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姐,幫幫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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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2章 姐,幫幫我唄?

  「宣平侯臣敖,參見陛下~」

  當劉盈帶著張嫣,乘輦抵達尚冠里宣平侯府外時,國丈張敖,早已是在正門外恭候。

  見劉盈率先從御輦走下,張敖自是趕忙上前,畢恭畢敬的一拜。

  待看見張嫣的身影出現在劉盈身後,張敖的眉頭之上,卻立時湧上了一抹溫和,和溫情。

  「拜見皇后······」

  「誒~」

  「宣平侯這是何必?」

  不等張敖拜謁之語道出口,便見劉盈淺笑著上前,將張敖虛扶而起。

  「非於宮中,亦無外人,何必講究這般虛禮?」

  言罷,劉盈便又笑著回過身,對身後已面露笑容的皇后張嫣稍一點頭,而後便自顧自走入了府門。

  而在劉盈身後,張敖也總算是逮著機會,稍讓身行於張嫣側後,訴說起了心中的思念。

  不片刻,劉盈已走入府內,來到了姐姐劉樂的臥房之外;

  待看見面色紅潤的姐姐劉樂走出臥房,面色略有些僵硬的對自己福身行禮,劉盈面上笑意也不由稍一滯。

  頗有些尷尬的僵笑兩聲,待張敖、張嫣父女二人也跟了上來,劉盈才算是重新收拾好面上神情,笑著對劉樂稍一拱手。

  「聞長姊抱恙臥榻,季頗有不安;」

  「又恰今日無視,便攜皇后,以登門探望······」

  聽聞劉盈此言,劉樂面上神情只愈發僵硬了起來,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劉盈。

  最終,還是張敖站出身,以『久未同皇后敘舊』為由,將張嫣引去了客堂;

  而劉盈,卻是被『抱病臥榻』的姐姐劉樂,引入了臥房邊的側堂之內······

  ·

  於東、西客席上相對而坐,又對視無言許久,劉盈的眉頭之上,便逐漸湧上了一抹自嘲之色。

  劉盈明白,在自己帶張嫣登門的今天,姐姐劉樂為什麼會『抱病臥榻』,此刻又為什麼面色僵硬的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說到底,還是姐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按理來說,劉樂、劉盈姐弟二人,均為先皇劉邦與當今太后呂雉所出,同父同母,屬於絕對意義上的『手足』。

  在過去這些年,二人也始終是以姐-弟的關係相處,雖談不上多麼親近,但也終歸還算輕鬆。

  可現在,二人除了『姐-弟』的血緣關係,還多了一層『丈-婿』的姻親關係,且這兩層關係還差了輩分!

  再加上一個『君-臣』的關係,也使得二人之間,頗有了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意味······

  按照姐-弟的關係,劉樂為姊,劉盈為弟,應當是姊友、弟恭;

  可按照君-臣的關係,劉盈為君,劉樂為臣,便當是君仁、臣忠;

  有這兩層地位倒掛的關係,二人之間本就已有些不好處理,但也總還能按『在外論君臣,於內論姊季』的方式面前解決。

  畢竟在皇室內部,尤其是在如今這種天子年幼的情況下,類似的地位倒掛關係也並不常見。

  如楚王劉交,論血緣,是劉盈的叔叔;

  齊王劉肥,則是劉盈的長兄。

  對於這些人,劉盈也總還能以『我喊你叔/哥,你喊我陛下』的默契來妥善處置。

  ——畢竟劉盈喊出的一聲叔/哥,劉交和劉肥也不敢當真。

  但劉盈同劉樂之間,卻是在這個基礎上,又家上一層身份地位再次倒掛,且與『姐-弟』關係差了輩分的『丈-婿』關係······

  這已經不是在外怎麼論、於內怎麼說,或者『各論各的』所能解決的問題了。

  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

  在過去,劉樂-劉盈二人即為姐弟,又為君臣;

  在這種情況下,二人的關係,完全可以按照場合去論。

  在私底下,或是在家人面前,尤其是太后呂雉面前,二人完全可以你一聲弟弟、我一聲姐姐的相處,其樂融融,家庭和睦;

  等到了正式場合,或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再委屈劉樂喊劉盈一聲『陛下』,劉盈隨即擺出一副『姐姐這說的什麼話』的姿態,便也沒人能挑的出毛病。


  可在加上一層『丈-婿』的關係之後,就連分場合論的方式,也已經無法解決問題了。

  ——在私底下,劉盈到底該喊劉樂姐姐,還是喊丈母娘,乃至母親?

  在公開場合,劉盈到底應該端起皇帝的架子,還是擺出女婿的姿態?

  甚至於,在只有二人在場的私底下,劉盈又該通過怎樣的稱呼,來表明自己對劉樂的態度、維繫自己和劉樂之間的親情?

