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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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江沼回房不久,陳溫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又走了進來,替她在火盆里添了些銀骨炭。

  江沼抬頭,難得見他穿一身月白。

  陳溫也沒再去問江沼,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了昨日的老地方,瞧那架勢又要打算陪她靜坐。

  江沼今日卻沒坐多久,整理好了几上的單,將一張單和一張畫紙,交給了陳溫,「勞煩殿下將這單交給舅舅,替我送些材進來。」

  身邊沒個人,江沼便也只能詳細地同他說了,「畫紙上的草這個時節難尋,我畫了莖葉和鬚根,勞煩殿下同舅舅交代,派個得力的大夫去一趟雪山,得取了最新鮮的才行。」

  沈老夫人曾對陳溫說過,這場瘟疫或許只有江沼能治好。

  陳溫卻從未去想過,在他眼裡,她並非大夫,只不過是一位普通的姑娘,亦沒普度眾生的義務,他從未將希望放在她身上,更不會讓她去背負重擔。

  她若喜歡,隨心便好。

  陳溫接了過來,說了聲好,「外面風大,就在屋裡呆著等我回來。」

  江沼沒應。

  陳溫也習慣了她沉默。

  今日的天氣同昨日一樣,辰時一過,便開始颳起了狂風,江沼也沒去哪兒,就在西屋門前,將沈煙冉當初用過的灶台收拾了出來。

  晌午過後,寧庭安來了院子,將江沼單上的材一樣不差的送到江沼手上,獨獨就差了那畫紙上的草。

  「人還沒回來。」寧庭安解釋道,說話時寧庭安的目光沒往江沼臉上瞧,將碾提進了屋裡,又將材細細地整理了出來,一樣一樣地用簸箕鋪開便對江沼說,「我替表妹打下手,表妹儘管吩咐就好。」

  寧庭安這會子倒是懷了希望,希望表妹當真就能將那制出來,早早了了這場災難。

  若再如此下去,後果又有幾人能承受。

  這天下又何以能安定。

  天慢慢沉了下來,天幕蒙了一層灰,那材還是沒送過來,也沒見陳溫回來。

  江沼起身去點燈,火摺子拿在手上輕輕一吹,星星火光慢慢燃開,剛挨在那燈盞上,屋內一層暖光暈開,門口一陣腳步聲,江沼回頭便見陳溫立在了門前。

  許是那月白衫袍的緣故,將那張臉映得蒼白,陳溫走到她跟前笑了笑說道,「我回來了。」說完便將手裡的草遞到了她手上,江沼感覺有隱隱寒氣從他身上傳來,正疑,陳溫卻及時地退後了兩步,那寒氣又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去換身衣裳。」

  陳溫退了出去。

  從那屋裡出來,陳溫的身子便無力地靠在了廊上的圓柱上,臉蒼白如雪,額頭布了一層密密地細汗,稍微緩了一陣,才又提起了腳步。

  他體會到了那種滋味,一個人行走在空曠無極的雪地之間,舉目望去瞧不見盡頭只見漫天飛揚的雪花,尋不著腳底下的路,仿佛這天地之間,只余了他一人,寒涼與空寂席捲而來,陳溫又想起了她說她曾閉上眼睛幻想過無數回,他能突然出現在她身邊,說那是她身體裡遺留下來的習慣。

  那話從那日起,就在他腦海里刻出了一道畫面,今兒他站在茫茫雪地間,那畫面便浮現在了眼前。

  孤單單的一道身影坐在那,仰起頭痴痴地看著前方。

  他眼瞧著那雙眼睛在等待中,慢慢地失了彩,從最初的期盼到失望,到絕望,再到最後的釋然,那冰涼的臉上再也瞧不見半點波瀾。

  陳溫心口一陣猛縮,臉越發的蒼白。

  寧庭安也不知何時從那屋裡出來,立在了陳溫的身後並未出聲,直到瞧見陳溫捂住胸口喘上了粗氣,才輕輕喚了他一聲,「殿下。」

  陳溫回頭看著寧庭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別驚動他人。」話音一落身子直挺挺地倒下,寧庭安眼皮子突突直跳,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寂靜的燈火,終是咬著牙將他扶回了屋裡。

  寧庭安聽了陳溫的話,沒去驚動旁人。

  因他知道驚動了也沒有用,昨夜他同陳溫談過之後,今兒一早便來了老屋卻被陳溫攔在了屋外,直到陳溫後來出來,他才一路跟在他身後極力地勸說,不只是將陳國百年之間的史事都告訴了他一遍,還追蹤到了之前的幾個朝代。

