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嬰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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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魔物還有個名字呢?!」桃夭「撲哧」一笑,不莊重的樣子又惹來羅先的一聲咳嗽,也不知這段聽上去處處充滿詭異的故事有哪一部分是好笑的。Google搜索

  「可笑是吧。」段將軍始終對他們很寬容,自嘲地笑笑,「想不到我的一時善念,卻為龍城院帶來一場劫數。」

  「那夜之後,您可曾再見過小傲?」羅先問道。

  段將軍堅決地搖頭:「再不曾見過。」

  羅先直言:「那麼您為何這般肯定府中的『魔物』就是這孩子?」

  段將軍的視線移到光影晃動的窗戶上,說出的每個字都斬釘截鐵:「他一直在宅子裡,一直在。只是無人能看見他。」他深吸了口氣,「他可能就在樹下,也可能在園子的角落……甚至就在我們的窗外。」

  桃夭覺得如果自己還不肯做出幾分擔憂害怕的樣子,就配不上此刻的氣氛了,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段將軍您這麼說就有點嚇人了呢。話說您既然都瞧不見他,又如何這般篤定?既說是魔物進了宅子,那總得有些魔物來了的跡象吧?」說著她又扭頭對羅先道:「是吧擎羊大人。」

  羅先只看著段將軍,並不作聲。

  段將軍沉默良久,說:「這兩年來的經歷,委實匪夷所思。」

  「願聞其詳。」羅先的視線緊緊鎖定他。

  「起初幾個月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是偶爾有下人抱怨頭之前醃製的各種小菜不過三兩天就壞掉,往日間在罐子裡存上幾個月都一點問題都沒有。但誰也沒太當一回事,只當是食材本身的問題。之後,宅子裡又漸漸出現了更多問題,比如好好的牆面上一夜之間出現了諸多裂紋,屋頂上鋪得整整齊齊的瓦片也經常掉下來,有幾回差點砸到人,各處庭院裡本開得好好的花,一株接一株的枯死,怎麼澆水施肥都沒有用,再種新的下去,種子就跟死了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肯冒芽,連我房間裡歷來平安無事的書本紙冊也忽然生了霉,那些常年照不到陽光的角落還時不時發出陣陣惡臭,下人們清洗了無數遍又熏了好久的香,才勉強壓制下去,那段時間裡,死老鼠都比往日裡多了許多,還有從府上飛過的雀鳥也會莫名其妙墜地而亡。」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看著他們,「當類似的事發生得多了,我才意識到不對勁。有一股我看不見的力量,在破壞這座宅子。」

  桃夭想了想,笑道:「也許只是宅子風水不好呢?」

  「我不信風水。」他斷然道,又看向窗外,無法化解的恐懼終是衝破了眼神里的糾結,「我聽到了哭聲。」

  「哭聲?」羅先皺眉。

  他點頭:「孩子的哭聲。就是那孩子的哭聲!我絕不會聽錯!」

  「咿!越說越嚇人了!」桃夭故意哆嗦了一下,趕緊喝一口熱茶壓壓驚,「隨時都能聽到嗎?」

  「白天沒有,夜深只我一人時,子時一過,便聽得尤其清楚。」他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每日如此,只是有時要哭到天明,有時只哭一兩個時辰,許是這魔物也有哭累的時候。」

  「難怪您看起來如此疲倦。」桃夭嘖嘖道,「如此糟糕的環境還能撐到現在,得虧您身板好,換了別人,應該不是瘋就是死了。」

  羅先在桌下踩了她一腳,說好的透明,她從頭到尾卻比誰都突出。

  「您在給狴犴司書信中的原話是『魔物入宅,不治必有滅頂之災』,可光就您方才所言,那些事雖詭異,卻不至於到滅頂之災的地步。」羅先將身子坐得更直了些,等那個最關鍵的答案。

