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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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6章 唐皇后

  東宮女官離開荔蘿殿時,昨夜臨時增守宮城諸門的太子禁衛得令撤退。

  隨後,一隊輕騎直闖入城,叩響宮門。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劇烈地騎過馬了。

  他年輕時,也曾是皇子中騎射的佼佼者。

  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在面對病弱的太子時, 既驕傲,又不甘。

  但當上皇帝之後,他就不再需要拼盡全力向誰展示什麼了。

  這一次,其實他完全可以派一位年輕力壯的武將或者侍衛前來,帶著他的親筆詔書。

  可他害怕,害怕所託之人不可信,害怕他的詔書在京城已經無效。

  所以他自己來了。

  太極宮空空蕩蕩。

  雖然退位詔書已經下了,但是他還沒有正式退位,這座宮城也依舊任他來去。

  當看到荔蘿殿外持刀而立的不再是他留下的人時, 皇帝猛然紅了眼,拔劍凌空揮指:「滾開!」

  終究他還是個皇帝,殿外守衛紛紛避讓。

  下馬,疾步入內。

  隔著枯草衰藤,他望見前殿之內,素白身影似雪,一道寒光揚起,令他目眥欲裂——

  「住手!」

  寒光乍停,殿內美人抬眸,望出的眼神晶瑩似喜似悲,如同遙望多年的仙子終於墮了凡塵。

  皇帝心中亦悲喜交加。

  失了皇位,卻得美人真心,餘生終不算無望。

  入殿。

  舒美人緩緩垂下拿著匕首的手, 仰著臉看他,眸中水光盈盈。

  數月不見, 原本就消瘦的面容愈見清減。

  皇帝不由懊悔當初與她置氣之下,留她一人在京。

  原以為是捂不暖的心,卻在那般危急時刻,不顧性命地為他示警。

  而此時,除了她手裡的匕首外,殿內還擺著白綾和匕首。

  但凡他遲來一步——

  皇帝深吸一口氣,將舒美人擁入懷中,嘆息道:「阿舒,朕再不會丟下——」

  「你」字還沒說出,他陡然瞪大了眼睛,眼珠都幾乎從眼眶裡掉出。

  懷中人輕掙兩下,從他懷裡脫身而出。

  四目相對,舒美人眼裡仍有水光,也仍舊似悲似喜地複雜。

  「為、為什麼?」皇帝不敢置信。

  她沒有回答,退了兩步,俯身從案几上拿起酒盞。

  雙手捧盞,啟聲若雲氣飄搖:「阿舒答謝陛下賜酒。」

  皇帝看著這一盞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酒,想躲避,卻因背心上精準的一擊跌撞倒地。

  酒盞沒有任何遲疑地送到他嘴邊。

  「不是……」

  那不是他賜的酒,阿舒是不是誤會了他?

  可他沒有機會解釋, 剛張開嘴, 酒就灌了進去。

  烈火從喉管開始焚燒,又似利刃自上而下地切割。

  所有的疑問和不甘都被燒盡、割透, 一個字也沒漏出來。

  甄素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看著他在痛苦和不甘中,咽了氣。

  當年賜她鴆酒,是鄭氏作祟;

  後來刺殺薛郎,是王氏作祟;

  但她知道,鄭氏和王氏背後,有一個隱形的縱容者。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誰。

  而她,也終於大仇得報。

  「啪!啪!啪!」

  鼓掌聲突兀響起。

  甄素猝然抬頭,看見一名容色秀美的綠衣少年站在庭院中,如同枯草中萌發的春意,漂亮得令人恍惚。

  不久之前,東宮女官賜下白綾、鴆酒、匕首三樣後,便將荔蘿殿的宮人都帶走了。

  皇帝是獨自一個人進來的。

  不知是本來就獨自一人,還是隨行者被人攔下了。

  總之,荔蘿殿裡沒有旁人,應該是太子妃在否定她的原計劃後,另外為她創造的契機。


  這名綠衣少年,出現得格外詭異。

  「恭喜甄姑娘大仇得報,」綠衣少年笑吟吟道,眼眸清澈乖巧,「如果姑娘已經沒有未了的心愿,為免拖累旁人,不如早早與薛七郎團聚吧?」

  ……

  「死了?」唐小白正要出宮迎接已得傳位的太子殿下,聞言霍然轉身。

  「阿吳帶人趕到的時候,太上皇和舒美人都已經沒了,太上皇后心刺傷,服鴆酒,舒美人則是匕首刺中心臟而死,應該是自殺。」虞雋說話時眼裡還帶著驚恐,可憐巴巴的,像是被嚇到了。

