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絳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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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落入人界的日子,他在深山裡躲過,鬧市里藏過,最後始終覺得要在人界生活,老一條紅繩子的樣也不行,他沒想過跟其他妖怪一樣老實修煉人形,那太花時間,而且他也不懂其中法門,想了好久,他在一戶人家的廚房裡開了竅。記住本站域名他本是絳君,「黏性」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這本事加上月老的仙法,連人的姻緣都能黏住,有此能力傍身,拿麵粉做個身體粘在身上,再催動自身妖氣與仙氣,變個人樣倒也不難。

  其實他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幹的,聽聞不少術士曾以泥土或蓮花或樹木做人形,但拿麵粉的……應該不多。

  反正,那天他忙了大半個晚上,終於在天亮前,以一個男人的形象走了出來,順手還拎走人家曬在院子裡的衣裳穿在身上,幸好那戶人家當夜無人,不然那麵粉飛舞紅繩成人的場面是要嚇死人的。

  從此,他就成了人,身體還很結實,不說每一塊,是每一粒麵粉都在他身上黏得十分牢靠,大約是沾了仙氣之故,模樣還算英俊。

  他以為新的生活就此愉快地開始了,可「人生」給他的第一課,卻是一堆下手無情的山賊,他只是想換個繁華些的城池生活,卻在山路上被打個半死,因為身上沒有半文錢。雖是麵粉做的身體,多少還是有些痛感,加上對這個身體的操作還不是特別熟練,他幾乎沒找到反擊的機會。山賊打完他還不解恨,一腳將他踢下了山。

  這種情況,若在哪個善編故事的文人手裡,那十之八九是落難公子大難不死被高人所救傳授一身武藝,要不就是恰遇某家嬌俏小姐施以援手從此郎情妾意,可惜,他的確也是被人救了,但不是高人也不是某家美貌小姐,而是個五十開外的胖婆子。

  那天,倒霉的他剛好就滾落在她山下的後院裡,還壓死了她家一隻快生蛋的老母雞。

  胖婆子可傷心了,說是救他,還不如說是堅決不能讓他死,不然誰來賠那隻老母雞的錢。

  還有比他更倒霉的妖怪了嗎?

  錢是沒有的,胖婆子坐在地上哭得再厲害,他也沒錢。

  沒錢?胖婆子一擦鼻涕,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沒錢,那就出力!

  說罷,又將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最後盯著他的臉:「模樣還過得去,以後就跟我一塊兒押婚去,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侄子,如此一來,收錢也能收兩份。都歸我,當是你賠我的錢!」

  剛能下地走動的他,對胖婆子說的每個字都不理解,只覺得自己壓死了她的雞,的確是要賠償了才能走。

  「幫大娘你做什麼都可以,但殺人放火不行。」他好歹是從天界下來的,即便在姑灌山時,他們一族也只是終年在冰雪下休憩,跟一株植物沒區別,從不作惡。

  胖婆子一翻白眼:「押婚罷了,哪用殺人!」

  「押婚?這是何營生?」

  「即便有了婚約,也有半道反悔的,男的不娶,女的不嫁,若兩邊家人又認定這婚非結不可的,就得押婚人出馬了。」她得意地一拍心口,「我幹這行三十幾年,我押的婚,沒有結不成的。」

  他突然覺得有意思了,人界七十二行之外,竟還有如此行當。

  於是,他長住下來。胖婆子姓洪,讓他叫她洪姑姑,問他名字,他想了想,說他也姓洪,單名一個升字。洪姑姑哈哈笑著說倒還有緣,反正以後什麼都得聽她的,還夠了那隻母雞的錢,他愛去哪兒去哪兒。

  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想過各種在人界的新生活,唯獨沒有想到自己會莫名其妙成了一個「押婚人」,前方不是江湖的腥風血雨,也不是市井中的尋常日子,而是一場又一場紅燭高燒喜服耀眼的婚禮。

  可憐他連喜歡一個人是怎麼回事都還沒弄明白,便整日跟著洪姑姑去趕那一場又一場不順利的婚禮。

  原來中途反悔甚至一方根本就不打算締結婚約的情況還挺多,要麼公子嫌棄小姐不夠美,要么小姐心中另有所屬不嫁他人,要麼有人一廂情願非要做誰家女婿或者兒媳。但只要找到洪姑姑,所有不順利都會順利。

  跟她去了不少回,他發現洪姑姑的套路基本一樣,先是讓僱主拿出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看了之後放碗裡燒掉,再神叨叨地念念咒,最後再從她隨身帶著的漆木小盒子裡拿出一小撮鹽巴似的東西灑進去,兌上半碗水,一分為二到兩個瓶子裡,讓僱主拿去想辦法給新郎新娘服下即可。

