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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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說完,阮芷音的沉默一直維持到了浮鞍山。

  倒不是糾結態度,而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能把話跟他說明白。

  難道在他眼中,自己會因為秦玦做了什麼,就放棄和他好不容易開始的感情,回頭去啃草?

  還是說,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和他談戀愛,是秉持著隨隨便便的態度?哪怕換個人,也沒有什麼所謂?

  雖然並不急著聽她的回答,但見她久久不說話,程越霖心底倒沒了底,有些後悔順著她的意把話說了出來。

  他無法否認,從來嘉洪開始,自己就因為別人三兩句的挑撥稍亂了心緒,以至於頻頻想起當初旁觀她站在秦玦身邊時,心裡憋的鬱氣。

  通往墓園的石階有些窄,他牽著她的手朝山上走。

  緘默的氣氛持續了許久。

  阮芷音突然開了腔:「你站住。」

  她在原地站定,等他回了頭,又因為他這陣的沉默生出來一絲委屈,假裝著冷靜:「我想了下,還是得先說清楚。」

  「嗯。」他不咸不淡應聲,可看到她的眼神,又收緊了握著她的手。

  阮芷音抬頭,視線盯著他:「如果換個人也可以,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這麼久?」

  她剛剛分明被他繞進去了,險些被他扣上有可能移情別戀始亂終棄的帽子。

  很多時候,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對他好,想要和他長長久久地相處,卻不太明白要怎麼更多地表達情緒上熱忱的喜歡,但並不是什麼,換個人也可以。

  他這麼問她,讓阮芷音沒來由的有些委屈。

  程越霖垂下眼眸,片晌,輕笑了聲:「情竇初開不小心栽到你的坑裡,又嘰嘰喳喳把我給套牢了,哪有那麼多理由。」

  他小時候不喜歡趙冰,並不是在意老頭兒再婚,而是無法接受往日深情款款的父親在母親去世半年後就另娶。

  幼年時,他有最幸福的家庭。可九歲那年母親去世,沒過半年,老頭兒就領回了趙冰,還說以後對方會照顧他。

  那時的程越霖對愛情沒什麼定義,只是隱約會想,如果他以後喜歡上一個人,應該會喜歡很久。至少,不會像老頭兒這樣。

  趙冰出現後,他和父親的關係時不時的緊繃。大抵是心裡憋著股勁兒,逃課打架的事情都沒少干。

  這樣散漫的日子過慣了,偏就突然闖進了一個她,端出副好好學習的教導姿態,還用那隱含可惜的眼神盯著他。

  明明表現得低調懦弱,卻又永遠在學習上不服輸地較勁,還會因為失望一場考試的成績,憋紅了眼眶。

  就這麼默默看著,都覺得……彆扭又可愛。

  他尚且不知道那種懵懂的情緒是什麼,忍不住逗她,卻又見不得她心情萎靡,還在別人面前裝好脾氣。

  他找著各種小事接近,卻也漸漸發現,她身邊總是多個瞧著礙眼的秦玦。那麼,只能想辦法讓他們少點接觸。

  他會在她去找秦玦問題時多加阻撓,在誤以為她要跟秦玦去看電影時買同場的電影票暗中觀察。

  那年學校組織春遊,見她的房間居然在秦玦隔壁,他愣是藉口房間有異味,和她這個生活組長換了房間。

  彼時錢梵見他這般,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霖哥,你天天關注人家幹嘛,該不會是喜歡上阮芷音了吧。」