  很顯然,這,已經不單單是一個稱呼,或者禮法秩序的問題;

  而是儼然已經涉及到人倫!

  ——這姐姐不是姐姐,丈母娘不是丈母娘的,算個什麼事兒······

  說白了,對於二人之間的關係,非但是劉樂不知該如何自處,就連劉盈,也是相當的苦惱。

  但即便如此,劉盈今日,也還是登上了宣平侯府的大門。

  因為劉盈知道,這件事只能,也必須由自己主動出面。

  如果劉盈不主動站出來,把這裡面的彎彎繞理順,那這普天之下,就再也沒有人,能釐清這姐弟二人之間的複雜關係了······

  「阿姊。」

  一聲低沉的輕呼,算是為二人之間的關係定下基調,劉盈望向劉樂的目光,也旋即帶上了一抹嚴肅。

  見此,劉樂也會過意來,便先側過頭,朝身旁的婢女看了看。

  片刻之後,待側堂內,只剩下劉樂、劉盈姐弟二人相視而坐的身影,劉樂眉宇間的尷尬之色,才逐漸被一抹堅定所取代。

  只不過,讓劉盈頗有些感到詫異的是:率先開口的,居然是劉樂······

  「陛下大婚以娶張氏女,乃母后做主定奪。」

  「於此,陛下可心有不願?」

  漠然一語,便見劉樂眉頭立時一皺,可望向劉盈的目光,卻是頓時有些躲閃了起來。

  發出這一問時,劉樂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劉樂是先皇劉邦眾子的長姊,是如今的齊王劉肥、淮南王劉如意,以及面前的天子劉盈,都無比尊敬的、如父如母的姐姐。

  尤其是劉盈,作為劉樂唯一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與劉樂之間的情感,更遠非一個『陛下』的稱呼所能衝散。

  ——漢二年,楚漢彭城一戰,彼時尚為漢王的先皇劉邦慘敗,五十餘萬大軍土崩瓦解!

  而世人皆只知:在逃亡途中,先皇劉邦曾不止一次的將當今劉盈踢下馬車,卻不知一同被踢下馬車的,還有當朝長公主劉樂;

  彼時,劉盈只有五歲,而劉樂,卻已是有足足十三歲。

  對於當年那件事,劉盈或許只留有些許殘存的記憶,但對於劉樂而言,那件事,卻是一生不忘的痛楚。

  劉樂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父親將自己踢下馬車的時候,是怎樣的無情,又是怎樣的決絕;

  而弟弟劉盈即便是摔下馬車時,卻仍不忘用身體護住自己。

  劉樂之後曾問過劉盈:為什麼這麼做?

  劉盈給出的回答是:有父王、母后在,季便是殘了,也總還能富貴終身;

  可阿姊女兒身,若是摔壞了身子,日後不好嫁人······

  從那以後,劉樂的心中,就再也沒有了一個叫『劉邦』的父親,卻多了一個明明比自己年幼,卻讓自己時刻感到溫暖、安心的弟弟。

  之後,父親劉邦想要將自己嫁去匈奴,好在最終沒能得逞;

  不久之後,尚未被貶為宣平侯的二世趙王張敖,成為了劉樂命中的那人。

  每每想起這些,劉樂總是無法阻止那一幅幅溫暖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出現在自己腦海當中。

  ——當先皇劉邦想將劉樂嫁去匈奴時,世人只看到皇后呂雉勃然大怒,擺出了一副炸毛母雞的姿態,張開翅膀,將劉樂護在了身後!

  但沒有人注意到:在劉樂的身邊,年僅八歲的皇太子劉盈,也早已為姐姐劉樂齜起了牙,準備好了一封很可能以儲位被廢為代價,最終卻也很可能於事無補的諷諫書······

  當劉樂嫁給張敖,成為趙王后的時候,世人都只看到先皇劉邦罵罵咧咧,皇后呂雉喜極而泣,卻沒注意到年僅八歲的皇太子劉盈,遣人給趙王張敖送去重禮,囑託張敖『定要善待孤姊』。


  而在張敖涉嫌『謀反』,被剝奪趙王之爵,貶為宣平侯之時,在整個長安朝堂,都對這一家子人避之唯恐不及時,也還是太子劉盈站出來,無比高興地說:阿姊能久居長安,是好事,是好事······

  想到這裡,劉樂面上不知何時,已掛上了點點淚痕;

  回想起這一樁樁、一件件往事,又想起方才,劉盈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一抹揮之不去的尷尬之色,劉樂只覺得如今的自己,根本不配有劉盈這麼一個弟弟······

  而在劉樂對座,看著姐姐愈發自責的面容,劉盈也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那一絲彆扭,滿是感懷的長嘆一口氣。

