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青山未曾老,昔人已白頭,何必三兩句?欲言已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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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紫霄,道人的心境倒是坦然。記住本站域名

  他並沒有驅雲駕霧,作一派飄飄仙人模樣,不食人間煙火。

  而是如一普通旅人般,自紫霄山腳,往府城而行,看遍了俗世。

  這一場旅途,他走了許久,從曾經的離陽州,一路走到了江淮海,最後上了一艘商船,往淮北六州而去。

  當年修為尚弱時,就是在此,季秋與長生教主照面,仇怨越發深刻。

  如今一晃眼,竟已是大半甲子春秋。

  現在一想,頗為唏噓。

  大燕天元七年。

  這已經是奉迎正朔之後,女帝趙紫瓊登基的四十多個年頭了。

  在絕天地通的時代,凡俗皇朝的帝王,在那張位子上坐的時間,最多不過甲子,便將要撒手人寰。

  但對於修者而言,一方運朝,就幾乎代表了一尊帝王的時代。

  百年之主,千年皇帝,在遙遠的東荒,那位神霄門的張守一祖師口中,都不過只道是尋常。

  起碼以趙紫瓊這一身道行而言,正值鼎盛年華,還不過百歲,連人生旅途的十分之一,都還未曾走過。

  屬於她的時代,必將更加輝煌璀璨,如今才不過只是一角而已。

  下了山來,季秋一路上也沒見到什麼風浪。

  在三十年前平定北元,將妖魔之患平息,盡逐於草原之外後,大燕一統三十六州,與民休息。

  再加上女帝勵精圖治,多頒政令,江山海晏河清,也屬意料之中。

  無論是仙家福地,還是王朝官吏,在這期間,都沒有生出什麼齷齪與鬥爭。

  因為他們大都曉得。

  此世再過百載,就將天地大開,與近千年前一般,接連外界。

  到了那時,才是大爭之際,而眼下正是提升自我,以求機緣的最好世道,又有誰人願意將這些時間荒廢。

  遊歷山河,體悟凡心,過了大半載,季秋來到了昔日鄂王府的駐地。

  北伐功成之後,鄂王解甲歸田,放下兵政,潛修武道,趙紫瓊即使時隔多年,依舊對這座王府敬重不已,多加封賜,時至如今,已是封無可封。

  若論地位尊崇,怕是當世無二。

  並未驚擾門外甲士。

  道人消匿氣息,踏入其中。

  剛一過門扉,便見得綠草茵茵,假山環繞,依然和當初模樣不變,於是稍稍停頓,目光帶著觀賞。

  可還未過片刻,便有渾厚之音從內庭道來:

  「駐足門檻作甚?」

  「入內來,叫為父好好看看近來模樣!」

  季秋這一身氣息,岳宏圖自是熟悉不已。

  是以他才不過剛至,府邸的主人便有所察覺。

  聞得這厚重之聲,季秋搖頭失聲一笑,也沒多言,揮一揮手便去了障眼法。

  「父王武道神念,越發敏銳了。」

  「看來假以時日,天人之關,當攔不住。」

  兩側甲士見得突然出面的道人,自是一驚,不過待到心思迴轉,便知眼前之人是誰,於是目露崇敬,看著道人大步入內,未做阻攔。

  一入內庭院。

  抬首便見兩株桃花盛開,使得滿園芬芳。

  那身材高大,身披便服的王侯,背手佇立於盛開的桃樹下,側過身子,上下打量了抬腳邁進的道人:

  「三年不登門,一登門來,必有大事發生。」

  「這是破境又失敗了罷。」

  「還能有幾年壽命可活?」

  男子聲音淡淡。

  「瞞不住你老。」

  「壽元的話,應當還能有幾年吧。」

  季秋笑笑,抬起手掌,有片片桃花落於他掌間。

  岳宏圖袖袍下的拳頭捏緊,片刻復又鬆開,如此反覆幾次,終是沒忍住:

  「古往今來,道家補天派補天道體,成就真君者歷代唯一人也!」

  「你本就有上等修行之姿,又何苦來哉啊!」


  岳宏圖木著臉,看著眼前淡然的道人,話語中帶著幾分落寞:

  「金丹真人神魂成,不能尋一幼兒身,再求一世道否?」

  「我看有些金丹真人未至大限突遭橫死,就是這般做的,你才不過活了一甲子,可能效仿之?」

  對此,道人淡笑搖了搖頭:

  「金丹壽數八百,若得長生藥,至多可活九百九十九數,此乃天定。」

  「遭劫金丹轉世重修,也無法突破這命定壽元,而補天道體既非先天,在鑄成那一日起,便已註定會有今日,哪怕奪舍重修,也不會有所改變。」

  季秋說完,岳宏圖心中煩悶,握拳擊打在這樹軀之上,震起一片桃花紛飛:

  「既如此,就去吧!」

  「你可是紫霄真人,是天下第一宗師,縱使壽命不過只有數年,本王相信你出了此域,也將能夠再次延續傳奇!」

  岳宏圖深吸一口氣,又拉起了臉,不叫眼前人看出他心中情緒。

  季秋見此,施了一禮:

  「此次下山,正是為了此事。」

  「我將同東萊派的無涯道友一道,於昔日重陽山啟域外之陣,此行生死難料,臨別之際,當與父王告別。」

  「另外,父王正值春秋鼎盛,待我離去,何不再尋一家室?」

  「若我走這一遭不歸,你老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道人神色認真,正色看著眼前的錦衣王侯。

  岳宏圖本來心中正傷感著,冷不丁被季秋嗆了一句,頓時猛咳了下,恨不得一拳砸在這張臉上:

  「滾滾滾!」

  「本王一心武道與家國天下,當年你母生你時逝世,正逢戰亂家國難安,我如何能顧及這些?」

  「至於現在,心思早也淡了。」

  「倒是你,臨到末了也沒給老子留個孫子,本王真想一拳把你這臉砸歪!」

  岳宏圖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這一輩子,紅顏知己倒是不少,真就沒有一個動過心的?」

  這話一出,季秋有些沉默。

  看到他這模樣,岳宏圖心知他自有心事,他了解這個兒子,也不再多言,只長嘆一聲,重拾語氣,便帶著些激勵:

  「好了,既決定了,就別再傷春悲秋了。」

  「男兒走四方,何處不為家!」

  「且勇猛精進,破釜沉舟向前便是!」

  「此一別山高水長。」

  「希望百年之後,本王摸到了天人門檻,還能再見到你這個不孝子!」

  「滾,快滾!」

  岳宏圖揮了揮手,笑罵一聲。

  看著眼前灑脫之中,卻難掩不舍的一代王侯,季秋抿了抿唇,縱使早已看盡離別,但時隔至此,卻也仍是難以割捨。

  想來,這就是人性吧。

  若真是歷經千帆,登臨彼岸,待到千帆過盡,他是否仍能和如今一般,心弦這般觸動?

  不得而知。

  但不管如何,不管經歷了多少,千載,甚至於萬載之後。

  只希望,也能永葆初心不變,才是。

  道人俯身,拜倒於地。

  末了化作一縷春風,寄予了漫天桃花,消失無蹤。

  王府庭院,陷入無言。

  岳宏圖撫摸著桃樹,良久喃喃道:

  「庭間院落又逢春,只見桃花不見人。」

  「不知不覺,已是一甲子過去了,桃花還在,可故人皆去。」

  「夫人,我將無雙養大,卻終究沒有做到替著他,擋盡一切風雨。」

  「我愧對於你啊」

  「唉」

  念起昔日舊容顏,岳宏圖昂首,依稀間似乎看到了早逝多年,那個巧笑盼兮的溫婉佳人,眸子複雜,漸漸有了淚水,沾濕了眸子。

  「這孩子活成了一代傳奇。」

  「我只希望,他的傳奇能夠繼續延續下去。」

  「本王這一生,孰愧矣」


  離了鄂王土,再往北邊不久,就是渝江畔。

  昔年的小漁村,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幾十年對於修士不過彈指一瞬,但對於凡人來講,那就是滄海桑田。