  說來也怪,用了這法子之後,原本不管多麼堅決不嫁不娶的當事人都會轉了心念,雖不至於說喜笑顏開接受婚事,但也不再反對,仿佛突然想開認了命一般,終是順順利利拜了天地。而這也是洪姑姑最高興的時刻,以前只她一人時,拿的酬金已是豐厚,如今多了一個「侄子」,雖然乾的只是打打下手以及在她「念咒做法」時假模假樣替她護法保駕的工作,但旁人看來也是了不得的存在,酬金也自然是要預備下的。


  一來二去,時光飛快,不知不覺留在洪姑姑這裡已兩年有多,暑往冬來,他幫忙「押」過的婚少說也是大幾十樁,裝模作樣的本事也是越發熟練起來,洪姑姑待他不差,雖是個嘴上不饒人舉止又粗俗的婦人,但也會在趕集時像給自己兒子買衣服一樣仔細挑最好的款式送他,有時還嫌棄街市上賣的鞋子不結實,自己在燈下忙活好幾個晚上給他做鞋子,雖比不上外頭的好看,但確實結實,元宵節時她還親手給他煮一碗湯圓,嘴裡總說的是煮多了分他一點,可湯圓餡兒全是他愛吃的紅糖桂花餡兒。只是從不給他錢,不管得了多豐厚的酬金也不給。

  有時候他想,那隻老母雞的錢,應該早就還上了吧。可是他卻也從不提離開的事,住慣了洪姑姑家,家裡的每件家具包括他睡的床,乃至院子裡的所有植物與動物,都在他身上種下了深刻的親切感,沒想過離開後的日子,比起冰天雪地的老家,以及動不動就將他往焚爐里送的天界,這裡挺好,為何要走。

  洪姑姑除了喜歡錢,喜歡酒,沒多大毛病。

  他不止一次看見她在深夜時抱著酒壺睡在院中的竹躺椅上,一邊看天一邊喝,婦人里少有她這般海量的,但有那麼一兩回他以為自己眼花,因為在洪姑姑眼角看見一點亮閃閃的東西,她在哭?可是她這樣「健壯」過頭的人,不該是跟眼淚無緣的那一類嗎?

  他沒有問,也知道即便問了她多半也是不回答的。來人界這些日子,他多少也明白人類的生活習慣之一,便是將那些不肯與人言的心事,在深更半夜化在夢裡或者酒里。

  他不喝酒,覺得不好喝,他的夜晚只獻給暖烘烘的被窩,不做噩夢時最舒服,像頭吃飽的豬似的一覺到天亮。

  不過,他也好奇過洪姑姑到底是施了什麼絕技才讓那些痴男怨女們順利成婚,也想知道她那小盒子裡裝的鹽巴一樣的粉末到底是什麼,但洪姑姑跟防賊一樣始終不肯透露半分。

  大概是怕他知道其中竅門之後另立門戶?

  不過也無所謂,他只是想要個安穩生活罷了,被迫離開了原住地的妖怪,大多數都只有這個期待而已,他們很少有修煉到頂稱霸三界的野心,跟世間許多普通人一樣,不過是不想漂泊流離,求一心安處度過餘生,不要再回到被敵對被嫌棄被隨意處置的過往。

  但沒想到的是,終究還是被嫌棄了。

  蘇勝就是最嫌棄他的那個。

  蘇勝算是他鄰居,家在離洪姑姑家不遠的北面山腳下,比洪姑姑家氣派些,大門上還掛了「震霆鏢局」的牌匾,聽起來能唬人,但實際上來托鏢的僱主少得可憐,經常門庭冷落,以至於蘇勝經常要帶著門下不多的鏢師靠幫人修房建橋這些力氣活兒來賺錢。

  聽說震霆鏢局以前還是風光的,在蘇勝爹還在世的時候。他去世後,鏢局便挪到了蘇勝手裡。蘇勝原本不叫這名字,叫蘇勝雪,對,她是個女的。接管鏢局後,她便將那雪字去了,說念起來方便。

  可即便聽起來像個男人,世俗的眼光仍將她排擠到很尷尬的位置,沒有多少人會放心把東西交給一個女鏢頭,哪怕她看起來十分真誠且勇敢。這樣的後果,便是老主顧一個個離開,新主顧顧慮重重甚少上門,下頭的鏢師們迫於生計,也逐一離開,如今剩下的,無非是早年一直跟從蘇家且看著她長大不忍離開的叔伯們。但長期如此,震霆鏢局散夥也是遲早的事。

