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2章 今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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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泌霍然起身,「趕緊尋人剃度!」

  李元冷笑道:「朕本有人,可你這個逆子隔一陣子便殺一批朕的身邊人,前年那人便被你殺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李泌:「……」

  韓石頭說道:「陛下,奴婢去尋吧!」

  「速去!」

  在這個時代,頭髮大概便是最自由的東西,從生出來開始,直至最後一刻都保留著。

  故而,沒有剃頭匠一說。

  唯有寺廟裡才有剃度的手段。

  韓石頭急匆匆出去。

  他看了一眼左右,伸手捂額看天,然後往宮外去。

  到了宮外時,孫老二已經在等候了。

  「你發信號何意?」

  伸手捂額,外加望天,這便是二人之間聯絡的信號。

  這個信號發出,便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兒。

  韓石頭噼手給了孫老二一巴掌,急促說道:「偽帝父子想剃度遁入城中寺廟。」

  「奴婢有罪!」孫老二捂著臉,嚎叫了一嗓子,然後低聲道:「到時候再抓吧!」

  「賤人!」韓石頭罵道,然後低聲道:「一步步絕了他們父子的路,讓他們只能困坐宮中,等著最後那一刻,不更為快意嗎?」

  「是,奴婢馬上就去!」孫老二先扯著嗓子請罪,然後低聲道:「你真狠,不過,咱喜歡!」

  韓石頭轉身,眯眼看著裡面的宮殿,低聲道:「希望陛下也能喜歡。」

  ……

  回到殿內,偽帝父子已經準備好了。

  「陛下,奴婢令人去了。」

  「好!」

  ……

  桐城就一家寺廟,孫老二敲開門,對知客僧說道:「陛下做噩夢,說你等有罪,要盡數捕殺了。」

  知客僧面色慘白,「我等何罪?」

  「咱哪知曉。」孫老二說道:「咱聽到消息就趕緊來報信,算是結個善緣。只求菩薩護佑咱能逃過這一劫。走了。」

  知客僧感激的道:「多謝。」

  大軍就在城外,這一戰,天知曉誰會倒霉。宮中人的命運最為難測,若是皇帝殺紅了眼,弄不好能屠滅了他們。

  「保重!」知客僧進去稟告了方丈。

  「苦也!」方丈一跺腳,「走!換了俗家衣裳,戴著斗笠,咱們走!」

  ……

  孫老二回到宮中,氣喘吁吁的稟告,「陛下,那廟裡的人,他都跑了。」

  城外有大軍,廟裡的和尚害怕兵災跑了,這沒毛病。

  正在焦急等待的李泌頹然坐下,「這是天要亡朕嗎?」

  他突然抬頭,抓住了李元的肩膀,「你歷來狡詐,詭計多端,可有法子?是了,你定然有法子,快說!」

  李元的身體被他搖晃的擺來擺去,木然道:「此刻大軍圍城,哪還有法子。沒了,沒了……」

  「老狗,無用老狗!」

  李泌破口大罵。

  「哈哈哈哈!」

  李元突然大笑,「逆子,逆子,這一切不就是你的罪孽嗎?哈哈哈哈!」

  笑聲在殿內迴蕩著。

  ……

  距離桐城五里的大營中。

  皇帝站在大帳外,負手看著遠處的城池,說道:「當年朕在元州時,曾聽貨郎說,蜀地有龍,五百年一興。距離上一次蜀地出龍正好五百年。這龍,何在?」

  韓紀說道:「這龍,便是陛下。」

  皇帝微笑著。

  在寧雅韻的眼中,眼前的皇帝每一步都有些沉重。

  可這時候他不該是心情極為愉悅嗎?

  大仇被他圍困在城中,此刻定然是惶然不安,備受煎熬。

  人生至此,當暢快才是。

  但皇帝的腳步好像有些重,仿佛帶著無數東西。

  王老二和屠裳站在一起,王老二不時拿塊肉乾給屠裳,屠裳搖頭,王老二搖頭,最終屠裳張嘴。


  裴儉帶著眾將在巡營,看到皇帝後,眾人紛紛行禮。

  老賊和弟子潘正蹲在一起滴咕,不知是在琢磨哪位貴人。

  韓紀和赫連榮在一起微笑說話。

  秦澤在催促隨行的侍衛去把皇帝的大帳再加固一番。

  將士們秩序井然的在等著飯熟……

  有一種令人覺得生機勃勃的東西在瀰漫著。

  王老二衝著皇帝喊道:「陛下,明日用我攻城吧!」

  「明日自然是我敢死營!」

  藍堅這幾日有些情緒低沉,此刻卻笑著和王老二爭奪明日攻城的機會。

  斯人已逝,活人還得活著。

  為自己,為了那人的妻兒。

  這便是人啊!

  那朕呢?

  皇帝突然啞然失笑。

  「做飯了。」

  有人在喊。

  王老二馬上就活了,丟下屠裳眼巴巴的來求皇帝,「陛下,他們先前弄了肥羊。」

  皇帝笑道:「那就弄一頭來吧!」

  「今日,我一人吃,另外,弄些酒水。」皇帝進了大帳。

  「陛下不做飯嗎?」王老二有些失望。

  啪!

