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找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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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5章 找仗打

  回到曲周侯府,酈寄不出意外的,在後院發現了正忙著逗鳥的父親酈商。

  這幾年的『退休』生活,顯然是讓酈商染上了『享受生活』的癮,許多在過去不可能出現的習性,也都逐漸出現在了酈商的身上。

  雖然還不至於到鬥雞走狗的地步,但在作為兒子的酈寄看來,父親酈商,也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風姿。

  本以為父親的利爪已經退化,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發問,酈寄卻出乎意料的看見:父親本還慵懶的面容之上,頃刻間便再度湧上往年,那令人肅然起敬的銳利!

  而後,便是酈商以一個開國元勛、柱國老臣的角度,為酈寄解答了所有的疑惑。

  「陛下此舉,乃陽謀;」

  「且乃一舉數得,又於吾漢家百利而無一害之陽謀!」

  毫不遲疑的做下判斷,酈商便神情激動地坐直了身,給酈寄剖析起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今之草原,匈奴勢大,尤比當年秦之虎狼;」

  「去歲,長安侯更曾傳回書信,言:匈奴者,百蠻之國也,匈奴本部不過數萬丁,然除本部,亦有獻降、敗降之別部、奴部無算!」

  「故匈奴戰於月氏,非『匈奴部戰於月氏部』,乃草原百蠻共聚單于帳下,合征月氏。」

  「故月氏之敗亡,不過早晚;」

  「莫說今,陛下以殘損、老舊之兵甲為助,便是吾漢家傾國之力,亦難免月氏,為匈奴所伐滅······」

  面帶笑意的說著,酈商的語調也是愈發輕鬆了起來,望向酈寄的目光,更是帶上了肉眼可見的期待。

  「即月氏之亡不過早晚,則於吾漢家而言,月氏愈強,漢家愈安;」

  「匈奴伐滅月氏愈難,吾漢家之邊牆,也愈可稍得幾歲安寧。」

  「故陛下縱知:月氏得漢兵甲亦或有無為,亦仍願以兵甲與之。」

  「何也?」

  「——月氏節節擺脫,困局河西;匈奴精騎步步緊逼,只得一戰!」

  「及匈奴,聞月氏得吾漢之助,必亦怒而伐之;」

  「匈奴於月氏之攻勢愈烈,則損愈多,吾漢家,便愈得利也······」

  「又今漢家,老將元勛凋零,新興俊傑不繼;」

  「吾兒或可枕戈以待,伺機而動······」

  聽聞酈商這一番深入淺出的分析,以及最後這一句『伺機而動』,酈寄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湧上一抹激動之色。

  酈商說的沒錯。

  對於如今的月氏人而言,敗亡已是定局;與匈奴死戰,也同樣不可避免。

  在這樣的情況下,確實如酈商所說:月氏人越強大,能抵抗匈奴人越久、給匈奴人造成的麻煩越大,對漢室而言,也就更有利。

  至於月氏人白嫖漢室武器裝備,卻根本不遵照約定的可能性,也基本接近於零。

  ——就算不為了漢室去打匈奴人,月氏人如今的處境,也使得他們必須去和匈奴人去打!

  就算明知是失敗,月氏人也必須為了生存,而在匈奴人的兵峰前拼盡所有。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給月氏人,提供一些對漢室沒多大用處,卻能讓月氏人更加強大的武器裝備呢?

  反正就算不給月氏人,這些老破的武器裝備,也都是沒什麼作用的;

  倒不如拿去打發月氏人,讓匈奴人多浪費幾年功夫,好為漢家多贏得幾年發展時間。

  但這樣一來······

  「大人方才言:聞月氏得漢之助,則匈奴必怒?」

  稍皺起眉,略帶憂慮的發出一問,待酈商欣慰的一點頭,酈寄便又繼續問道:「既如此,又談何『利於吾漢』?」

  「——匈奴之怒,自首當怒月氏求助於吾漢家;」

  「然除月氏,匈奴北蠻亦不免怒吾漢家『助紂為虐』?」

  「若因此,匈奴暫止河西戰事,反南下報復,吾漢家,豈不是作繭自縛?」

  見酈寄這麼快就看透了關鍵,酈商面上的欣慰之色愈盛;

