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烏鴉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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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烏鴉嘴(求月票)

  桂林。

  紅黨辦事處籌備處。

  黎明時分的天空一片黑暗,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味道,遠處烏雲壓頂,沉悶地響著雷聲。

  茶公拿著一份剛收到的電報心事重重:「從各方面匯聚的情報看,項廷元確已叛徒,上級雖然採取了緊急措施,但這個人掌握的情況太多了,問題很棘手。」

  負責情報工作的科長劉啟天一臉嚴峻,接過電文看了幾眼,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首先鄂西北的黨組織首當其衝,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川軍中,任45軍副軍長兼127師師長的陳某因為秘密支持紅黨活動,被解除軍職,部隊中的紅黨成員全部被驅離。

  第二集團軍(西北軍)中的黨組織也遭到破獲,隱藏身份擔任團長職務的杜某被扣押。

  77軍179師師長因為多次接觸紅黨,直接被押往山城軟禁。

  原東北軍中大批紅黨被迫轉移,統戰工作陷入停頓

  「這個叛徒。」劉啟天怒氣沖沖道:「要不要我去一趟第五戰區?」

  「大局為重,現在還不是和他算這筆帳的時候。」茶公搖了搖頭,沉思著問:「到底是誰發的那份電報呢?」

  劉啟天也陷入沉思,是啊,誰發的電報呢?

  但不管是誰,想來一定是同志同道之人。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杜成友被捕後,嚴刑逼問,猶自一口咬定自己和電報沒有關係,畢竟是結拜兄弟推薦的人,戴春風直接讓人將他解送回去。

  10月24日,日軍攻克黃坡,城內的所有爆破點已經準備妥當,張義正帶人做最後的巡視,沒想到遇到了同樣巡視的戴春風。

  「局座,您不是去長沙了嗎?」

  戴春風一臉陰沉,他原本是要去長沙接見項廷元的,但突然出了「明碼通電」這檔子事,一時間焦頭爛額,生生改變了行程。

  他沒有直接回答張義的問題,看著車站內外拖家帶口哭天嗆地的逃難人群,還有幾個大鼻子外國記者在拍照,眉頭緊蹙:

  「你說的對,車站、碼頭等交通要道一定要做好疏散工作,這些外國人不去拍日寇的暴行,跑這裡來拍難民、乞丐、妓女,明擺著給政府難堪。」

  「這些外國記者是個大麻煩要不我去沒收了他們的膠捲?」

  「他們喜歡拍就拍,不然捅到委座哪裡,又是一樁破事。」戴春風思忖著,道:

  「等下通知各個爆破小組的負責人,再一起開個會。」

  一聽還要開會,一直沉默不語的稽查處局長趙世瑞臉色一垮,急切道:

  「戴先生,槍炮聲越來越近,日本人馬上就進城了,您還是坐我的車先撤吧,這邊的事交給我們去辦。」

  戴老闆豈能不懂他什麼心思,冷哼一聲道:

  「委座和夫人還沒有走,你讓我現在離開?我看你是想先支開我,自己好溜走吧?」

  趙世瑞被戳穿心思,卻沒有絲毫的慌張,他心說委座有專機,我們有什麼?

  一旦日軍強占漢水,截斷交通,到時候進退無路,他可不想死。

  「我自然願意和戴先生同進退,但我們總要把後路安排好吧?」

  「行了,你要走就和警備司令部的人一起撤,汽車不行就找航空委員會,看他們還有沒有空位。」戴春風懶得再和他計較,一臉不悅地擺擺手。

  事關生死,趙世瑞沒有絲毫扭捏,假惺惺道:「那我將我的汽車留給您,美國牌,性能好,已經加滿油了。」

  戴春風不置可否。

  趙世瑞悻悻一笑,著急忙慌地跑了。

  戴老闆譏諷地笑笑,隨即安排賈副官帶機要人員先走,只留下警衛隊長王魯翹和總務科長郭彬,交通工具便是趙世瑞留下的轎車。

  但不過一個小時,趙世瑞又灰頭土面地跑回來了,身邊跟著一名隨從,拖著大包小包。

  張義等人一臉意外,總務科長郭彬問:「你不是走了嗎?」

  「我回來開我的車。」

  「什麼?」郭彬目瞪口呆:

