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葬禮是辦給活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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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葬禮是辦給活人看的

  謝淵正穿梭在這場時間之外的葬禮中。

  最有能力保護司機不受傷害的林與卿大約是有了個地方躺平,他只能讓司機時刻不離地待在自己身邊,這樣的話,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他的思維速度還能救一救人。

  溫錯也非要跟著他,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兔子。

  三個氣質完全不同的身影與葬禮中的各位賓客自然是格格不入的,但他們就是仗著賓客們不會對多出來的外來者有過多的反應,堂而皇之地在場館內穿行,做的事也只有一件——聽牆角。

  收集信息的最佳方式,便是在聚集的人們口中尋找平衡,拼湊真相,因為人們受到氛圍感染與群眾暗示時,總是會順應而出地暴露很多埋藏在他們心底、平時不願意說的秘密。

  不喜歡搬弄是非的人,會在葬禮上為死者生前遭遇的不公憤憤不平。

  拿捏著某些真相的人,會以獨醒者自居,為他人的想法恩賜一般作出點評。

  就像殺手喜歡隱沒於人群,就像有個成語叫做「泯然眾人」,越是混於群眾之中,越是容易放下防備。

  謝淵要找的就是這樣的人。

  葬禮上的死者已經可以確定是張小洋了,可他們為什麼會被帶來「參加」張小洋的葬禮?張小洋是在怨恨,還是在期盼著什麼……根據他的經驗來推測,只有兩個動機可以成立。

  張小洋作為一隻鬼,想殺了參與者。

  或是要參與者看見別的地方看不見的信息。

  若是前者,那謝淵站在原地也不會有抵擋的機會,若是後者,就代表著他一定能在這些賓客之中得自己想要的。

  五分鐘之後,幾個新的詞彙已經被謝淵記住。

  王雪梅,偷跑出家,貪玩,掉入河中,驅車尋找,背包,打撈屍體。

  這些詞分別是張小洋媽媽的名字,以及張小洋溺水的原因,過程和結果。

  在大多數賓客口中都是對這件事的惋惜,一個孩子的死亡,傷害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生命,還有爸爸媽媽的殫精竭慮和最終崩潰的痛苦。

  很多人都覺得張奇和王雪梅實在是太可憐了。

  那天下著大雨,孩子貪玩,放了學之後回到家中不好好做作業,卻趁他們不注意,坐著公交車一個人去了鎮上的河邊玩,當張奇和王雪梅意識到不對,驅車前往河邊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只在河岸上發現了張小洋的書包。

  滾滾河水中,不見生命。

  鎮上的打撈團隊被叫過來,冒著雨工作了兩個小時,才將張小洋的屍體打了上來。

  據說,在找到屍體的那一刻,夫妻倆嚎啕大哭。

  這是多麼令人傷心的故事呀,張小洋原本會擁有一個幸福而殷實的家庭,卻因為一時的頑劣斷送了自己以後漫長的人生——起碼故事是這麼說的。

  誰知道為什麼張小洋會像腦子壞掉一樣,大雨天去河邊呢?

  誰又知道兩夫妻是怎麼在意識到不對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河邊找人呢?

  談論這些的人並不關心,因為他們覺得這些問題的答案在鎮上的警方進行調查時都已經得到過了。

  既然警察沒有給出更多的理由,那他們也不需要對此表示質疑,只需要藉此反省,將自己的孩子看得更牢,剝奪他們小小年紀便出去四處瞎鬧的權利就夠了。

  但有人顯然不這麼認為。

  謝淵經過一個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女人時,聽到女人偷偷的、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和坐在旁邊的另一個女人抱怨。

  「她倒是會給自己賺名聲,誰不知道啊,小洋出事那天她還在跟我們打麻將呢。關心?這女人哪有資格說自己關心過孩子,她家小洋好幾次回去沒飯吃,還是來我家蹭飯的。」

  女人這麼說著,同伴深以為然地點頭。

  謝淵駐足,依靠在旁邊布置著黑白假花的柱子上,仿佛在悲傷氛圍中逐漸疲憊的過路人。

  最後女人總結道:「小洋是個乖孩子,就算他偶爾玩心重……會出這種事,也是王雪梅看護不力的責任。怎麼現在這些人反過來,在小洋的葬禮上指責小洋不該如此頑皮?」

  「這些人到底是來悼念小洋的,還是來看王雪梅作秀的?」

  「噓……」同伴讓她小聲點兒,無奈卻又看得透徹,「葬禮嘛,本來就是辦給活人看的。」


  「哼,沒意思,簡直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她們同樣是中年女人,氣質都很出眾,像是家境殷實,又有些知識底蘊。按照這個怪談展現出來的年代感,再往前推個二三十年,大約年輕時,她們也稱得上富家小姐。

  尖銳,刻薄,但骨子裡就有著敢說的能力,正因為本身的優越感,才更加看不慣一些令她們不爽的人的嘴臉。

  「張小洋是想告訴我們這場葬禮的虛偽嗎?」溫錯小聲問著,他似乎已經從零零碎碎的隻言片語中,隱約窺見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故事。

  謝淵轉頭看他,黑沉的視線毫不避諱地凝視著溫錯鏡片下清澈的目光。

  他在溫錯眼裡看到了若有若無的惆悵,那是一種穿透表象,窺見真實,卻又覺得一切太過遙遠、與己無關時,才會產生的疏離的可悲感。

  謝淵反問:「你覺得呢?」

  他大約可以拼湊出張小洋死亡的原貌了,只差一塊拼圖,而他看出來了,溫錯細膩的觀察力與感知,似乎也已經將真相納入了腦海中。

  「我覺得……不止……」溫錯偏了偏頭,結束了突如其來的對視,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總覺得謝淵好像能透過眼睛看穿他的內心,這種感覺無論如何都會讓人不安。

  好像他在想什麼,謝淵都能知道。

  甚至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的時候,謝淵也能在一瞬間察覺到他的情緒和意思,然後給出一句似笑非笑的回應。

  無論說的是什麼,都有種靈魂正在被審問的感覺。

  雖然他很喜歡謝淵,因為謝淵確實和他的哥哥太像了,但……

  溫錯有些理解班上的其他人都不願意和謝淵多做接觸的原因了。

  沒人想一瞬間就被看穿,比起利刃,毫無秘密才會讓人更恐慌,就像他為了顯得平庸,不會將對他來說顯而易見的答案輕易說出口,但卻被謝淵一眼看破。

  「行吧。」謝淵聽出他的牴觸,扯了扯唇角,淡淡道:「他想告訴我們,誰是殺了他的兇手。」

  一場虛假的葬禮——哼起旁觀者的歌謠。

  俯身贈捧玫瑰,

  有人台階上長跪,

  陽光僅鍍墓碑,

  「願它永恆不枯萎」

  有人嘆息疲憊,

  有人恰端著脊背,

  遮著臉心懷不軌,

  腳下滋病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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