  程越霖蹙眉,下意識否認,卻猛然解開了困惑已久的心情。

  原來,他是喜歡她。

  認清這一點後,再看秦玦這個人,仿佛更礙眼了。可他沒有正兒八經的立場阻撓,更讓人憋屈。

  高三時,他想了辦法讓她給他補課,她履諾了,卻也事先說如果他學習態度不好,就會中途放棄。因為她一句話,程越霖不知道熬了多少個通宵。

  再後來,她已經出了國,可無數個深夜裡,耳邊還是會響起她給自己講起錯題時嘰嘰喳喳的絮叨。

  「程越霖,這道題我已經講過很多同類型的了,你怎麼還是做錯了?」

  「這次月考比你承諾的少考了五分,你伸手。」

  「程越霖,不准睡,你今天的單詞還沒背完呢。」

  那時候,程越霖覺得他是瘋了才會答應她打手板懲罰這種沒面子的要求。可是後來,他又忍不住想,像她這樣教學時冷麵無情的態度,以後應該會教出成績不錯的孩子。


  甚至,還會忍不住替她開解,她對別人都溫溫柔柔,偏就對他冷言冷語,總歸是不一樣的。

  程越霖想,他確實被她那些嚴肅又認真的絮叨給套牢了,哪怕她已經離開了太久,也怎麼都忘不了。

  最初的喜歡變成執念,早已經分不出什麼理由。

  聽到他這番『栽坑套牢』的控訴,阮芷音微哽,緩了口氣,抱住他。

  「阿霖,那我喜歡你,也沒有那麼多理由。我沒有別人的熱情澎湃,需要你給我時間。」她頓了頓,認真看他,「但沒有換個人對我好,我會不會喜歡上對方的假設。因為現在,我也已經栽進你挖的坑裡,出不去了。」

  「所以,你不用怕。」

  哪怕他的行為是早有預謀等著她上鉤,現在想跑,也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也不會再有另一個人,像他一樣默不作聲地愛著她。

  她能夠感受到他藏在很多事上的喜歡,也想撫平他的患得患失。

  見他眼神頓住,直直望來,阮芷音笑了笑,又轉了眼波道:「如果真有這個假設,除非——」

  「除非什麼?」

  「你跟我離婚,那我會考慮。」

  程越霖變了臉色,凝眉嗤了聲,眼神悠悠地停在她身上:「阮嚶嚶,你趁早放棄這個想法。咱們這婚,壓根就不可能離。」

  「既然這樣,你在擔心什麼呢?」阮芷音故意去戳他繃著的臉,「難道你還能對自己沒有自信?我現在喜歡你,以後還會瞧上別人?」

  程越霖總算繃不住了,勾了下唇,握住她行兇的手,眉梢輕揚:「如果你眼光保持穩定,就不會有這種情況。」

  「不過——」他淡淡瞥她一眼,「以後要是秦玦來找你,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即便理智上不覺得秦玦還有什麼可能,可情緒上,程越霖仍覺得秦玦十分礙眼。

  「還不是怕你會亂吃醋。」阮芷音眼神無奈地瞟向他,「難不成你真的以為,自己表現得很大度?」

  既然能背著她發朋友圈秀恩愛,那給秦玦下絆子,也確實是他能辦出來的事。

  可他會這麼做,是因為秦玦仍不死心,阮芷音沒想因為已成陌路的外人去怪他。

  尤其,在得知幫忙安頓陳院長的人其實是他後,她更不欠秦玦什麼了。

  「我不大度?」程越霖挑眉反問。

  阮芷音覺得他這偶爾裝大度的行為,許是盲信了他搜索記錄里的那篇『好男人的十個標準』。

  「你也不需要太大度,如果把話憋著不說,我們才可能會埋下誤會。」她循循善誘,「而且,如果有人懷著心思接近你,我也會不開心。」

  「哦?不開心?阮嚶嚶,你這是想獨占我?」程越霖嘴角漾起弧度,語調端得散漫,「放心,雖然你吃醋的行為本身會讓我欣慰,但我還捨不得你吃醋。」

  停了會兒,他又補充了句:「唔,就算以後有了孩子,我最愛的人也還是你。」

  阮芷音因為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頓感無語:「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幼稚,還會跟孩子爭風吃醋?」

