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算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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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接手鏡台後,趙三福就沒消停過。

  青樓中相熟的女妓都托人來問他,說最新琢磨出了些新東西,請他去試試。

  往日聽聞這話,趙三福定然會心癢難耐。

  「就說沒空。」

  趙三福在看名冊。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接手鏡台後,第一件事兒便是清洗。

  這也是宮中的要求。

  趙三福看看名冊,覺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準備進宮求見皇帝。

  「御史。」

  一個樁子進來,「北地的消息。」

  「哦!」

  趙三福接過紙張看了一眼,「我這便進宮。」

  出了值房,就見辛全在外面燉肉。

  「御史。」辛全抬頭,老臉上的皺紋看著就像是百年老樹的皮。

  「沒事多歇息,有事說話!」

  趙三福是辛全親自從北疆忽悠回來的,後來也一直護著他。在趙三福成功和宮中拉上關係後,辛全反而對他有些淡淡的。

  「這是一條不歸路啊!」辛全看著他出去,嘆道:「也不知老夫當年把你帶回來是對是錯,哎!」

  小泥爐中,炭火燒的火紅,陶罐里的肉湯在沸騰著。

  仿佛是這個天下!

  「趙御史!」

  「見過趙御史!」

  進宮後,那些內侍紛紛行禮。

  鏡台是皇帝手中最為犀利的刀,這位是皇帝新圈養的狗,最近幾年會很火。

  權力動人心,我當自省……趙三福發現自己有些飄飄然,趕緊壓下了情緒。

  皇帝正在發呆。

  「……按理楊元他們此刻該過了北疆,不過總有些意外,譬如說路上遭遇些什麼。楊元穩重,陛下放心。」

  梁靖在安慰著自己的妹夫。

  但妹夫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問道:「北疆那邊擴軍三萬之後,可還有動靜?」

  梁靖說道:「說是休養生息了。」

  「這是等待時機吧!」皇帝目光犀利,「國丈那邊如何?」

  「國丈最近愛教導越王。」梁靖微微垂首,壓住眼中的譏誚之意。

  這特娘的還沒登基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給自己的外孫支招了?

  早了些!

  老傢伙!

  「他這是在暗示朕呢!」皇帝說道:「進了東宮,自然該朕教三郎。」

  皇帝丟下這個話題,「南疆那邊如何?」

  提到南疆,梁靖可就精神了,「陛下,南疆那邊擴軍有些狠了,臣在想,是不是壓壓?」

  皇帝不置可否的輕哼一聲。

  狗曰的……梁靖心中暗罵,「另外,臣以為,南疆軍中異族人也太多了些,臣擔心……」

  「擔心什麼?」皇帝問道。

  「陛下,非我族類啊!」梁靖見皇帝神色冷淡,本想閉嘴,可腦海中熱血沖了一下,就脫口而出,「那些人壓根就不認同大唐,此輩從軍,便是絕大的隱患啊!陛下!」

  「你的想法更像是惡少!」皇帝年輕時也在長安城中混過,「大唐強盛時,異族從軍不是隱患。石忠唐多次說了,招募異族勇士省錢。」

  這話沒錯,可大唐如今還強盛嗎?

  梁靖心中嘆息,「另外,南疆軍頻頻襲擾南周。」

  「年胥可說了什麼?」

  「未曾。」

  「那無需管。」

  一個內侍進來。「陛下,鏡台趙御史求見。」

  趙三福進來,對梁靖微微頷首,然後行禮,「陛下,有北疆的消息。」

  「臣告退!」梁靖知趣告退。

  走到外面,他放緩了腳步,聽到裡面趙三福說道:「魯縣趙氏沒了。」

  梁靖止步,心中駭然,心想魯縣趙氏可是天下文宗,怎地沒了?

  一場大火?

  趙氏的宅子寬廣,不可能一把火燒完。


  難道是兵災?

  可那裡是北疆啊!

  北疆軍如日中天的時候,誰敢去討野火?

  前方的內侍止步回身,暗示梁靖跟著。

  梁靖心中嘆息,儘量放緩腳步……

  「嗯!為何?」

  皇帝的聲音有些震驚。

  「鏡台……」

  後續的話聽不清了。

  「鏡台當初謀劃,拉攏了魯縣趙氏和北疆軍中的兩個將領,魯縣趙氏借著祭祖的機會,準備拿下楊玄,那兩個將領在桃縣發作,裡應外合……」

  平心而論,這個謀劃不錯。

  「楊玄卻帶了三千人馬去,趙氏私軍六千偷襲,慘敗,據聞盡數被誅滅。趙贇被擒,帶到了桃縣。」

  「那兩個將領呢?」皇帝問道。

  「剛起事,就被楊玄鎮壓了。」

  皇帝默然良久,抬頭見趙三福欲言又止,「可還有事?」

  「是!」趙三福微微欠身,「北疆那邊傳言,趙氏謀反。」

  「趙氏竟然沒了?」皇帝沒搭理趙氏謀反這話,有些恍惚。

  那是趙氏啊!