  唐小白因為震驚,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演。

  但這份震驚很快就消散了。

  自殺,並不意外。

  甄素報仇的決心如飛蛾撲火,不死不休。

  她在為甄素提供這一次刺殺皇帝的機會時,就知道是個難解之局。

  倘若甄素還有求生欲……

  如今,求仁得仁罷了。

  「看好荔蘿殿,此事我親自報去太子那兒!」

  ……

  李穆聽到這個消息,比唐小白更淡定,只「嗯」了一聲,連一瞬間的震驚都沒有。

  唐小白不由悄聲問:「皇帝這麼急著趕回來,是不是你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甄素得罪了我的太子妃,必死無疑。」

  唐小白「啊」了一聲,道:「我還真給甄素賜了白綾、毒酒和匕首!」

  大局定後,她也想通了甄素的意圖。

  確實又想騙她。

  倘若她真的將甄素作為人質,少不得要見識一場美人凜然就義、帝王淚灑軍前的大戲。

  甄素其實和她一樣,並不想看江山美人的選擇,而是將自己與江山放在天平的同一側。

  她企圖呈現給皇帝看的,就像去的那封信一樣,沒有情意綿綿,只有冒險相護。

  如此,贏取信任,然後致命一擊。

  在不妨礙東宮利益的前提下,唐小白願意成全她,所以送過去賜死三連。

  本來以為要等上一陣,沒想到李穆那邊給予了默契度滿分的配合。

  桃子前腳剛走,皇帝後腳就到了,回來得比李穆還快。

  說起來,那年盛夏,皇帝對素未謀面的甄素賜下毒酒,就註定了今日的真心錯付。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善良一點吶……

  「想什麼?」李穆見她一臉唏噓,問道。

  唐小白瞥他一眼,道:「在想,還好我以前沒有欺負過你。」

  李穆沉吟道:「你從前總要我幫你寫功課。」

  唐小白:???

  「都要做皇帝的人了,怎麼這麼記仇?」

  即將上任的皇帝陛下正色道:「阿皎對我做過的事,每一件都要牢記。」

  唐小白眨了眨眼,有點臉紅。

  她對李穆做過什麼了?怎麼聽起來怪怪的?還是說,只有她一個人不對勁?

  「阿皎怎麼臉紅了?」

  「你才臉紅!」唐小白立即反駁。

  原以為是無效反駁,誰知眼睛一瞥,還真瞥見李穆臉上一抹紅。

  「這是什麼?」唐小白抬指撫過他眼尾淡淡的紅,似一抹胭脂綺艷,「你受傷了?」

  「不是,是朱墨,」李穆捉住她的手解釋了一遍,淡淡道,「他一生卑劣怯懦,見不得別人無所畏懼。」

  太興皇帝為皇子時,嫉妒當時的太子,卻不敢在先帝面前表現和爭取;

  惠昭皇帝之死,是顏氏動的手,太興皇帝不是不知,卻佯作不知,不敢擔責;

  做了皇帝後,他又因懼怕受人非議,不敢對顏氏滅口,也不敢對李穆斬草除根;

  優柔寡斷的性格讓他格外看重那些孤注一擲的人,譬如柳泰,譬如趙景,譬如起初的「秦宵」。

  他喜歡看人起於微末,不顧一切向上爬。

  前提是,不能爬出他的手心。

  所以當看到李穆自始至終不懼時,他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諷,於是暴怒,為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暴怒。


  唐小白看著那一抹紅痕,幾乎能想像出當時太興皇帝的崩潰。

  銳意無畏的少年,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他畏手畏腳的半生。

  即便做了皇帝,也壓抑著,從不得暢快。

  唐小白忍不住「噗嗤」一笑,在他低頭凝視時,雙眸亮晶晶地悄聲說道:「太子殿下雄才偉略,人嫉神妒!」

  雄才偉略的太子殿下卻微微紅了臉,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去處理下太上皇駕崩事宜,你先歇會兒,待行宮那邊的人回京,就要勞煩阿皎主持後宮喪儀了。」

  唐小白意外:「後宮不是皇后主持?」

  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是,唐皇后。」

  ……

  「唐皇后」這個稱呼,也只是李穆私下叫叫而已。

  正式冊封皇后還要等到過完年改元之後。

  當王太后、元皇后回宮,唐小白依舊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城迎接。

  如今前朝後宮是誰的天下,已是一目了然。

  元皇后見了唐小白,盯著她沉默良久,離去時,才淡淡說了一句:「太子妃辛苦了。」

  「太子妃」三字,仿佛被咬得格外清晰。

  大概還有一兩章收尾,然後就是番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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