  滿是認可的對酈寄笑著一點頭,便見酈商滿是喜悅的站起身,在兒子酈寄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然。」

  「陛下與月氏兵甲,匈奴必怒;」

  「此怒或及月氏,亦難免不及吾漢家。」

  「亦因此故,吾才方言醒吾兒:枕戈以待······」

  意味深長的丟下這麼一句話,酈商便又拍了拍酈寄的將頭,遞出一個『自己好好想想』的眼神,便優哉游哉的離開了後院。

  而在酈商離開之後,酈寄卻是神情疑惑地呆坐許久;

  待反應過來,酈寄的面容之上,也終是湧上了一抹與父親酈商如出一轍,好似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喜悅之色!

  「陛下!」

  「好啊······」

  「好!!!」

  ·

  當酈寄喜形於色的離開自家後院,開始張羅起自己的家兵衛隊時,未央宮內,劉盈也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

  ——回復匈奴人的國書,起草完成。

  對於匈奴人針對『漢安東郡』的強烈譴責,劉盈是擺事實、講道理,從上千年前的箕子朝鮮時期,到早些年的戰國、嬴秦;

  說老說去,其實就是一句話:朝鮮半島自古以來,就是我華夏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對於任何試圖插手華夏內政的外部勢力,漢家都絕不姑息!

  至於曾經,短暫通知過朝鮮半島北半部的衛滿,則被劉盈定義為了『竊國之賊』;

  而匈奴人支持衛滿,從箕子朝鮮末代君主箕准手中,搶奪箕子朝鮮社稷,則被劉盈指責為『插手漢家內政』。

  當然,硬氣話說完,自然也免不了外交客套話術。

  什麼『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啦~

  什麼『支持衛滿朝鮮,肯定是單于的某個手下自作主張』啦~

  什麼『安東郡的事,肯定是有人蠱惑單于』之類的話,劉盈也都沒忘帶上。

  對於如今的劉盈而言,睜著眼睛說瞎話,也早已是爐火純青的技能了。

  而最後,劉盈也終於談到了這場外交活動的核心:出於彰顯漢匈友好關係、重申漢匈友好盟約的考慮,漢家願意再開邊市五處,以作為漢匈互市。

  而且與往常一樣,這五處邊市,皆設於漢匈邊境緩衝區;邊市二十里範圍內,漢匈雙方都不駐紮兵力。

  有了最後這個條件,劉盈也相信:匈奴人在這場雙邊交涉中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一半以上;

  至於其他的部分,如糧、茶、布等禮物,又或是和親,劉盈卻是隻字未提。

  只是在國書的最後部分,劉盈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句:哎呀,我說兄弟啊~

  最近月氏人,可是沒少從我這兒買武器啊?

  你要不,也買點兒?

  寫下這麼一句話,劉盈心中的憋悶才總算消散了些。

  劉盈心裡明白:即便如今的漢室,已經在劉盈登基後前六年的飛速發展下,國力,尤其是財力得到了巨大提升,但實際上,卻也還沒到決戰的時機。

  原因也很簡單;

  ——過去這些年,與其說劉盈在給漢室積累財富,倒不如說,劉盈是在鋪設財路;

  糧米、鹽鐵,乃至由呂后提出,劉盈貫徹的《金布律》《津關律》,看上去是為漢室帶來了不菲的財富,但實際上,都只是為日後,漢室的經濟騰飛,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說的再直白一點,就是劉盈過去這些年掙的錢,不是用來打匈奴人的,而是用於在未來快速強大漢室、儘早積攢下與匈奴決戰之實力的『啟動資金』。

  如果這筆啟動資金,被劉盈用在了戰爭之上,那就等於過去六年白干,一切,也都得從頭再來。

  就好比農民再餓,也不會食用糧種一樣:劉盈再怒不可遏,也不會希望如今的漢室和匈奴死磕。

  所以即便心裡不願意承認,劉盈也清楚地明白:如今,還不是和匈奴人死磕的時候;

  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尤其是軍事實力對比上,漢室,也還仍舊處在明顯的劣勢當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按理來說,劉盈本該貫徹太祖高皇帝時的對外政策,以和親、結盟穩住匈奴人,繼續爭取發展時間,通過華夏文明強大的人員、資源調動能力,來爭取對外戰略優勢;


  但即便是先後兩世,在這個時代生存了十數年,劉盈也還是沒能摒棄一些後世人所特有的性格。

  ——對於和親,劉盈寧死不從!