  天下文宗。

  「召集群臣,議事。」

  隨即群臣雲集。

  群臣聞訊也傻眼了。

  作為重臣,不學無術自然是不行的,不,有人可以,比如說梁靖。但絕大多數重臣都稱得上是飽學之士。

  從束髮受教以來,每個人都學過趙子的文章,甚至把每個字都琢磨了無數次,想從中找到聖人的微言大義。

  對於趙子,大伙兒自然是尊崇的。

  可現在趙子一脈竟然沒了?

  斷根了!

  「不能吧!」有人不敢置信的道。☺🐯 ➅9ร𝐇𝕌𝕩.C𝓸м 💲🐉

  「誰這般喪心病狂?」鄭琦暗戳戳的把目標對準了北疆。

  「北疆那邊傳言,趙氏謀反。」皇帝淡淡的道。

  「胡言亂語,血口噴人!」鄭琦怒了,「陛下,趙氏為天下文宗,趙贇對北疆和楊玄多有不滿,臣斷言,這是污衊!」

  「是啊!有趙氏在北疆,楊逆便不敢輕舉妄動。楊逆這是下了狠手啊!」

  一個老臣顫顫巍巍的道:「那是趙子的後裔啊!陛下!竟然沒了,大唐對不住趙子,對不住趙氏啊!」

  皇帝有些膩歪這個姿態,但卻嘆道:「朕何嘗不知?」

  「當討伐楊逆!」

  老臣跪下,「陛下,臣請陛下公告天下!討伐楊逆。」

  皇帝默然。

  該我上了……梁靖說道:「此事還得打探……」

  「打探什麼?」老賊怒道:「趙氏文章傳千年,皆是忠心之道。趙子的兒孫豈會謀逆?」

  晚些,消息就散出去了。

  「去,把書信傳到各處去!」

  「用快馬去各處宣揚。」

  趙子沒了!

  不,是趙子的後裔沒了。

  連周氏都為之震動。

  「說是趙氏謀反。」

  周遵有些不敢置信。

  周勤拎著鳥籠子,天氣冷,老狗有些沒精打采的。

  「會不會是誤會了?」

  周遵搖頭,「消息確鑿,說是趙贇借著祭祖的藉口把子泰請了去,驟然發難,事敗被擒。」

  「畢竟是趙氏,放了不好,不放天下輿論洶洶,子泰這是自保吧!」

  周勤都覺得楊玄是找個藉口來滅了趙氏,可想而知外界的反應。

  「此事有些麻煩。」周遵說道:「先前皇城中不少官吏都在叫罵子泰,這一下,子泰的名聲徹底壞了。」

  「民間說趙子是聖人,讀過書的把趙子當做是神靈。如今聖人和神靈的後裔被子泰弄沒了,天下人自然要說話。」

  可此事怎麼辦?

  父子二人面面相覷。

  ……

  兩天後,趙氏被楊玄滅了的消息就傳遍了長安和關中各地。

  酒樓中,青樓中,就是,菜市場……連買菜的婦人們都在談論此事。

  「說是秦國公族滅了趙氏。」

  「哎!那可是聖人啊!」

  「秦國公這是喪心病狂了。」

  連買菜的婦人都不支持楊玄。

  黃大妹回到家中,把此事告知了衛王。

  「必然是趙氏尋死。」衛王隨口說道。

  「那是聖人後裔呢!豈會犯錯?」

  在百姓的眼中,聖人後裔自然是不沾染人間煙火的,品行高潔的就像是白蓮花。

  北疆會館。

  張霸急匆匆的回來,尋到了姜星。

  「花花呢?」

  「這人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姜星覺得花花有些邪性。

  「外面越傳越離譜了。」張霸坐下,惱火的道:「如今連市井婦人都在罵國公。」

  「此事要及時闢謠,桃縣那邊怎地還沒消息?」姜星也有些急切。

  「要不,先出手?」張霸說道。

  叩叩叩!