  現在,這裡叫做渝江縣。

  作為甲子前龍君出世的地方,渝江縣各地,都能看得見祭拜敖景這位龍君的祭祀典儀,足見其威望之盛。

  她繼承這渝江海域之主,數十年來,也算是保了此地再無災年,四海昇平。

  踏在河畔的濕潤黃沙上,道人衣袖紛飛。

  他看到了有一青衣姑娘,踏在海平面上如履平地,向他走來。

  這姑娘長的著實是漂亮。

  青藍長髮披肩及腰,膚如凝脂,青金色的宮裝著在她身上,如清水荷花出芙蓉,貌美而又矜持。

  海浪吹拂浪花上岸。

  日近黃昏,照在這姑娘的背影上,宛如幅雋永的畫卷,令人見之難忘。

  季秋看到了她的第一眼,露出了笑容:

  「昔年之約,還是龍君贏了。」

  「莫說五百年,我甚至連五十年都沒撐住,就將要大限將至,想想還真是可惜。」

  談起來當年助敖景困龍升天的五百年神魂之約,季秋攤了攤手:

  「今朝我來,就是為了替著龍君解開那同結同心的神魂之契,不然我這一去若是生出意外,你必會遭到重創,甚至傷及本源。」

  「來吧。」

  說著,季秋伸出了手。

  而踏著海浪上岸的青衣姑娘,見此卻是不答,只從儲物法戒中憑空取出了兩壇酒,拋給了季秋一壇,隨後在一側的碩大礁石上落座,舉酒招了招手:

  「渝江君曾經在水宮珍藏的朝露,乃是數百年份的靈酒,煉製手法早已失傳。」

  「我做了這龍君後,就將他水宮的寶貝和珍藏,都給洗劫一空了,如今這酒還剩兩壇,正好今日你我一人一壇。」

  抱著朝露,敖景托著臉頰,看著天邊的夕陽,似是有些出神。

  「你說這域外,是什麼模樣的?」

  接過酒罈,二人並肩坐於礁石。

  道人一邊聽著敖景的話,一邊喝了一口朝露。

  他摒棄了修者的五識,如凡人飲酒般,頓時嗆了一口,繼而咧了咧嘴:

  「這酒」

  「不錯。」

  入口辛辣,後而微涼。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域外誰都沒去過,根據古往今來的記載,應是一方不可想像的大天地,其中有著數之不盡的大域小域。」

  「據傳在那,千年正宗,萬年聖地,一地運朝,百家爭鳴,是一方不可想像的大世!」

  「你這一身西海龍血,想來就是源自那裡。」

  正說著,道人又飲了一口,隨後舒了口氣,抬眼笑道:

  「這麼多年了,怎麼又改口喜歡喝酒了?」

  二人對飲,為真龍之軀的敖景,顯然酒量要比摒棄五識的季秋強。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這等酒後之舉,倒是一點見不得。

  「那老烏龜的珍藏多都是稀世名酒,我每種都淺嘗一點,喝著喝著就喜歡上了。」

  仰頭一口,末了酒花濺出,灑出了幾分在女子宮裝衣襟上。

  敖景抬起纖長的手指,隨意的颳了刮,又放在唇邊一划而過,眯了眯眼,雙頰有了一抹淡紅:

  「神魂契約,不解了,留著吧。」

  「左右就是一些傷而已,對於真龍之軀,不過彈指消弭,全當是留個印記。」

  「不然你若客死他鄉,走的無聲無息,豈不太過悲涼。」

  女子昂頭,兩支修長的玉腿在裙擺下一晃一晃,看著黯淡的天穹,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提著手中的酒,皺著秀眉,半晌才突然問道:

  「岳無雙,你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她看向季秋。

  眸子好像是氤氳飄散的水霧,輕淡而朦朧著。

  四目相對,此時季秋心中一跳,本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了下去,突然有了些沉默。

  喜歡

  什麼樣的姑娘?

  他的腦海里,想起了蘇七秀的影子。

  半晌,道人閉上了眼睛。

  蘇七秀曾經給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地步。

  一位成道的仙人,最起碼都得是歷經了千萬年的滄桑,才會有那最後的道果結成。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最開始經歷的大事,往往一定都是刻骨銘心的。

  他會在之後的無盡時光,去回憶這個過程。

  直至美化到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如果說那不過是一場幻夢,那季秋大可以將那當做成道四萬八千夢的一種,彈指一笑便忘。

  但他卻知曉,那都是真實的,難以作假。

  懸空寺的練武、佛堂前的一顧、乾都決死、雪夜落幕

  這些事兒,都是真的。

  若不得見一面,恐今生都難以釋懷。

  所以這個問題,他難以回答。

  他更不知,該如何去回答敖景。

  若只說動心,像是敖景,更甚者像是趙紫瓊,他都無法否認。

  同生死,共患難,一生遭逢起於微末,歷經甲子風風雨雨。

  這一世的經歷,毫不誇張的講,要比之大乾精彩了百倍千倍!