  「阿姊即直言以問,季,便也不好再瞞。」

  語調低沉的道出一語,便見劉盈苦笑著一搖頭,旋即無比鄭重的抬頭望向劉樂。

  「嫣兒雖非阿姊身生,亦為阿姊庶女;又自幼喪母,養於阿姊膝下。」

  「於嫣兒之秉性,季,絕無擔憂之處。」

  「且往昔,父皇於阿姊多有薄待,以嫣兒入主椒房,亦乃母后欲以此,於阿姊稍行償補。」

  說著,劉盈不由稍一止話頭,五味陳雜的再發出一聲輕嘆。

  「此,亦乃季之意······」

  聽聞劉盈此言,劉樂只覺淚水流出眼眶的趨勢,頓時更加猛烈的一些,惹得劉樂趕忙用手捂住口底,低頭啜泣起來。

  卻見劉盈溫爾一笑,從座位上起身上前,隔著案幾坐在了劉樂面前。

  「阿姊不必過慮。」

  「於嫣兒,季心甚喜;婚以為妻,亦乃季之所願。」

  「況此乃親上加親之事,使吾姊季愈親、季得嘗所願,又母后於姊行以彌償,得求心安。」

  「故往後,阿姊大可不必於此事耿耿於懷,只仍以往日之姿待季,季便不甚欣喜······」

  聽著劉盈溫和的勸解聲,劉樂卻仍沉寂在哀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只捂著嘴又搖了搖頭,面上儘是自責之色。

  見此狀況,劉盈也終是無奈一笑,旋即佯裝要起身,擺出一副要大禮慘敗的架勢。

  「若姊不欲使季如此,季這便大禮參拜,以問外母大人安······」

  「不可!」

  被劉盈這麼一激,總算是讓劉樂嗡而抬起頭,連道一聲不可,便似彈簧般從座位上跳將而起!

  手足無措的站起身,正欲上前扶止,卻看見劉盈望向自己時,那寫滿面龐的戲謔之色時,魯元公主劉樂,才終是破涕而笑。

  「嗤!」

  「都已是頂天立地的丈夫,還如此······」

  話說一半,『輕撫』二字卻是如自帶鎖扣般,死死卡在了劉樂的嘴邊,久久沒能道出口。

  但姐弟二人之間的尷尬,也隨著劉樂這一聲嗤笑,而消散於這富麗堂皇的側堂之上······

  「即是親來,便直言吧?」

  「可是嫣兒於宮中整日哭鬧,才惹得御輦北出司馬,以至尚冠里?」

  一聽劉樂這傲嬌中,稍帶有些許調侃的語調,劉盈只在心中長鬆了一口氣。

  又逢劉樂主動問起,劉盈索性也不再拐彎抹角,只趕忙輕扶起劉樂的胳膊,嘿笑著將劉樂送到上首的位置,安然跪坐下來。

  「正所謂:生我者父母雙親,知我者莫如長姊!」

  「來,姊且飲茶,飲茶······」

  隨意中略帶討好的將劉樂扶到位置上做好,又滿是諂媚的將茶碗遞到劉樂身前,劉盈這才學著記憶中,曾經那個『自己』的模樣,對劉樂嘿嘿一傻笑。

  「阿姊。」

  「有一事,季,可實在是別無他策,唯有勞阿姊出馬,方能解此困了······」

  故作苦惱的一語,不出意外的引來劉樂一陣搖頭輕笑,劉盈則配合著笑了笑,也終是將自己今日登門的目的,擺在了姐姐劉樂的面前。

  「阿姊。」

  「前些時日,母后召季往長樂,言辭之中,於季可頗有些『不滿』······」

  「母后言,皇長子年歲漸長,又椒房已立;若椒房久無所出,難免橫生物議,乃至震搖社稷······」

  見劉盈神情鬱結的道出此語,劉樂也不由將面上戲謔之色稍一斂,若有所思的低沉沉吟片刻,才又略帶遲疑的抬起頭。

  「依陛下之意·······」

  「此事,該當如何?」

  卻見劉盈聞言,只趕忙在劉樂身旁坐下身來,眉宇間,更是帶上了一絲急迫!

  「季愚意:皇長子無母,又尚年幼,莫如,便由阿姊入宮言說,以勸母后恩准,繼皇長子於嫣兒膝下!」

  「待覆數歲,社稷稍安、嫣兒年歲稍長,再謀椒房『結果』一事,亦不遲?」

  言辭懇懇的道出這番話,又看出劉樂眉宇間的遲疑,劉盈心下一急,更是不由自主的一拍大腿。

  「唉!」

  「阿姊!」

  「嫣兒,可方年九歲啊!!!」

  「季縱是蠻獸,也不至·······」

  「也不至如斯之地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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