  所以在外交層面,劉盈將過去的和親,改為了『開邊市』,以作為穩住匈奴人的手段;

  反正漢室對金屬、茶種,以及武器軍械的管制力度,足以保證任何管制物品都不會流入草原。

  劉盈自也就樂得通過貿易手段,用匈奴人希望得到的生活物資,來暫且穩住匈奴人,而不是通過屈辱的和親。

  至於劉盈和月氏人眉來眼去,又莫名其妙的將此透露給匈奴人,則是劉盈另外一個考慮了。

  「得打一仗啊········」

  「得打一場規模不大不小,又能摸透匈奴騎兵兵種缺點、作戰方式的中小規模戰役·······」

  略帶憂愁的發出一聲感嘆,劉盈便低下頭,看向了眼前的幾張紙制奏疏;

  自當年,劉盈借『考舉』的時機,推出了可用作書寫的竹製宣紙之後,少府內帑,便算是又多了一個進獻。

  在關東,不知有多少想要附庸風雅的狗大戶,亦或是家底雄厚的『書香門第』,揮舞著手裡的五銖錢,想要購買幾張少府生產的竹製宣紙。

  至於朝堂之上,雖然重要的文檔、奏疏,也還是以竹簡作為載體,但日常工作當中的行文、書信,也已逐漸被更加輕便的少府特供宣紙所取代。

  而眼前這張奏疏,既然以宣紙為書寫載體,本應當說明這張奏疏所說的,並不是什麼太過要緊的事;

  但只有劉盈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才會讓陽城延那隻鐵公雞,不惜以一張作價五百錢的宣紙為代價,就為了將這件事偷偷告訴自己·······

  ——少府的武器裝備,急需實戰驗證!

  無論是鱗甲、板甲等各式甲具,還是神臂弩、陌刀等武器,都需要通過實戰,來驗證性能!

  實際上,若是其他的武器,少府完全可以通過模擬演習,來驗證這些武器的實用性。

  比如:甲具的性能,可以用劍砍、用錘砸,或者讓兩個人穿戴上,然後用木劍、木錘對打;

  又比如弓、弩,完全可以定靶社稷,來得出有效射程,以及破壞性;

  再比如武器,也還是可以砍在軍用木樁、假人上,看看是否鋒利、是否順手。

  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如今少府在研製的兵器,無一例外,都是以『匈奴騎兵』作為假想敵,以極強的針對性作為研發核心!

  比如板甲,需要驗證的是『是否能抗住騎兵的衝擊,以及騎兵衝鋒後的劈砍』!

  又比如陌刀,驗證的是『是否能劈開騎兵』甚至是『是否能劈開騎兵身下的戰馬』!

  至於神臂弩,也同樣需要驗證在匈奴騎兵的機動性前,是否還能保證較高的精準度,以及對騎兵、戰馬的殺傷。

  而這一切,對於如今的漢室而言,都不是『模擬實驗』,所能夠得出結論的·······

  「給月氏人送些武器,匈奴人應該能被惹怒;」

  「嗯·······」

  「最好在今年秋後,在代北打一場!」

  如是想著,劉盈便又低下頭,在那封本已經寫好的國書上,劃掉了最後一行字。

  那句話本是:月氏遣使,求吾漢之助,朕不忍月氏之亡,以兵甲與之,望單于莫怪。

  而在思慮片刻之後,劉盈再次提起筆,在國書最後,被劃掉的那行字下面,又寫下這樣一段話。

  ——聞單于得天神之助、百蠻之擁,得主草原;

  只月氏盤踞河西,又以精騎為嚇,迫吾漢家以兵、甲與之。

  朕不忍邊地生亂,只得允與。

  今,月氏已得吾漢家之甲、兵,於單于虎視眈眈。

  惟願單于以兵伐西,攻滅月氏,以絕吾漢西牆之患。

  若月氏亡,則朕願以糧草、茶鹽為禮,以賀單于為草原主;

  及月氏所得之兵甲利刃,單于若喜,朕,亦可稍行思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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