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比翼花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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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星曾一度認為,顧白嬰就算哪天把天捅了個窟窿,也會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記住本站域名

  但有些時候,簪星又覺得,這少年似乎藏著無數秘密,就如她曾對門冬說起的那樣,將脆弱的一面盡數藏斂。

  就如此刻,他也會有對「天命」感到茫然的瞬間,以至於會對著她這個不算親近的師侄發出疑問。

  「什麼都沒有改變麼?」她喃喃道,忽而開口,「未必吧。」

  顧白嬰一怔。

  女子將椅子對著他,語氣輕快:「銀栗的確灰飛煙滅了,但在灰飛煙滅前,他見到了離珠公主。離珠公主是失去了記憶,可在失去記憶之前,她也叫出了銀栗的名字。就算這是個悲劇,至少我們的『掙扎』,讓悲劇里也出現了一點慰藉。師叔,」她溫和地望著顧白嬰,「縱然再微小,一點點改變也是改變。凡人修仙,不就是為了與天爭道,不讓自己被命運擺布嗎?」

  他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問:「你為何修仙?」

  簪星:「啊?」

  他好整以暇,等著簪星的回答。

  「為了自由。」

  「自由?」

  簪星笑了笑:「師叔,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在試圖掙扎我註定的『命運』。」

  顧白嬰笑了一聲,難得這笑里沒了嘲弄,他問:「你所謂的『命運』,是指嫁給岳城少城主?」

  「這只是一個方面罷了,」簪星道:「還有很多,就算不嫁給王紹,按照『既定的命運』,我也會嫁給李紹錢紹。我不想將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中,都州修仙風氣盛行,只有修仙,才能讓我有擺脫天命的機會。」她站起身,走到顧白嬰身前,把那隻空了的木盒還給顧白嬰:「這很難,有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阻撓,有時候還會弄巧成拙。」

  「其實我也不知道結局會怎麼樣,或許到最後一切回歸原點,」她彎腰,直視著少年的眼睛:「但是我不後悔。」

  她鮮少有這般鄭重其事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都是顯出一種隨遇而安的坦然,不知道是無知還是自信。

  只是

  只是在這處遼闊原野上,孤零零的茅草屋中,昏暗柔暖的燈火下,她的隨意與堅定,那句「不後悔」,竟會讓人的心情,莫名輕鬆了起來。

  過了很久,顧白嬰「哦」了一聲,將空了的紅木盒子放到一邊。

  簪星望著他:「就這樣?」

  「你想怎麼樣?」他拿起方才簪星倒給他的水喝了一口。

  「我以為你內心有什麼難以對人提起的鬱結,才這麼耐心地說出這麼一番道理好教你得到安慰。縱然你的鈴不肯響,至少我們的距離也該拉近一些吧?」簪星道:「接下來你不該與我分享你內心最大的秘密,比如你悲慘的過去、無法克服的弱點之類的嗎?」

  顧白嬰正喝著水,聞言被嗆住了,咳了好幾聲才惱怒地看向簪星:「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有弱點?」

  「是嗎?」簪星望著他:「但是你剛剛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以至於快要認命了。」

  顧白嬰猛地將水杯往榻上一擱,發出「哐」的一聲,好在這杯子也是用石頭鑿刻而成,倒也不至於碎掉。他望著簪星,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被戳中了心事,一字一頓地向簪星發出警告:「楊簪星,我沒有弱點,也沒有悲慘的過去,更不可能遇到棘手的問題。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就讓玄凌子把你逐出師門。」

  「理由呢?」

  「對長輩不敬,不懂尊師重道。」他猶嫌不解氣似的,補充道:「妄自揣測他人!」

  簪星:「你這是欲加之罪。」

  他冷笑:「你最好小心點。」

  簪星見他又有精神吵吵了,估摸著是想通了。顧白嬰方才那模樣,分明是鑽了什麼牛角尖,可惜的是這少年看起來雖然衝動暴躁,但對於內心的小秘密,倒是守護的滴水不漏,讓人難以窺見端倪。不過少年心向來琢磨不透,偶爾對生活茫然,也不必過於深究。

  反正都會解決的。

  似乎自己也察覺到方才與簪星的爭執有些欲蓋彌彰了,顧白嬰輕咳一聲:「別打擾我,我要繼續修煉了。」說罷,也不管簪星是什麼表情,自己閉上了眼睛。

  簪星聳了聳肩。

  她倒是想修煉,可這野地里一絲靈氣也無,她的梟元珠跟死了一般,眼下心中又掛念著外頭,哪能跟顧白嬰一般心無旁騖。茅草屋的主人還沒回來,這麼晚了,莫不是在外留宿?可這原野上除了那座石山,連個土丘都看不到,他們這是到哪裡外宿了?


  簪星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這一看就愣住了。

  「師叔,」她叫顧白嬰:「你快來看!」

  顧白嬰不耐煩地睜開眼:「又怎麼了?」

  「那棵樹」簪星指著窗外:「那棵樹動了!」

  顧白嬰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

  距離茅草屋外十幾米的那棵樹,在漆黑的夜色下,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然而那團影子的形狀卻在逐漸膨脹,像是在生長似的。

  顧白嬰提起繡骨,往門外追去:「我去看看!」

  簪星忙招呼瀰瀰一道跟上。

  夜裡的原野有些冷,巨樹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中是唯一的凸起,顯得格外明顯。簪星掏出幾張照明符掛到樹上,一瞬間,便被眼前的畫面驚了一驚。

  這棵樹正在開花。

  那些交錯的樹枝不斷地拉長,生長,每一段樹枝上,有柔軟的骨朵從其中冒起。不是那種一夜之間層層疊疊地綻放,而是像破殼而出的蝶不對,應該說是鳥。

  先是毛茸茸的、小巧的頭,接著是整個兒竄出來的軀體,長尾,再到展開的雙翼。那些緋紅的羽翅上像是撒了些晶瑩的月光,招搖地立在梢頭。原野上吹來冷風,將巨樹的枝條吹得「簌簌」作響,成千上萬隻火紅的鸞鳥在夜裡如欲飛的紅雲,熱鬧著、喧譁著、艷麗著。

  「這花樹」簪星看向身側的顧白嬰。

  「比翼花」顧白嬰也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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