  屠裳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王老二回頭,「為何打我?」

  「那是陛下,不是廚子。陛下做飯是情分。」

  王老二振振有詞的道:「可陛下和我有情分呀!」

  回到帳內的皇帝坐下,想到了情分這個詞。

  最早,朕的情分是那一家子。

  後來,是許多人……

  趙三福,晏城,那個小巷子裡的鄰居,特別是對門那個色色的老頭。

  怡娘,曹穎……

  帳內有些昏暗,皇帝跪坐在那裡,晚些酒菜送了進來。

  戰時軍中不許飲酒,但所有人都覺得,皇帝這是要暢飲美酒,以發泄多年的恨意。

  「先帝去了多年了,陛下隱忍至今,如今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是啊!父仇不共戴天。」

  韓紀說道:「希望先帝能看到這一幕。」

  大帳內,皇帝在桉几上放了兩隻酒杯,自己身前一隻,對面一隻。

  他把兩隻酒杯倒滿酒。

  舉杯相敬。

  「阿耶,我,敬你!」

  酒水緩緩撒在地上。

  ……

  是夜,皇帝睡的很香。

  一個夢都沒有。

  裴儉起的很早,起來後,他要去巡營。

  走出自己的帳篷,他看到了同樣出來的江存中。

  「早。」裴儉頷首。

  「早!」江存中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他比往日早起了一刻鐘。

  「興奮?」裴儉問道。

  「有些,更多是……一種釋然。」江存中說道,「多年廝殺,大概要告一段落了。有些不舍。」,他看著裴儉,「你呢?」

  「老夫有些憤怒。」裴儉說道:「家父為大唐浴血廝殺多年,忠心耿耿,卻被偽帝父子逼迫而死。」

  他沒說武皇。彼時武皇自知大限不遠,擔心心腹大將裴九會為自己復仇,引發國中內戰,於是便手書相召。

  「家父來之前,就心存死志。」裴儉終究忍不住,隱晦的提及了武皇。

  「說起來,我北疆軍民也被偽帝父子壓制多年。這些年,多少人因此倒在了北遼鐵蹄之下。」江存中說道。

  老賊起了。

  屠裳也起了。

  韓紀和赫連榮並肩而來。

  所有人今日都早起了。

  「陛下呢?」王老二問道。

  皇帝已經起來了。

  他洗漱,修煉,走出帳內。

  看著天邊的晨曦,說道:「好天氣!」


  韓紀對赫連榮說道:「昨日斥候來報,桐城之後的各處城池都不動,顯然不準備救援偽帝。」

  「他們在等著這一戰的結果,貧僧敢打賭,那些人已經準備好了請罪奏疏,就等著陛下踏入桐城的消息傳到,馬上令人快馬送來。」

  「可不嫌晚了嗎?」

  「世人寧可晚,也不肯冒險。」

  「也是,敢冒險的不是人傑,便是瘋子。」

  「當年偽帝發動宮變,那是什麼?」

  「老夫看,這是個瘋子!」

  「迷失在權力中的瘋子!」

  軍營漸漸活了過來。

  ……

  「你出城去,尋到楊逆,告訴他,就說,朕願遠遁海外,此生不再回歸中原。」

  一夜未睡的李泌眼圈發黑,交代著使者。

  使者叫做秦茂,是跟著他多年的老內侍。

  「是!」

  秦茂帶著李泌的親筆書去了城頭,守軍用籮筐把他放了下去。

  他就這麼步行去大營。

  走沒多遠,就被斥候攔截了,聽聞是偽帝的使者,斥候騰出一匹馬,帶著他回去。

  皇帝正在做早飯。

  「陛下,有偽帝使者叫做秦茂的求見。」

  「秦茂?」皇帝攪動著陶罐里的肉,羊肉的一點膻味和肉香混合著溢出,很香。

  楊略沉聲道:「此人乃是偽帝身邊的心腹內侍,當年先帝被偽帝父子坑害,此人出力不少。」

  「知道了。」

  皇帝攪動著肉湯,嗅嗅,「做飯要火候,好廚子一把火啊!」

  羊肉好了,皇帝自己舀了一碗,拿了幾張餅子,坐在忠犬烏達遞來的馬紮上緩緩吃著。

  被帶到邊上的秦茂有些不安的等待著。

  整個大營中瀰漫著飯菜的香氣。

  自從皇帝呵斥了廚子之後,軍中的飯菜質量直線上升,將士們吃的酣暢淋漓。

  一時間,只聞咀嚼和吞咽的聲音。

  吃完飯。

  「集結!」將領厲喝。

  大軍開始集結。

  「陛下!」

  烏達牽來皇帝的戰馬。

  皇帝上馬,指著秦茂,「帶來。」

  兩個侍衛架著秦茂跟著去了前方。

  大軍雲集。

  皇帝策馬到了整列之前。

  說道:「偽帝父子倒行逆施,以至於天下板蕩。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將士含冤而死,多少仁人志士報國無門。今日,朕當帶著你等攻破桐城……」

  嗆啷!

  皇帝拔刀。

  「人來!」

  兩個侍衛把秦茂帶到了皇帝馬前。

  秦茂早已被嚇的魂不附體,被皇帝看了一眼,竟然屎尿齊流。

  「朕正缺個祭旗的人頭,此頭甚好!」

  橫刀揮動,人頭落地,隨即被掛在了大旗上。

  鮮血順著流淌下來,染紅了討逆二字。

  皇帝用橫刀指著桐城。

  「今日,當討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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