  段將軍卻將目光投到桃夭身上:「方才你在密室講,府中一定又有人做了不得了的夢。實不相瞞,這兩年間我的精神越來越差,常常夜不能眠,即便運氣好能睡上幾個時辰,也難在噩夢中得安穩。我總是做一個相同的噩夢,並且這場噩夢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次比一次清晰,緊閉的城門,高而堅固的城牆,陷於火海與慘叫的城池,夢裡的我騎在馬上……」他停住,眉頭因為鎖得太緊而微微顫抖,似是說到了最不想說的部分,「我拿起弓箭,射向試圖翻過城牆的人。圍繞在我身邊的士兵們都很恐慌,可能他們比困在城中的人更害怕,把我當作他們唯一的支柱。我也真的像一根柱子般立在原地,無論城裡是何境況,我終是一動不動。直到火滅城毀,我方入了城,只見屍橫遍野,無人生還……」他越說聲音越低,「我呆立於廢墟之上,剎那間卻有無數漆黑的人形怪物,血紅著一雙眼睛,朝我逼過來……」

  桃夭笑笑,沒有接話。羅先倒是比她體貼,給段將軍茶杯里添了些熱茶:「不急,您慢慢講。」

  他喝了口茶,將心神穩了穩後方繼續道:「初時也頂多是被這噩夢驚醒,可後來卻出事了。」他放下茶杯,眼神前所未有的嚴峻起來:「夢裡那些怪物,竟在我醒來後出現在府中!起初只有一隻,後來數量越來越多,最多時一次跑出來七八隻。它們不光來找我,還想殺我,甚至對府中所有人都不留餘地,我費了頗大力氣才勉強護住府中人的周全,可他們之中依然有人重傷不治,連糖兒都為它們所傷!」他突然咬緊了牙,露了克制不住的怒意:「連糖兒這樣的孩子都不放過,不是魔物是什麼?桃姑娘你不也說了,密室中的東西是妖怪嗎,我好端端一座龍城院,十來年風平浪靜,若非那魔物作祟,焉能有妖怪出現!」


  「連孩子都不放過,確實可恨呢。」桃夭撓了撓額頭,又道,「如果不是糖兒受了傷,您或許還會忍耐下來不向任何人求援,只靠自己跟它們斗到底?!」

  他緩緩點頭。

  「您每次做噩夢時,都有怪物……跑出來?」羅先自己都覺得「跑出來」三個字很彆扭。

  「若每次都有怪物出來,只怕今日已無緣與二位相見了。噩夢可怕,而不知哪次噩夢又會跑出鬼東西來,才最是可怕。它們的出現,我並未找到規律。」他苦笑,「能對付得了這幾十隻,已近我極限。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叨擾狴犴司。如你們所見,我已遣散大部分家丁僕從,府中兇險,再留下來難保枉送性命。本來連老樊跟糖兒都要送走,但老樊誓死不肯離開,糖兒又只得老樊一個親人,不肯去府外生活,只得作罷,我日日擔憂他們的安危,卻已是有心無力,強撐不了多久了。」

  「段將軍已經很不得了了。」桃夭朝窗外努努嘴,「不但費勁挖了那麼大的陷阱,連尋常人聽都沒聽過的血縛咒都用上了,您是要瓮中捉鱉,死也不能讓它們跑出龍城院害了別人,是吧?」

  「血……血縛咒?」他有片刻迷茫,「不瞞姑娘,我倒不知那是什麼咒,只是在一本講術法的殘書上見了這驅怪困邪的法子,依書所言,在院牆上寫滿咒文之後,這些怪物果真一接近龍城院的邊緣就會被彈回來,無論如何都去不到外頭。你說得對,我的確擔心它們跑出去再害無辜。至於陷阱,起初那一兩隻,憑我刀劍之力即可勉強對付,可數量一多,不靠外力便很危險了。好在那些怪物雖兇猛,卻不見得聰明,稍用些計策便能引它們上當。」他嘆口氣,朝他們二人拱手,懇切道,「事態緊急,還請二位鼎力相助,解我府中劫難!」