  有人叩門,張霸過去打開門,就看到了花花。

  「正念叨著你,咦!」

  花花身後是一個戴著斗笠的男子。

  男子一言不發進來,摘掉斗笠。

  姜星指著他,「老曹!」

  曹穎微笑,「正是老夫!」

  張霸進來,「你怎地來了?」

  「國公令老夫來執掌長安事務。」曹穎拿出一份書信。

  張霸接過仔細看了,再遞給姜星,「你來的正好,當下有件大事……」

  「趙氏覆滅之事?」曹穎問道。

  「你如何知曉?」

  「都傳遍關中了。」曹穎沒好氣的道:「老夫急匆匆趕來,便是想問問……桃縣可有消息?」

  「沒有。」

  四人默然。

  唯有花花最自在,緩緩喝茶。

  她是行動派,最大的任務便是查清當年的那些事兒。

  曹穎說道:「去打探!」

  沒等他們打探到什麼消息,隼鳥帶來了桃縣的指示。

  曹穎看完消息,沉吟良久。

  「趙氏弄了龍袍,其心可誅。」

  「可長安會否認。」

  「就是要他否認!」

  曹穎神采奕奕,仿佛找到了年輕時的狀態,「馬上傳話!」

  ……

  「趙氏繡了龍袍!」

  這個消息瞬間引爆了輿論。

  但隨即朝中做出了反擊。

  「胡扯!」一個小吏說道:「趙氏是奉命除賊!明白嗎?是朝中讓趙氏出手除掉楊玄。他這是惱羞成怒誣陷趙氏呢!」

  宮中,韓石頭給皇帝說著外面的情況。

  「有些意思。」皇帝最近幾日再度輟朝,理由是在編曲。

  楊松成那裡的氣氛比他這裡熱鬧多了。

  十餘文官聚集在楊松成的值房裡,喜笑顏開。

  「楊逆這是自作孽啊!」鄭琦笑道:「咱們正想著在輿論上壓制他,搞臭他,卻尋不到藉口,沒想到他自家卻把藉口給送來了。」

  「還是不夠!」楊松成說道:「要徹底弄臭他!」

  「下官有數。」國丈頭號忠犬鄭琦自信滿滿。

  稍後,眾人告退。

  鄭琦留在後面,說道:「國丈,下官就怕楊玄會鋌而走險。」

  所謂的鋌而走險便是出兵南下。

  「早晚有這麼一遭。」楊松成冷冷的道:「他若是進了長安城,必然會衝著楊氏動手。既然是死敵,越早動手越好。南疆軍那邊,雖說老夫厭惡石忠唐,可好歹此人用兵了得,可為楊逆勁敵。輔以兇悍的南疆軍,老夫看大有可為。若趙氏之事能攪亂北疆軍民之心,必勝!」


  ……

  「朝中傳話,說趙氏出手是朝中之意,故而趙氏謀反是污衊。」

  這個推理沒毛病。

  姜星看著曹穎,「如今外面討伐國公的聲音越發多了。」

  「不著急。」曹穎微笑道:「老夫剛到長安,好歹,也得和那些人打個招呼。傳話,北疆有證據!」

  姜星問道:「什麼證據?」

  曹穎說道:「國公為何延緩了數日才把消息傳過來?」

  姜星搖頭,「為何?」

  「國公在等那些人跳出來,隨後一巴掌……」曹穎笑道:「一群人正義憤填膺的討伐國公,突然證據出來了。會如何?」

  「你直說吧!」姜星覺得文人放個屁都喜歡在腸子裡打幾轉。

  「你要學會琢磨人。就如同你發現孩子犯錯,狠抽了他一頓,剛抽完,突然有人來說,哎喲!你家孩子是冤枉的!你會如何?」

  「會內疚的寢食難安。」

  「越內疚,就會對他越發的好!」曹穎說道:「老夫仿佛看到了韓紀和赫連榮的影子……」

  ……

  「趙贇警覺,令人毀了往來書信。可他卻忘記了鄧州趙氏。鄧州趙氏那裡是同謀,只需拿下鄧州趙氏,找到那些書信,此事便是板上釘釘。」

  韓紀撫須微笑。

  躺在床上養傷的赫連榮乾咳一聲,「那些名士都選擇了沉默,可當那些往來書信一出,他們必然為了臉面選擇開口。此事隨即大白於天下!長安,多少人會沒臉!」

  韓紀指著他,「人心啊!都被你算盡了。」

  赫連榮笑道:「你何嘗不是?」

  二人相對一笑,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覺。

  ……

  鄧州,兩百騎遇到了一隊斥候。

  「我等乃是北疆軍!」

  帶隊的是屠裳。

  上次楊玄清洗鄧州豪強,令鄧州軍將士折服,隨後錦衣衛在鄧州軍中安插了些人手。

  「去吧!」

  隊正目送他們遠去,說道:「真希望國公能早日南下!」

  鄧州,早已被北疆滲透成了篩子。

  這兩百騎一路到了鄧州趙氏的大宅子之外。

  戰馬喘息著。

  屠裳舉起長槍。

  策馬前沖。

  長槍重重的刺在大門上。

  內息涌動。

  轟!

  大門粉碎。

  屠裳一馬當先沖了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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