  這些都是洪姑姑茶餘飯後講給他聽的,因為每次蘇勝帶著她的下手們出去攬活時都要從洪姑姑家經過,每次洪姑姑都會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直搖頭,說好好的姑娘偏要幹這樣的營生,誰若勸她放棄家業早些尋個如意郎君有個依靠,必被罵個狗血淋頭,天曉得這姑娘是不是吃鐵長大的,非要守著那根本扶不起來的家業苦苦支撐。

  她覺得蘇勝有毛病,蘇勝同樣看他們不順眼,每次路過,四目相接時,他總能見到她不屑的眼神跟故意轉過去看都懶得多看他們一樣的臉,也不知是為什麼。問洪姑姑,她說在蘇勝眼裡他們鏢局乾的是正當生意,自然看不慣我們這些劍走偏鋒,靠促成姻緣來賺錢的押婚人,覺得我們幹的不是正經事。

  想想也多半是這個緣故,畢竟七十二行里,從來沒聽過押婚人這一行。

  如果不是那天洪姑姑讓他去集市上打酒,可能這輩子他跟蘇勝的交流都只能僅限於在她路過時高傲又不屑的一瞥。

  那天微冷,下雨,各色紙傘在雨中或快或慢地移動,他一手舉著傘,一手拎著洪姑姑的酒壺,只想著快些回去,地上積水太多,看吧,前天才洗過的鞋子又遭殃了,才一抬頭,不遠處的雨水裡劃出來一個單薄的人影。那是一間堆滿各種貨物的門庭寬闊的商鋪,生意做得很大的樣子。蘇勝是被人直接推出來的,幸好她還有些拳腳底子,勉強穩住了身子,隨後被扔出來的是一摞包得很仔細的禮物,跌在水坑裡,轉眼濕透。


  「劉老闆,我很有誠意的,您的貨交給我們保證萬無一失,求您了,給我們一個機會!價錢我只收別家鏢局一半!」

  他習慣了她從他家門口經過時略略趾高氣揚的樣子,從未見過她滿臉堆笑,在極度不禮貌的對待下依然努力討好他人的卑微之態。

  「都說了不用你家,也讓你別再來了,更別送我這些不值錢的破玩意兒。」屋檐下站了兩個人,為首的中年男人胖得像個發麵饅頭,總讓人擔心那身價值不菲的綢衫會不會被他撐破,旁邊那低眉順眼的小廝在她面前也突然找到了高人一等的時刻,跟著主人家斥責:「你也不看看你們鏢局如今是個什麼光景,你也不看看你是誰,誰會找個娘們兒押鏢!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她攥了攥拳頭,雨水順著每根頭髮絲落下來,但仍撐住笑臉,對那胖子彎腰作揖道:「還請劉老闆看在家父面上,給個機會,我們一定……」

  「要不看在你爹面兒上,你連見我的機會都沒有。」胖子不耐煩地打斷她,一雙小眼睛又在她身上來回掃了幾遍,譏笑道,「我看你模樣還算端正,給你指條明路,回去快快將鏢局解散,趁自己還沒人老珠黃趕緊找個相公嫁了,既是女兒家就別老想著摻和男人的事兒了。再耗下去,孤獨終老病死街頭這種慘事你擔不起。」說著說著,他臉上飄出輕浮的笑,「我最近正有意納妾,看在跟你爹有那麼點交情,要不……」

  「告辭!」她終是不想笑了,拂袖而去。

  雨水越發密集,她不打傘,走得又快,根本不考慮前頭有沒有障礙物。

  「雨大,走路小心。」他在她與自己擦身而過時,適時把胳膊橫到她面前,「傘你拿去。」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卻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把推開他的好意:「不必。」然後果斷繞過他,乾脆跑了起來,很快消失在雨水泛濫的街頭。

  他不追,知道追不上,只調頭回到那鋪子前,一把抓起躺在水裡的禮物,甩了甩,小心挪到傘下,在胖子跟小廝奇怪的眼神下快步離開。

  以為要去到她家才能歸還,不曾想半路便遇到了。

  那是往她家跟他家必經的一條山路,路上有個一年四季都有野花開放的窪地,連冬天都不例外,只是冬天的花數量不多,顏色也單調,只剩白色一種,遠遠看去像零星的雪,也說不出品種,只知它們足夠倔強,冬天也不肯閒著。

  她獨自坐在窪地前的大石頭上,望著前頭髮呆。

  雨停了,可她還是個落湯雞的樣子。

  他走到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小聲說:「蘇鏢頭,你還是快回去換下濕衣裳吧,天寒,你這樣容易病。」