  「我看段將軍平日裡也是個有傲氣的人,若非真的沒有法子解困,是不會如此懇求的。」桃夭笑著拍拍羅先的肩膀,「您放心,有咱們擎羊大人在,保您『藥到病除』!」

  羅先一扭肩膀甩開她的手,只問他:「您確定一切災禍皆由那看不見的小傲而起?」

  「確定!」段將軍咬牙,「自領他回府那天起,再無寧日。我雖不是個信鬼神的人,但也聽說過荒郊野地精怪甚多,常有對路人起惡意者。許是我運道不好,偏就遇上了。如今覺得冤枉也是無用,既然此物不讓我好過,我只能與之拼死一戰。」

  「我既奉命而來,自是不用將軍拼死一戰了。」羅先閉目,心頭默默掐了掐時間,「您說,通常都是在子時之後聽到那孩子的哭聲?」

  「正是!」他肯定道。

  「那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桃夭眼神驟然冰冷,隱隱的殺氣讓其他兩個人大感意外,「而我居然到這個點了還沒吃上飯!」

  緊張的氣氛突然被破壞了,羅先扶額不語,段將軍莞爾之餘抱歉道:「竟怠慢了,是我疏忽大意,只顧著自己的事,我這就吩咐……」

  話音未落,有人輕扣房門。

  「老爺,我備了些飯菜,您與二位大人要不要吃一些?」老樊的聲音傳進來。

  「要!!」桃夭雙眼放光。

  房門打開,老樊端著放滿飯菜的托盤,挾裹著一身寒氣進來,頭頂上還掛著幾片雪花。

  「知道你們在商量大事,不敢打擾,但尋思你們大半天沒吃東西,故自作主張備了些吃食。」老樊小心地把托盤裡的飯菜擺到茶几上,「入夜後越發冷了,方才還零星落了些雪花,後半夜怕是要更厲害啦,飯菜普通,你們莫嫌棄。」

  他話沒說完,一隻雞腿早落進桃夭嘴裡,邊啃邊沖他豎大拇指:「還是您老體貼,你再不來我就活活餓死了。」

  羅先跟段將軍卻都不動筷子,一個是不餓,另一個大概是心情複雜吃不下飯,一堆熱氣騰騰的食物白白便宜了桃夭。

  老樊看著桃夭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禁笑道:「桃大人吃飯的模樣,跟糖兒餓極時一模一樣。」說罷,他從托盤中端出個冒著熱氣的白瓷碗,雙手奉到段將軍面前:「老爺,趁熱喝吧。」

  桃夭放下雞腿,用力嗅了嗅,眼睛更亮了:「那是什麼湯?好香!」話音未落居然起身把那碗湯硬接到自己手裡,張嘴就喝了一口。行動突然,誰都沒料到她居然會餓成這樣,連基本的禮數都不要了,段將軍一臉詫異,老樊舉著碗的雙手都還顧不上放下去。

  「胡鬧!」羅先大吼一聲,他都記不得一天之內自己說過多少次胡鬧了。

  許是聲音太大,桃夭被嚇了一跳,「噗」一下噴出一口湯來,然後咂巴著嘴道:「不是湯啊……聞起來比吃起來香多了。」


  「哎喲我的桃大人啊,那是藥啊!」老樊頭痛地把湯碗接回來,「老爺每晚都要喝的安神藥。」

  面對所有人尷尬的視線,尤其羅先想殺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坐回去老老實實捧起雞腿:「不好意思,太餓了!」

  「算了算了,不妨事。」段將軍趕在羅先出言斥責前沖他擺擺手,又難得地露出個笑臉,「還好,沒給我喝光了。把藥湯當作佳肴的人,委實不多,可見是餓壞了,就別為難桃姑娘了。」說著便要低頭喝藥。

  「您還喝呀?我方才落了不少口水在裡頭,怪噁心的。」她又起身搶過他的碗,還給老樊,笑,「我瞧這藥湯也是費了不少力氣熬的,要不您再去熬一碗來?今夜來不及的話,就明天再喝吧。反正這些藥少吃一碗多吃一碗也沒區別。」

  「這……」老樊很為難。

  「那今天就不喝了,聽桃姑娘的。」段將軍對老樊道,「已是深夜,你快些回去歇著,仔細凍出病來。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老樊猶豫片刻,點頭:「是。那我就先下去了。」

  出門前,老樊又朝他們這邊望了一眼,臉上說不出的落寞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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