  「按照你目前這種獨占的心態,不是沒有可能。」他理直氣壯。

  阮芷音:「……」

  行吧,是她忘了。哄得男人心情轉好的時候,他慣是會沒臉沒皮,倒打一耙的。

  ——

  秦家,客廳里,林菁菲和方蔚蘭面對面坐著。

  聽到玄關處傳來的聲響,林菁菲忙站起身,看向剛進門的秦玦:「玦哥,你回來了。」

  她伸手去取秦玦的行李,卻被他側身避開,推給了一旁的傭人。

  林菁菲低頭瞧了眼空蕩的雙手,繼而攥了指尖。

  他雖然從嘉洪回來了,可對她的態度卻像是又冷淡了回去。

  沙發上,方蔚蘭瞧著眼前這幕,突然道:「你先上去,我和阿玦有話說。」

  知道方蔚蘭的脾氣,林菁菲緩了口氣,微笑應下,轉身上了二樓。

  方蔚蘭這才看向風塵僕僕的兒子,眼神冷淡:「突然跑去嘉洪,這回死心了嗎?」

  秦玦闔目坐在那,只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沒有回答。

  「下個月老爺子七十大壽,會宣布你們訂婚的消息,好好準備準備吧,別讓人看了笑話。」


  「媽!」秦玦陡然睜開眼睛,「我說過,不可能和菁菲訂婚。」

  方蔚蘭冷笑:「不訂婚,你是生怕秦志澤他們抓不著你的錯處嗎?」

  她也不喜歡林菁菲,可她不能看著兒子繼續忤逆老爺子,讓二房三房撿現成的便宜。

  「秦玦,你以為秦家是什麼好地方?別說阮芷音現在已經嫁人了,就算沒嫁,她還真能再和你在一起?阮芷音可不傻!」

  這個秦夫人當得有多累,沒人比方蔚蘭清楚。

  她和丈夫當初也有感情,卻在後來獨自應付妯娌的勾心鬥角時消磨殆盡了。

  丈夫心太狠,她希望自己養大的兒子能不一樣,可秦玦,卻是太狠不下心。

  即便屢屢拒絕老爺子的訂婚要求,也沒能忍心把和林家人鬧翻的林菁菲趕出去。

  二樓的拐角,林菁菲聽到秦玦冗長的沉默,默默咬緊了牙。

  這段時間她討好方蔚蘭,對秦玦也是花盡了心思,卻依舊沒能讓他鬆口。

  她不明白,為什麼時至今日,阮芷音的存在依然堵在她前面,讓她擺脫不了。

  秦湘今天和朋友約好了出門,可剛拎著包推門出來,就看到了站在拐角的林菁菲。

  走近後,她環臂站在林菁菲身後,突然出聲:「你躲在這偷聽,是指望著我哥這回會鬆口娶你?」

  林菁菲身子微顫,回過頭時,表情已經恢復了自然:「湘湘,阮芷音已經和你哥分手了,你沒必要再對我抱著敵意,我們分明可以好好相處。」

  秦湘皺了下眉:「好好相處?林菁菲,我現在是真不明白,你非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做這麼多,還處處和芷音姐比,不累嗎?」

  這段時間,林菁菲在秦家過得可不算自在。光是討好方蔚蘭,就夠她受的。她分明有阮爺爺留下的一筆錢,卻非要試著投資創業,也不怕過於盲目賠得血本無歸。

  不過這一切,都是林菁菲求來的。

  不管林菁菲是真心喜歡哥哥,還是單純想要個秦太太的身份,秦湘都覺得對方為了達成心愿夠累的。

  言畢,見林菁菲表情很是難看,秦湘也不等對方回答,輕笑了一聲,便拎著包下了樓。

  林菁菲靜靜望著秦湘的背影,在樓梯口站了良久,才緩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回到房間。

  想到秦玦的沉默和秦湘最後的話,她凝眉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林偉,你上次說的那個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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