抱著到手的咖啡機,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

  想著今天是程越霖的生日,阮芷音提前下了班,也沒讓司機接送,早晨便自己開了車上班。

  她乘電梯去了停車場,可還未走到車前,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車旁的秦玦。

  「芷音,有時間談談嗎。」

  秦玦是一個人來的,見她似要開口,又緊跟著道:「別急著拒絕,我很快會離開嵐橋,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煩你。」

  聲音帶了些小心,生怕阮芷音會直接無視自己。

  他很清楚,她其實根本不想要見到他,只希望他能夠徹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可是離開前,還是忍不住想見她最後一面。

  阮芷音面色微頓,看了下時間,無奈地舒了口氣:「去外面的咖啡廳吧。」

  「好。」秦玦扯了下嘴角。

  咖啡廳距離公司不遠,還未到下班時間,街道上只有不算擁擠的車流。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公司大廈,步行朝著對面的咖啡廳而去。阮芷音掏出手機,準備先給程越霖發條微信。

  然而,兩人才剛走了幾步,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停在路邊的一輛紅車突然啟動,急速朝著二人駛來。

  「小心——」

  漸至的馬達聲和男人的驚呼聲同樣響亮。

  等阮芷音看清坐在駕駛座的人時,已經被秦玦急急推開,須臾間,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被車輛碾過。

  經過路邊的欄杆的緩衝,紅色的跑車依然撞碎了咖啡廳的玻璃,原本平靜的街道上陷入了一片慌亂,尖叫聲不絕於耳,咖啡店裡的客人全部跑了出來。


  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周遭的嘈雜中,阮芷音余驚未消,渾身僵硬地站在那。望著被撞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男人,她愣怔緩了一瞬,才連忙借過路人的手機,撥通了救護車電話。

  ……

  等到阮芷音配合警方錄完所有筆錄,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秦玦已經做完了手術,被安置在了單獨的加護病房。

  推開病房的門,裡面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手術的麻醉未過,望著安靜躺在病床的秦玦,阮芷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思緒有些複雜。

  她確實沒有想到,林菁菲會對自己存著這麼深的怨恨,甚至不惜做到這個地步。至於秦玦,就這麼替她擋了災。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眼睫顫動了下,緩緩睜開了眼。

  秦玦唇色發白,察覺到腿上傳來的鑽心疼痛,蹙了下眉,瞥見床邊的阮芷音後,聲音有些發啞:「你怎麼樣?」

  「我很好。」阮芷音緩了口氣,又道,「你昏迷後,林菁菲就被警察帶走了。」

  秦玦傷了腿,又撞到了頭,林菁菲卻只是受了點輕傷。

  「嗯。」秦玦輕嗯了聲,帶了些漠不關己的態度。

  阮芷音蹙了下眉,繼續道:「我已經給秦湘打了電話,她很快就到。」

  秦父做了心臟手術後,身體一直不算太好,前不久,方蔚蘭陪著秦父出國休養。秦湘沒了方蔚蘭的管制,便和同學一起去了北遙,同樣不在嵐橋。

  「我幫你請了個護工,就在門外,既然你已經醒了,有什麼事可以叫她。」

  之所以留在醫院,是因為秦玦因她才受傷。

  方才阮芷音借護士的手機,給程越霖發了消息,但男人沒有回覆,她也不希望他胡思亂想。

  秦玦聞言,眸色沉沉地望向她:「這就要走嗎?就不能,陪我一會兒嗎?」

  「秦玦,謝謝你救了我。」阮芷音神色凝重了幾分,視線落在秦玦的腿上,「醫生說你的腿之後還要再做手術,小概率會留些後遺症,我以前陪導師去德國交流時,認識一位對方很擅長做腿部手術的醫生——」

  「可是芷音,你知道這不是我想要的。」秦玦驟然打斷了她的『彌補』。

  剛剛醒來的那刻,秦玦甚至是有些慶幸的。就算這條腿好不了,也覺得至少他們之間終於又有了交集。

  哪怕是基於可笑的恩情。

  阮芷音語氣微沉:「那你想要什麼呢?」

  秦玦聞言,面色一滯。

  是啊,他想要什麼呢?