  他自是難忘的。

  但奈何啊

  那是最開始,也是最初的經歷。

  「我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無法回答你。」

  「抱歉了,龍君。」

  二人坐了很久很久。

  季秋將酒水一飲而盡,以法力化解,站起了身子。

  他背對著敖景,輕吐了口氣後答道,繼而搖了搖頭。

  海風吹散了他的髮絲。

  天色有些暗了。

  對此,敖景『哦』了一聲,也沒多問。

  二人有些沉默。

  直到,這姑娘柔軟的身子貼了上來,修長的雙臂環著他的胸膛,緊緊的貼在了道人的月袍後背時。

  季秋才反應過來。

  剛想有動作,卻有悶聲自後方傳出:

  「別動。」

  「就一小會兒。」

  敖景閉上眼。

  黑漆漆的洞窟,暗無天日,充斥著陰冷與森寒。

  「多少年了啊」

  她輕聲呢喃著,似在呻吟。

  「記得好好活著,咱們約定的是五百年呢。」

  這姑娘的話語,帶著些更咽。

  「都要走了,能別叫我龍君了嗎?」

  又過片刻,敖景擦了擦龍淚,自己退了兩步,背著手看著眼前罕見有了些手足無措的道人,破涕為笑:

  「好了,去吧。」

  「希望下次見面,你能有了答案。」

  「別在叫我龍君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叫我阿景吧。」

  「百年之後,靈氣潮湧通道大開,我會去找你。」

  「五百年還沒到,你可別死了啊」

  將手中已一飲而盡的酒水一擲,女子這般說道。

  而季秋

  無言以對。

  他只是目送著這宮裝女子踏著月色,於茫茫江海消失無蹤後。

  駐足良久,這才離去。

  這一次的見面,叫得他心中觸動,心緒久久難以平復。

  月色燈光滿皇都,香車寶輦隘通衢。

  大燕,景都。

  作為女帝登基以來,修建一甲子的皇城,此地繁華,難以用言語形容。

  夜幕下,萬家燈火冉冉。


  嗖!嗖!嘭!!

  無數璀璨絢爛的煙火,在這景都集市街道各處綻放。

  一年一度的花燈節到了,是大燕難得的喜慶日子。

  街坊巷陌,各色各樣的花燈懸掛於屋檐角落,孩童牽著大人的手,煙火沖霄,五彩紛飛的光雨下,各處一片歡聲笑語。

  天際明月高懸,照亮一輪人間,煙火繪成一道虹霞,點綴此景無數。

  勤政了半甲子的女帝,重拾起了許久未曾著過的紫衣,一人出宮來。

  她在集市漫步,與一道人影同行。

  那人一身月白衣袍,面貌皎如玉樹,正值風華。

  平靜的日子,海晏河清,已經持續了幾十年。

  二人並肩,看盡這花燈節風景。

  待到走至拐角處。

  紫衣女子這才停下,側過了頭:

  「師兄。」

  「你到了今天,竟連親身而至,都不敢來見我麼?」

  女子的黑眸幽幽,看不出多少情緒。

  久居高位,叫得她聖意難測。

  哪怕是季秋,都不覺有了許多壓力,於是只得無奈一笑:

  「此去吉凶難覓,我也不知何時才有歸期。」

  「最怕便是離別,既可能難見,又何必多添傷感。」

  與敖景在離別之時,突然表露朦朧心跡不同。

  這位少年時期便相逢的女帝,其實早在十年前,就上過紫霄山,親自見過他一面。

  當時甚至還將岳宏圖搬出來了,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說,叫得季秋一時無言,這才獨坐山巔靜思閉關之事。