  寧庭安無非就是想告訴他,他並沒有錯,太子之位,他不必禪讓。


  然跟了一路,到了沈家門口前,陳溫突然回頭對他說了一句話之後,寧庭安的喉嚨如同被堵上了一般,再也沒吭過一聲,臉一時失了顏,慘白如蠟。

  陳溫上雪山寧庭安也知道,知道攔不住他,便派了沈家鋪子裡的幾位大夫同他一道上了山。

  夜裡回來弄成這番模樣,想必在那雪山上沒少受罪。

  寧庭安將陳溫扶到床上,拉過被褥正欲蓋在他身上,突見其胸口處鼓起了一塊,寧庭安擔心是沾了什麼東西,伸手去掏了出來。

  一方絹帕,繡了一株蘭草,絹帕的裹住的邊緣繡了一個「詔。」

  寧庭安知道這是太子的字。

  這是私物,寧庭安正欲放回去,然那絹帕的角落卻突然落了下來,裡頭的東西了出來,寧庭安的身子瞬間僵硬,半晌都沒挪動,一向深沉的眸子,此時竟也有了幾絲痛惜和動容。

  他將表妹接到寧家的那一日,被太子為難留在了王府,表妹曾送過他一回糕點。

  形狀是梧桐花瓣,中間鑲嵌了幾粒芝麻。

  他知太子心裡還未放下,也知他對自己生了妒,便故意將盤裡的糕點留了一塊放在了陳溫的桌上。

  寧庭安能料到他會含淚往下吞。

  也料到他會氣憤地隨手揚了去。

  卻沒料到他會這般保存至今。

  寧庭安的胳膊無力地垂下,輕輕地擱在了膝蓋上,過了許久,那喉嚨處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寧庭安垂目將那糕點重新包好,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來,對著雙目緊閉的陳溫輕輕地說道,「十年都能熬過來,最後的這一個坎兒,但願你們也能挺過來。」

  寧庭安走出了房間,去了對面江沼的屋裡。

  江沼正埋頭攆材,見到寧庭安進來便說了聲,「還得勞煩表哥替我提桶清水過來。」適才見陳溫走後,表哥緊跟了出去,倒沒想到這一去會這麼久。

  寧庭安說了聲好,腳步卻沒動。

  江沼抬頭疑地看著他,便見寧庭安的臉暗淡無光,悲涼地對她說道,「表妹去看看他吧。」

  江沼手裡的那碾子突地一頓卡在了槽子裡,寧庭安的目光也沒有半點躲避,她當知道他說的是誰。

  屋裡安靜了一陣,江沼緩緩地從那凳子上站了起來,寧庭安沒再跟過去,只看著江沼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盡頭,又從那叢叢梨樹之間透出了個隱隱的身影出來,在江沼推開了那扇門時,寧庭安終於收回了視線,仰目望著夜,幾口冷風入喉,那堵塞的心口終於順暢了些,才轉身回屋取了水桶。

  **

  陳溫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江沼進屋時,雖也燃著炭火,卻透著一股子冷清比她屋裡要冷上幾分。

  陳溫合衣躺在床上,寧庭安走之前,並未替他蓋上被褥。

  江沼立在床前瞧著那張蒼白的臉,心頭似是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扯緊了緊,以往在東宮時,江沼時常替他把脈,陳溫伸出一隻胳膊來,面總是漫不經心,「孤身子很好。」

  江沼突地瞥開目光,沒再去看他,手指搭在他的脈上,倒也沒什麼意外。

  陳溫確實是染了瘟疫。

  突然來了老屋,身邊又不留人伺候,江沼便也明白了陳溫這兩日的失常,江沼起身往那炭火盆里添了幾塊炭,回頭打算替他將被褥壓好,目光不經意掃過,卻在那衣襟處瞧見了出一角的繡帕。

  那刺繡江沼很熟悉,愣了半刻,江沼還是伸了手,輕輕地將那帕子從裡頭扯了出來。

  屋裡就一盞燈火放在了陳溫的床頭,昏黃的光暈,朦朧地暈在屋子裡,那絹帕裡頭的東西漸漸地映入了江沼的視線,五瓣油桐花,白花瓣似雪,花蕊如桃,然上回寧家的食材不夠,花蕊的粉桃並不明顯。

  江沼想起那日她同表哥送完點心後,被陳溫追上將她攔在那雪地里。

  他說他也未用過膳,說想吃她做的粥,想吃她做的糕點,然她曾經替他做過無數回,也從未得來那日他的一席話,那遲來的悔意,她便也不稀罕。

  江沼盯著那點心,緩緩地看向了陳溫,低喃出聲,「都結束了,殿下這又是何必。」,,網址m..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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