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玄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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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此妖因何而來?」

  「自噩夢出。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

  正午一點都沒有正午的樣子,冷得要命,溫度竟比清晨還要低上幾分,幾團灰心喪氣的雲挨擠在城池頂上,懨懨地醞釀著更壞的天氣。昨日的陽光怕是老天爺給的最後一番好意,洛陽城終是迎來了今冬最冷的時段。

  往來行人無一不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一邊後悔昨日沒有多出門曬太陽,一邊狠狠加快步伐,唯有走得快才能稍許暖和些,街頭沒看見幾個上年歲的人,這樣冷的時候,惹不起躲得起,臉蛋被凍得通紅的小孩子由得母親不停給自己擦鼻涕,再冷也不妨礙他們哭鬧著要吃的要玩的,還好有他們天真的吵鬧,街面上才有了些與呼號的寒風相抗的聲音,不至於太冷清。

  所有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只想著如何快速回到熱乎乎的家裡去,誰也沒心思留意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只在與桃夭擦身而過時才會投來詫異的一眼,再暗自嘟囔一句這誰家的傻丫頭啊大冷天穿這麼點衣裳,那誇張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凍死了一樣。

  她不冷,真的一點都不冷,如果有誰跟她一樣,跟在這個腿長兩米八的沒有感情的跑步怪物身後跑上大半天,再冷的天氣也是凍不死的。

  從亂墳堆到城裡,這一路上不論她是破口大罵還是猛拍馬屁,是撒潑打滾還是裝嬌弱,羅先根本油鹽不進,不肯為她減慢半分速度,看他的態度,估計她就算當場七孔流血累死在後面,他都不會回頭多看一眼。根本不需要更多的相處時間,她已然確定這個男人的心眼跟腦子,比裁縫的尺子還要直,這種人永遠只會為自己要去的任何目的地選擇最短的直線距離,中途出現的一切意外與阻礙都不能令他的直線變成曲線,聽來甚是乏味無趣,但仔細一想,能這般專注且決絕的人,有趣無趣還重要嗎?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希望餘生平安,那就千萬別讓自己成為他的任何「目的」。

  只不過呢,若非遇到羅先,桃夭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能跑,以及口吐白沫還能活下來,頑強得把自己都要感動死了。

  「吃個午飯再去吧……我真的要死了!」桃夭擦著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子,多虧他在進了城門後終於不跑了,但那雙大長腿就算是快走也夠嗆,她還是得一溜小跑才能跟上,肚子裡積存的食物老早化為烏有,咕嚕咕嚕叫得煩人。

  羅先自然是沒有拐進任何一間食肆的意思,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個薄薄的包得嚴絲合縫的油紙包,反手扔給桃夭:「你這個人也是奇怪,自己非要跟來就罷了,難道還要別人分心照顧你不成?」

  「你哪裡照顧到我了?」桃夭翻個白眼,拆開紙包,卻是個壓製得很實在的可能是某種餅子的食物,看起來不好吃,聞起來也沒啥香味,羅先拿出來的食物跟他這個人也是像極了,她不確定地問,「這是啥?」

  「我會按外出的時間準備需要的口糧。」他答道。

  桃夭聽得好笑:「你且瞧瞧眼前這繁華城池,哪裡不能吃到東西,你一個堂堂的擎羊大人,身上揣著的不是暗器卻是餅子,實在不般配啊。」

  「第一,出門在外,我從不吃不明來歷的食物。第二,身上帶食物是好習慣。第三,我不用暗器。」羅先一字一句說得特別清楚。

  「哦……」桃夭撇撇嘴,又瞅了瞅手裡的餅子,「你出門就帶這麼一點吃的?」

  「理論上我可以數日不進食,此番來洛陽預計不超過三日,這份乾糧足夠。」

  他認真的樣子讓桃夭懷疑他根本不是人類,只是一塊會說話會打架的鐵,回想當初一面之緣的邱晚來,那姑娘倒不是一塊鐵,卻十之八九是一朵生了毒刺的花,又好看又碰不得。如此推測,恐怕那狴犴司里個個都是怪胎,不然如何勝任這份鬼鬼祟祟不見天日的職位。然而在桃夭所有不屑的猜測里,突然就冒出司狂瀾的臉來,能被一群怪胎恭恭敬敬尊一聲貪狼大人的傢伙,難怪在烤肉與拿混帳話氣死她的本事上都能勝人一籌,再想到如邱晚來與羅先這般的人物在見到哪怕是說到司狂瀾時尊敬乃至崇拜的目光,她突然覺得自己雖已在司府待了這麼久,知道司狂瀾愛讀兵書,知道他不喜人多,知道他毒舌刻薄,知道他廚藝了得,但知道得再多,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依然是無解,這個人的昨天與今天永遠是割裂的,無論你與他之間發生過什麼,他總有本事讓你以為其實根本沒發生過任何事。這個人啊……就不能多去想他,想多了全是亂麻,憋氣得很。對比之下,羅先這樣的直腸子反而好了很多,簡單明了,不費心思,可事情若走到另一個極端,這完全不肯拐彎抹角的人,照樣氣到你肺疼。

