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都怪張敖生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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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在呂雉目送女兒劉樂離開,並為皇后張嫣、皇長子劉恭的事愁苦不已之時,天子劉盈卻是疲憊的癱坐在未央宮宣誓殿內的御榻之上,有氣無力的擺弄著手中的竹簡。

  在如今漢室,這篇竹簡,幾乎是每一位有文化素養,甚至可以說是每一個認字兒的『文化人』,都耳熟能詳的經典。

  ——倉頡。

  數十年前,輔佐始皇嬴政一統天下之後,秦相李斯便也同前輩呂不韋一樣,生出了『著述立言,以傳後世』的想法;

  但不同於呂不韋召集天下文人士子,共著《呂氏春秋》這一長篇大作,秦相李斯卻是憑一己之力,寫出了日後千百年,用於孩童啟蒙的經典:《倉頡》。

  便如此刻,劉盈手中拿著的這卷竹簡,開篇的第一句話,便直指《倉頡》的歷史使命。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神情疲憊的呢喃出書中所言,劉盈的眉頭之上,也不由得湧上一抹苦笑。

  實際上,華夏歷史上的第一本啟蒙書籍,並非是秦相李斯的《倉頡篇》,而是西周宣王時,太史籀(zhòu)所編的《史籀篇》。

  只不過《史籀篇》,通篇使用書體繁雜、難學的籀文大篆,到戰國末期,別說『啟蒙』『識字』的作用了,就連能看懂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待始皇一統天下,並決意統一文字,以小篆作為天下唯一通用字體之後,華夏史上第一本啟蒙書籍:《史籀篇》,便再也沒有了繼續存在下去的必要。

  在始皇嬴政明詔天下,以『書同文、車同軌』作為大秦國策之時,首先站出來相應的,便是李斯、趙高等始皇心腹。

  其中,丞相李斯著《倉頡篇》七章,中車府令趙高做《爰歷篇》六章,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七章,合共二十章,被世人稱之為:秦三倉。

  再後來,秦亡而漢興,地方的教書先生們為了便於教學,便將此三篇合而為一,以六十字為一章,共計五十五章,三千三百字,並稱之為:倉頡篇。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如今漢室所流傳的《倉頡篇》,並不能算是秦相李斯一人所作,而應該是李斯、趙高、胡毋敬三人的合著。

  但無論《倉頡篇》是否為秦相李斯獨立創作,都不影響作為兒童啟蒙、識字讀物的《倉頡篇》,其中所包含的內容,遠不止是『兒童啟蒙讀物』的程度·······

  便拿如今,流傳於漢室各地的『漢倉頡篇』中的第一章舉例: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勉力諷誦,晝夜勿置。

  苟務成史,計會辯治。

  超等軼羣(qún),出尤別異。

  初雖勞苦,卒必有憙(xǐ)。

  愨(què)願忠信,微密瘱(yì)(sè),儇(xuān)侫齊疾。

  通篇六十字,撇開其中暗含的人生格言、是非對錯,乃至秦相李斯個人的思想哲學不談,單就是這六十個字當中的生僻字,便不下五指之數!

  別說出於啟蒙、識字階段的幼年孩童了,便是學富五車、聞名地方郡縣的名士,在成年後再次看到這《倉頡篇》的第一章,都很可能會卡殼,甚至發現自己有好多字不認識!

  開頭第一章便如此,就更別提後面的數十章了。

  ——第二章里的(yáo)、(yíng);

  第三章里的耆(shì)、襃(bāo);

  第四章里的疢(chèn)、欬(kài)、捾(wò)、亟(jí)、爨(cuàn)、嬛(qióng)·······

  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是在後世九年義務教育,乃至於高等教育下『學成』的士子們,看到這些字,也難免以手扶額,乃至以袖遮面。

  而《倉頡篇》五十五章,除了這些即便到了後世,都能讓知識分子汗顏的生僻字外,還包含有李斯、趙高、胡毋敬三位歷史名人的思想哲學精華·······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劉盈唯一認同《倉頡篇》是啟蒙讀物的參照,也僅僅只有《倉頡篇》全篇三千三百字,卻沒有哪怕一個字重複出現·······