  她現在過得很好,每次遠遠望著她,都是不加掩飾的輕鬆。越是明白這點,就越能體會到心底無法言說的嫉妒。

  「真的,沒可能了嗎?」

  喉嚨像是被堵住,沉默良久,才艱難地問出了這一句。

  她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年少初見時那個靦腆乖巧的女孩,就像是握不住的細沙,逐漸遠離了他。

  秦玦再一次意識到,她的壁壘有多麼堅硬。而他,從未打破過。

  阮芷音站起身,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是的,沒可能了。」

  哪怕秦玦救了她,也不代表兩人之間會有其他可能。說她無情也好,她不會用感情還債。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忍耐片晌,秦玦自嘲開口:「如果當初沒有回國……」

  他欲言又止。

  阮芷音搖了搖頭:「就算是那樣,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說完,她笑了笑,繼而道:「只要程越霖在,我的終點就是他。」

  「他?」秦玦眼眶泛紅,「芷音,你以為當初是誰設計了你回國?你以為程越霖的手腳就很乾淨嗎?如果不是他在背後幫秦志澤,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這些話他從未跟她說過。

  因為秦玦明白,即便說了,自己也會在她面前落了下乘。

  可是到了現在,他那還會有什麼顧慮。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阮芷音面色微怔。

  病房陷入靜謐的沉默。

  好一會兒,阮芷音才重新開口:「秦玦,你還記得我為什麼會答應和你在一起嗎?」


  「那年聖誕節,我收到了陳院長寄來的一塊玉佛。」她頓了頓,「我以為,那是你托陳院長寄給我的。」

  秦玦似是愣住了,喃喃道:「所以,是程越霖?」

  阮芷音平靜點頭。

  秦玦突然覺得有些荒誕:「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明,沒有程越霖,你根本不會和我在一起?」

  「如果你這麼想,或許也沒錯。」她斂下眼眸,不再多言。

  望著她波瀾不驚的雙眼,秦玦笑了:「你可真是狠心,連我最後一絲念想也要打碎。」

  他無法一次又一次地看著她和程越霖在一起,甚至不顧父母的阻攔,想要拋下離開嵐橋。只因為覺得,那樣還能抱著回憶生活。

  可是她現在卻告訴他,一切都只是始於誤會。他不過是,被她誤當了程越霖的替身,可笑該死的替身。

  「芷音,這不公平。」秦玦眼神灼灼地望著她,「難道換了程越霖,你就可以原諒他的隱瞞嗎?」

  ……

  阮芷音是隨著救護車過來的,從醫院出來後,手機已經在事故中報廢,又不太好打車。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道走了會兒。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在有些許熟悉的地方。

  十年過去,嵐中也遷了新校區,以前的老校區早已廢棄,被重新規劃為了市民圖書館。

  原本的圍牆被拆卸,鋪上了平整的石板,可是阮芷音仍然認出,腳下站的地方,就是程越霖當初翻牆的地方。

  只因為,頭頂那顆枝葉繁茂的榕樹。

  年華飛逝,周圍的景象不復存在。只有這棵樹還立在這,像是凝結了所有時光,把她的思緒帶回了過往。

  剛到嵐中,她也有過怯懦的時候,面對周遭的格格不入,甚至想逃回許縣。情緒低迷時,阮芷音就會在操場上走圈。

  操場的角落有顆大樹擋著,極為隱蔽,阮芷音不止一次在這撞見過企圖逃課的程越霖。

  仔細說來,那時的他,遠比現在不務正業。

  收攏了有些複雜的情緒,阮芷音站在路邊打了個車,回到了別墅。

  開門進去,客廳里沒有開燈。

  男人默然的身影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几上,有漸漸湮滅的紅光。

  阮芷音聞到了刺鼻的煙味。

  「回來了。」程越霖沒有起身,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去了醫院?」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也知道她去了哪。

  收到阮芷音的簡訊時,程越霖還在車上。他讓司機折了路去醫院找她,卻又在到達醫院門口停住了。

  「先生,不進去嗎?」

  「回別墅吧。」

  ……

  斂回思緒,程越霖聽到阮芷音輕嗯了聲,客廳的燈隨之被她打開。

  男人側頭朝她望來:「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阮芷音對上他漆黑的眼眸,想了想,然後問道:「我回國之後,秦玦和林菁菲的那些緋聞,你有沒有插手?」