  桃夭掂了掂餅子,笑道:「你將乾糧給了我,自己豈不是要餓肚子了?」


  「我出發前吃得比較飽,這乾糧可有可無,不給你吃,回頭也是餵貓餵狗了。」羅先說的每個字都特別老實,也因此特別招人恨……

  「唉,你這樣的可怎麼討得了媳婦兒喲……」桃夭痛心疾首地對著餅子狠狠咬下去,有點硬,也沒啥味道,嚼了好久都咽不下去,味同嚼蠟這個詞可算用上了。

  「這玩意兒是你做的?一點味道都沒有,難吃!」她邊走邊抱怨,邊抱怨邊吃,「太難吃了!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難吃的……哦不對,除了柳公子做的飯之外就屬你了!」

  「習武之人,不可暴飲暴食,亦不可大油大鹽,這乾糧雖粗糙,卻是五穀混合所成,不僅可飽腹,對身體也大有裨益。」他認真道。

  「有這麼好嗎?」桃夭嫌棄地又咬一口,細嚼之下確實有一絲穀物獨有的清香,但依然不好吃,得是多自律的人才能為了身體健康天天吃這種東西……不過天天大魚大肉也確實很難養出他這般毫無瑕疵的身材,桃夭用力嚼著餅子,想了想,突然問:「你們那個狴犴司好進去嗎?」

  「何為好進去?」羅先不解,「狴犴司可不是尋常人能進的地方。」

  「我意思是,進去當差容易嗎?」桃夭費力地咽下最後一口餅子,「要怎樣的資格才能當你們那些什麼貪狼大人啊鈴星大人啊什麼的。」

  桃夭的問題似是勾起了他的某段回憶,連步伐都放緩了些,半晌才說:「能進狴犴司的,萬里挑一。」

  「這麼厲害?」桃夭走快兩步與他並肩而行,笑嘻嘻地說,「光看你跟邱晚來,已知道不是善茬,沒想到司狂瀾這樣的傢伙居然能當你們的頭目。」

  「在你眼裡,大人只是『這樣的傢伙』嗎?」他反問。

  「不然呢,不是躲在家裡讀書就是研究烤肉,再不然便是出去給人家解是非,江湖中人刀光劍影的大是非也就罷了,有時連人家兩兄弟打架爭財產這種破事都去解,你說他是不是閒得慌。」桃夭故意添油加醋地說著。

  羅先聽罷,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般道:「所以我們才一直盼著大人能回來,他應該是無比出色的貪狼大人,而不是你所說的不思進取之徒。」

  桃夭一轉眼珠,又問:「他為何離開狴犴司?自己不幹了還是被人趕走的?」

  「誰有本事趕走大人。」羅先皺眉,「他主動辭官,無論我們如何挽留,皆不能改變其心意。」

  司狂瀾這種人會辭官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他怎麼會去當官。堂堂司府二少爺,人間活閻王,入官場走仕途絕對不是他這種心氣高傲的江湖中人會幹的事……

  「他好好一個司府二少爺,為何會去你們那裡當頭目?」桃夭脫口而出,「總不會是當少爺當得實在無聊了吧。」

  「不知。」羅先搖頭,「我只知在狴犴司三首之中,大人年紀最輕,立功最多。」

  「狴犴司三首?」桃夭不明。

  「狴犴司以七殺,破軍,貪狼三職為首,這三首之中本無分上下,但七殺大人年資最長,且曾輔佐先帝定國安邦,據說先帝創立狴犴司,也是聽從了七殺大人的建議,故而狴犴司中一直是以七殺大人為真正的首領。」說到這裡,他停了口,又道,「這些本不該說與你這外人聽,不過是看在你替大人養馬的情面上。你若再問,我是不會再講了,你實在想知道,不如直接去問大人。」

  「他是能隨便被問出話來的人嗎!」桃夭翻了個白眼。

  「那倒是。」羅先點點頭,旋即道,「那你還是莫再好奇了,你一個雜役,知道這些又能如何。」

  「要精確有效地拍一個人的馬屁,不但要了解他的現在,還得知道他的過去。」桃夭做出可憐巴巴的模樣,「我一個小雜役,不得想著討主人歡心,好讓他多給我些打賞麼。」

  「歪門邪道。」羅先毫不客氣道,「你盡職盡責養好馬匹,便是討了他最大的歡心,多勞多得,不勞不得,這才是道理。你若做了好事,大人這樣的人物必不會薄待了你。」

  「瞧你說的,我幾時不勞不得了?你可知司府里的馬長得比你都好!那都是我夜以繼日精心照管的功勞!」

  「我沒有說你不勞不得,你為何拿我與馬相比?」

  「馬都比你會說話!」

  「馬不會說話,除非成了精。」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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