  她略一愣,旋即頭也不回道:「我瞧見你手裡有酒?」

  「有!」他立刻把酒壺遞過去,「你想喝?也對,酒能禦寒,你先喝兩口驅驅寒氣。」

  她毫不猶豫拿過酒壺一通猛灌,然後差不多把吞進口中的一大半酒都吐了出來,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一邊吐舌頭一邊說:「好……好辣……」

  「原來你不會喝酒啊。」他被她的樣子逗樂了。

  酒壺被扔回給他,她擦擦嘴,自嘲般道:「所以連借酒澆愁都沒資格,算了,不喝也罷。」

  「你被酒嗆到的樣子很可愛啊哈哈,跟你平時一點都不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這樣說,但就是覺得她剛才的樣子跟世上任何一個鬧脾氣的小姑娘沒兩樣。

  她的臉有點紅,大概是被嗆的,沒好氣道:「我平日裡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走鏢的人哪來什麼可愛不可愛。」

  「也是,鏢師太可愛的話,說不定會被賊人一塊兒搶回去當壓寨夫人。」他認真地想了想,「你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

  「我會學。」她瞪他一眼,「江湖來去哪能一點酒量都沒有。」

  「鐵了心要撐住家業?」他問,輕輕嘆了口氣,「如你所見,前頭的路不友好。」

  她一怔,忽然笑出來,說:「我爹跟別人不一樣,對自己只有一個女兒這件事一點都不遺憾,我的拳腳功夫都是他親自教的,可他也找了繡娘教我女紅刺繡,讀書識字也從不懈怠。有人說我爹多此一舉,女兒早晚嫁人,會點針線活兒不就夠了,何必多費心。」她看著他,「你知道我爹怎麼說?」

  他搖頭。

  「他說,跟押鏢一樣,我們唯一的目的是保證貨物一路安全,女兒也一樣,她只要能安全長大我的目的就到達了,至於要走什麼路,取決於她自己的意願,而不是她的性別。」漸起的暮色融進她的眼神里,「別人以為我爹一定死得轟轟烈烈,鏢師嘛,風裡來雨里去,刀頭舔血也免不了,可他既不是死在跟山賊的搏鬥中,也不是得罪了什麼人被仇家暗算,他就是長年奔波勞累,積下了毛病。在押鏢這件事上,他總說能早不能晚,不但要保障貨物的安全,還得念著僱主們急迫的心情,哪怕天上下刀子都不能在行程上有任何耽擱。他當鏢頭這些年,接下的活兒沒有一單是延誤了時辰的,帳目也算得清清楚楚,該取多少酬金便是多少,不該拿的一分不貪,該拿的少一分不行。」她笑笑,「作為鏢師,我爹的一生其實很平淡,都沒有多少值得被說道的精彩場面。可震霆鏢局的名聲是好的,僱主們沒別的誇讚,獨放心二字。我覺得吧,只要鏢局還在,我爹的好就一直在。我拼命抵抗那些試圖阻攔我的東西,也不知是在跟誰較勁,但我自己願意,我就是不能跟我家的鏢局分開。我覺得只要我還在拼命,震霆鏢局就不會完蛋。」


  她應該是很久很久沒有對誰說過這麼多這麼長的話了,每個字都在心裡憋了許久的樣子。

  他默默聽完,想了想,說:「要不要去廟裡燒燒香,求神仙保佑你們鏢局生意興隆?」

  她哈哈笑出來,白他一眼:「我以為你要給我什麼高人一招的建議。」她深吸了口氣,起身道:「東家不做做西家,姓劉的不行,還有趙錢孫李,我一家一家去找,總能得個機會。」

  「那……你加油!」他打量她一番,剛剛那劉胖子說得也不錯,雖然總穿得不像個女兒家,但她始終是個不難看的姑娘,五官雖不驚艷眾人,但眼神總是異常堅定,連看不起人的樣子都是正大光明的。雖然跟她不算太熟稔,可這樣一個姑娘,孤獨終老病死街頭之類的詞實在不該出現在她身上。他忍不住又道:「若哪日你得了心上人,不管他願不願意,只要你喜歡,我保證把他押到你面前,此生不分離。」

  聞言,她皺眉,不屑道:「少拿你們押婚人那套把戲往我身上來,說實話我真不太看得上你們,婚嫁之事本該自願,你們硬把男女湊到一起,還拿這賺錢,實屬不該。」

  他尷尬地撓撓頭:「我是好意。」

  「不必了。」她哼了一聲,轉身離開,臨走時拋下一句話,「以後有什麼東西是這兒沒有的,吱個聲,我若走鏢去外地,可以幫你帶回來。」

  他愣了愣,這是不是代表她其實沒那麼討厭他?

  「喂喂,你的禮物啊!我撿回來的別浪費啊!」

  「不要了,送你了。」

  遠遠的她傳來的聲音,好像又恢復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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