  至於此刻,劉盈為什麼會手捧一卷《倉頡篇》,在這碩大的宣室殿中搖頭嘆息不止,倒也不是心疼皇長子不到四歲的年紀,就要學如此晦澀難懂的『先賢典故』。


  ——與後世不同,在漢室,皇子們的教育問題,早在先太祖高皇帝劉邦登基之時,便已被定下章程。

  如尋常皇子三歲啟蒙、六歲封王就國,以及太子在三歲啟蒙的基礎上,外加六歲開始習讀先賢經書、典故等,都是漢室『由來已久』的祖制。

  劉盈自己倒還好些,先皇劉邦登基之時,劉盈已經八歲,之後讀了幾年書,便趕鴨子上架繼承了皇位;

  但從劉盈往後,皇子三歲啟蒙、六歲封王就藩,太子三歲啟蒙、六歲始學,卻將成為雷打不動的定製。

  對於這一點,劉盈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蓋因為與後世那些領朝廷俸祿,受天下供養的親王、郡王們,乃至於更往後當豬養的皇親國戚們所不同:漢室的皇子,除去未來繼承皇位的儲君之外,每一個人的未來,都是成為一位實權諸侯王!

  在諸侯王自己的國土之內,除去調兵、徵稅,以及修改律法、稅制之外,其餘所有事物,都由諸侯王本人,以及諸侯國的『朝堂』所負責,中央朝堂根本不會插手!

  換而言之:在每一任漢天子駕崩之後,儲君太子繼承的,是整個天下的皇位,而其餘的皇子們,也將會成為一個個零散分布於關東大地的『土皇帝』。

  所以,以更高的標準,乃至儲君的標準培養皇子,也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了。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讓皇子們從三歲開始,就去體會秦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太史令胡毋敬留於《倉頡篇》中的思想哲學,雖稍有些不合時宜,倒也還算勉強說得過去。

  ——精英教育嘛,是這樣的。

  但對於民間,那些連加減乘除都要擺著指頭算,甚至要算酬作為輔助工具的平民子弟而言,這樣的『精英教育』,顯然就有些不合適了。

  精英教育,之所以能被冠以『精英』二字,正是因為這種教育方式,必然是將龐大的教育資源,集中投入在極少一部分精英階級身上,以保證在這種教育方式下,培養出的每一個人,都能達到合格,乃至『良』以上!

  用這樣的教育方式教育儲君,那自然是毫無問題,教育未來的諸侯王、土皇帝,也有一定的必要性;

  但若是將這種教育方式,用在培養、選拔官員的普行教育上,顯然就有些異想天開了。

  ——要知道即便是到了後世,精英教育,也只是極少數人才能享有的稀缺資源!

  在如今這個貧瘠、落後的時代,毫不誇張的說:就連認字,都已然是極少數人才能享有的權力!

  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若再以精英教育去提高教育門檻,那別說選拔出足夠官吏,以促成中央集權了,便是政權的日常運轉,恐怕都很難保證!

  所以,劉盈之所以對《倉頡篇》動了心思,就是想要做個大膽嘗試。

  嘗試通過降低教育門檻,起碼是降低啟蒙、識字的門檻,來擴大天下『文人』的基本盤,為將來通過考舉進行官員選拔的制度,提供足夠龐大的備選基數。

  ——在後世,華夏民族總是會抱怨:神州華夏十四萬萬人,難道就選不出十一個會踢足球的人?