  林菁菲在被警察帶走前,望著被推上救護車的秦玦,面色頹喪,卻突然轉過頭,沖她說了句:「阮芷音,你以為當初那些緋聞,就沒有別人添柴加火?」

  一開始,阮芷音沒有明白,後來卻因為秦玦的話解了惑。

  她不知道林菁菲為什麼突然提醒自己,或許是在那刻真的放棄了秦玦,又或者只是想讓她和程越霖生出間隙。

  可不得不說,至少她有生氣。

  程越霖蹙了下眉,停了好久,低聲道:「只是讓熱搜多掛了兩天。」

  「嗯。」阮芷音點了下頭,又問,「那你和秦志澤呢?」

  程越霖淡抿下唇:「有些交集,不算熟。」

  「不熟?」阮芷音輕笑著看他,眼神平靜。

  兩人像是無聲對峙著。

  緘默少頃,程越霖捻滅菸灰缸里的菸頭:「是,我存心拆散你們。」

  即便不想讓她知道,可既然她已經察覺,否認顯然是更差的選擇。

  阮芷音下意識皺眉:「為什麼要這麼做?」

  「阮嚶嚶,從以前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他嘴角的弧度很淡,「我承認這種方式有些偏激,如果你為這個生氣,可以罰我。」


  「怎麼罰?」

  「最高的懲罰,你可以……和我分手。」

  卻不可以離婚。

  分手總會和好,離婚才是萬劫不復。

  程越霖倒是有些慶幸,已經早早給她和兩人的關係上了道鎖。

  阮芷音輕點下頭,聲音依舊的平靜:「好,那就先分手吧。」

  「你可以再考慮——」

  「不用。」她出生打斷。

  程越霖壓了口氣,竭力維持著平靜:「嗯,我先上去了。」

  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下心情,男人起身朝著樓梯而去,卻又被她出聲叫住。

  「再等等。」阮芷音望了眼牆上的掛鍾,「還有五分鐘。」

  程越霖轉過身,靜靜站在幾米外,垂眼看她,像是沒有明白她的話。

  阮芷音盯著略顯無措的男人,卻突然笑了笑:「程越霖,你的生日禮物,我還沒送。」

  她凝望著他俊朗的眉眼,還是記憶中的輪廓,踏過悠長的時光,卻依舊如初。

  阮芷音記得,高中畢業那天,她去學校領檔案和畢業證。從辦公室出來後,她站在教學樓的窗邊,看到不遠處的操場上,站著大半個月沒見的程越霖。

  那天,他撇開了總是跟在身邊的錢梵,在操場旁的那顆榕樹下站了一會兒,沒多久,高直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中。

  高考過後,學生們只回過一次學校。

  彼時的她,並不知道他回校時為什麼會特意去那棵樹下,直到剛剛,才在樹幹上發現了他留下的痕跡。

  高直挺拔的枝幹上,刻著或深或淺的數字,每一個,都像是凝結了過去的時光。

  看似雜亂無章,只有阮芷音知道,左邊,是他每次考試的成績。右邊,則是她的。

  556——671

  593——689

  604——685

  ……

  最後那行,停留在高考那次,大概是他回校那次留下的。

  生氣,是真的,氣他的隱瞞。

  然而看到那些時,蓄在心口的氣惱,又消了大半,被一種密密麻麻的酸澀替代。

  就像是少年時的他,一直懷著那份熱忱的心意,踏著那些錯失的時光,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突然的,不想再強迫自己糾結理智和因果。

  她也說過,這一次,會給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如果說之前是他早有預謀的努力,那麼現在,是該輪到她主動了。

  阮芷音凝神望向眼前的男人,輕柔的嗓音,是一絲不苟的誠懇:「程越霖,既然分了手,那你現在願意跳過戀愛,接受我的求婚嗎?」

  她始終記得,他們之間,跨過了求婚,也缺了一場真正屬於他們的婚禮。

  男人微頓:「你說什麼?」

  「我在很正式地和你求婚。」阮芷音笑了笑,「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再考慮考慮。」

  瞥見她含笑的眸子,程越霖輕蹙下眉,繼而失笑道:「阮嚶嚶,你在玩我?」

  「就只准你耍我嗎?」

  他分明也是一步一步,把她算計進了坑裡。

  「那麼,你答應嗎?」

  她神色認真,又問了一次。

  程越霖沒有回答,緩了口氣,問到:「這麼好的機會,秦玦就沒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他不否認,如果是他,總是要想方設法地賴住她。

  「倒是提了。」

  男人皺了下眉:「那,你怎麼說?」

  ——「你可以原諒他的隱瞞嗎?」

  阮芷音倏而想起秦玦的話。

  「我告訴他——」

  她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沒辦法,我愛你啊,這比什麼都重要。」

  就像,阮芷音始終相信,在無數種的可能里,她永遠只有,通向他的那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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