  所以,他才最後來見趙紫瓊,告一聲離別,而且連真身都不敢,只以法身降臨。

  聽到這道人詞不達意。

  長空絢爛的花火綻放,紫衣女子輕勾唇齒,倒是笑了一聲:

  「好。」

  「離別本不應多添傷感。」

  「那就這樣吧。」

  「但你要答應朕。」

  趙紫瓊面色認真:

  「出去了,就要活著回來。」

  「別死外面了。」

  「另外」

  紫衣女子鳳眸微眯:「朕並不覺得,這天底下還能有比之朕與敖景,更能令人見之難忘的女子。」

  「你我既同歷生死,都不能叫你應下與我成親之事,那換了旁人,亦不能夠。」

  看著眼前紫衣女帝不自覺,便有無邊威嚴升騰,季秋不由撫額。

  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結果。

  又能說些什麼呢?

  不過反正,想要再見也是頗為艱難了,更不知何年何月。

  身後事,便且交予身後再說吧。

  念及至此,季秋不由洒然一笑,點了點頭:

  「我會活著,而且活的很好。」

  「這點,師兄還是很有信心的。」

  正說間,他的靈身散發著微微光華。

  「好了,差不多了。」

  「該走了。」

  「雖說你都當了四十年皇帝,論及此道,當比我更加精通,但師兄還是要在走時再說一次。」

  「靈氣潮汐,大世將臨,在這種時代下,是大機緣,也是大危機。」

  「紫瓊,希望你能扶搖直上,帶著大燕,也帶著這些百姓,成立千萬年不隕的無上運朝!」

  「俯瞰天下,坐視變遷,超越你大燕列祖列宗的功業!」

  「如此,實乃天下人之幸也!」

  「走了!」

  道人說罷,揮了揮手。

  隨即月白道袍漸漸化作了光點,於漫天煙火照耀的璀璨霞光下,化作無形。

  趙紫瓊伸出了手掌,片刻又放下,她目視著道人身影消散,而此時巷陌一側,於花燈節擺上高台的戲子琵琶高彈,末了高歌唱了一曲,便道:


  『未見青山老,

  昔人已白頭。

  何必三兩句?

  欲言已還休』

  曲調婉轉哀戚,忽高忽低,落入此時趙紫瓊耳畔,更是直擊心坎。

  說是去了。

  可這一去,生還可能又有幾分呢?

  若不是毫無退路,何須孤注一擲!

  趙紫瓊第一次,只恨自己太弱,沒有生而無敵。

  「本就不應是你去抗的東西。」

  「為什麼要幫一個毫無干係的人呢」

  「鄂王叔是這樣,你更是這樣!」

  「讓我怎麼還啊」

  女子於巷陌久久立身。

  「青山未曾老。」

  「可嘆卻白頭」

  「欲多言,再多言,又能有何用?」

  聽了一曲罷了,紫衣女子身形一個踉蹌,悵然不語,背影寂寥。

  良久,才往來時方向,默默離去。

  景都,鎮北侯府。

  為昔日北伐除卻鄂王之外,第一功者辛幼安所居。

  自鄂王卸甲,他便是如今大燕當之無愧的第一武侯!

  且是合文武兩道,上能提筆安天下,下能上馬定乾坤的絕代人物!

  這一年花燈節。

  位列大燕武侯的辛幼安,與一友久別重逢,後又再別,心中複雜難言。

  待到友人離去。

  其獨自上了高樓,倚欄聽風。

  一身便服的辛幼安,放眼眺望。

  只見得外界煙火璀璨,一輪清月倒掛,又有無數彩燈高懸,五光十色,實乃平日不可多見之景。

  興之所至,心中思緒頗雜,一時心有所感,不由提筆落下: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末了罷筆,起紙輕輕一震,打量了兩眼,頓時眸光大亮:

  「驀然回首,驀然回首」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興之所至,興之所至啊!」

  「此生之後所作之文,可還能超越此乎?!」

  「只可惜,卻是不知故人還能否再見了。」

  「唉」

  放下紙張,半鬢染霜的男子,一聲長嘆,於高樓迴蕩良久。

  仍餘音繞樑,陣陣不休。

  (ps:這章6k5,昨天半夜寫,肯定寫的不如今天,雖說這章不是結尾,但應該也算是對得起承上啟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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