  但這些人不知道的是:華夏十四萬萬人當中,正式註冊的職業運動員,卻只有寥寥數千,不到一萬人;

  當國家青年隊的主教練,想要從某一年齡階段,如十三到十五歲之間的運動員中,選拔出一支由三十人組成的國青隊時,可供選擇的人選,卻往往只有三、五百人。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常年出現在水星杯八強中的國家,雖然只有數百上千萬人口基數,卻擁有上百萬職業運動員儲備;

  同樣一支青年隊,可供這些國家選擇的某一年齡段青少年運動員,往往都是十數萬,乃至數十萬的龐大數量。

  說白了,如今漢室所遭遇的文人少、官員少的問題,本質上和後世華夏足球『後繼無人』,是一樣的道理。

  沒有足夠的基數,就不能保證整體質量,和足夠激烈的內部競爭;

  與此同時,基數的缺失、質量的下降,反過來又會導致更多的家長對此抱以悲觀態度,又進一步加劇基數的減少、質量的下降,從而進入一個『人越少搞得越差、搞的越差人越少』的惡性循環當中。

  幸運的是:不同於後世人對華夏足球抱有的悲觀態度,如今漢室對於『知識』的態度,可謂是人均『趨之若鶩』。

  只要有機會,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放棄認兩個字、看兩頁書的機會!


  如此友好的環境下,劉盈想要擴大讀書人的基數,顯然是事半功倍。

  ——雖說九年義務教育有些異想天開,普行教育也依舊還有些遙遠,但一定程度、一定範圍內的基礎教育,卻是劉盈有能力展望的未來。

  而要想達成這一目標,劉盈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此刻,被劉盈捧在手中的《倉頡篇》。

  「嗯·······」

  「三字經?」

  思慮間,留存於記憶中的一段熟悉旋律,不由自主的湧現在劉盈腦海中,甚至不由自主的輕誦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將記憶中,那段零散的記憶輕聲念出,劉盈的面容之上,也總算是湧現出一抹輕鬆之色。

  身為一個親眼見識過漢太祖劉邦的穿越者,劉盈對於儒家的感官,顯然與後世絕大多數人都有些許不同。

  但即便如此,劉盈也依舊不得不承認:這篇問世於南宋年間,由名臣王應麟所著的啟蒙讀物——三字經,可謂是儒家最『沒的黑』的學術成果。

  淺顯易懂的內容、與華夏文化背景高度契合的價值主張,都使得劉盈有些按捺不住『抄襲』的衝動,想要讓這篇華夏名著,提前出現在公元前百餘年的漢室。

  只不過,不同的時代,自然也意味著不同的價值主張;

  《三字經》中所記錄的某些事跡,也需要劉盈適當的修改,才能更貼合如今漢室的時代背景。

  ——尤其是那些發生在漢室之後、宋朝之前的事,就算劉盈不改,也根本沒人聽說過不是?

  想到這裡,劉盈終是緩緩從榻上直起身,低下頭,朝手中的《倉頡篇》深深看了一眼;

  而後,這卷被民間奉為『宗族百年不衰之基業』的漢倉頡,便被劉盈如敝履般,隨手甩到了身旁。

  作為華夏文化的璀璨結晶,《倉頡篇》,無疑是一篇專屬於華夏民族的寶貴精神財富。

  但作為一篇啟蒙讀物,倉頡篇,無疑是完完全全辜負了自己的歷史使命。

  相較於啟蒙,劉盈還是更認同倉頡篇,作為一本如《某某兵法》《某氏春秋》一樣的名著,或者說名家經典,來供已經啟蒙入學的成熟士子習讀。

  至於啟蒙的任務,恐怕還是需要劉盈親自下場,為往後千百年的華夏孩童們,親手定製出一本合適的兒童讀物·······

  「雕版印刷·······」

  「嗯··········」

  若有所思的發出一聲呢喃,劉盈終還是從榻上站起身,若無其事的整了整衣冠。

  而後,便見劉盈自顧自走到殿門外,揚天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劉盈迫切想要前往少府,去看看自己先前,囑咐陽城延的『國之重器』。

  只不過這一次,劉盈卻並不需要如往常一般乘坐御輦,在數百倚仗隊的簇擁下,前往百里外的上林苑。

  ——少府作室,以及少府官署,本就位於未央宮內。

  而那個被劉盈形容為『國之重器』的秘密項目,也被劉盈刻意安排在了少府作室內,一處毫不起眼的偏院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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