  「汽車是你主動留下的,現在又要開走,這算怎麼回事?」


  趙世瑞自然不會說他跑去機場根本沒有他的位置,生死關頭,那些部長、次長家的傭人都比他金貴,他這個處長根本不夠看,沉著臉說道:

  「我撤退也需要汽車啊。」

  孰輕孰重,郭科長還是分的清的,他冷笑道:「船到江心才補漏,早幹嘛去了?汽車你不能動,不然我們怎麼辦?」

  「那本就是我的汽車。」

  眾人無語,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這廝出爾反爾,在如此緊要關頭來個釜底抽薪,置戴老闆於何地?

  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家望向一臉陰沉的戴春風,心說按照戴雨農的脾氣,這個時候應該要動手了吧?

  哪想戴老闆的反應很平淡,他深深看了一眼趙世瑞,一臉嘲諷:「他說得對,汽車原本就是他的,讓他開走。」

  「老闆!」郭彬急得滿頭大汗,但見戴老闆不表態,只好怒氣沖沖地將車鑰匙扔了過去。

  趙世瑞也不說話,鑽進汽車一溜煙跑了。

  「現在怎麼辦?」郭彬急得團團轉,忙問張義:

  「張副處長,你們有幾輛汽車?」

  「有一輛,到時候讓老闆坐吧。」張義瞥了一眼優哉游哉的戴春風,心說狡兔三窟,戴春風說不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輛也不夠啊。」皇上不急太監急,郭彬連忙請示:

  「要不我去找武漢潛伏組再借一輛車?」

  戴春風用手絹擦著鼻子,淡定地說道:「沒車就出不去了?我當年跑單幫的時候,化妝成小販,進出各處,可謂如魚得水。」

  郭彬心說好漢不提當年勇,都什麼時候了,老闆你還吹牛逼呢,急道:

  「總不能都化妝成小販吧?」

  「急什麼?小鬼子還沒有進城呢!」戴老闆雲淡風輕。

  「我還是去找車吧。」

  「回來。」戴老闆喊住他,說道:

  「你去找汽修廠的陳老闆,就說馬行健讓你來的。」

  馬行健自然是戴老闆的化名。

  聽著這個名字,張義暗叫不妙,不是他信奉鬼神封建迷信,實在是戴老闆撞死岱山這個傳說太深入人心了。

  戴老闆因為占卜先生說他命中缺水,才將名字改成了「笠「,字號改成「雨農」,結果最後專機失事,撞到了岱山,暴屍「困雨溝」,據說他那個時候用的化名是「高崇岳」,而不是以往那些「江漢清」、「塗清波」、「沈沛霖」等洪水滔滔的字號。

  更詭異的是,自戴老闆以下,共13人,全部死亡。

  戴老闆一生中極其忌諱的事和數,竟一連串地湊到了一塊兒:13時13分13個人於濃霧,雨中葬身岱山,山下還有一座「戴家廟」.

  張義不禁打了個寒顫,即便再不相信命運的人,對於這種冥冥之中的巧合,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他心說這回戴春風用的是馬行健的化名,同樣和雨水沒有絲毫關係,和他一起撤退,該不會遭遇不測吧?

  「怎麼了?怕了?」見張義沉默不語,戴老闆看著他問。

  「軍令如山,張某不惜性命。」張義鏗鏘回答道,隨即沉吟說:

  「局座,您馬行健這個化名用了很久了,不利於保密和安全,要不換一個?」

  「有道理。」戴春風點頭,他自江湖算命先生推算他命中缺水忌土後,一直篤信不移,想了想道:「那就用塗清波吧。」

  「這個名字好。」張義見戴老闆從善如流,不由鬆了口氣。

  晚上剛過十二點,接到委座已經撤離的消息,爆破正式開始。

  隨著一陣陣震天欲聾的爆炸聲,整個武漢三鎮天崩地陷,兵臨城下的日軍,也被這不斷的爆炸聲搞得不敢貿然進城。

  完成爆破任務後,所有人撤退到了法租界,這邊同樣秩序大亂,租界當局直接切斷了和華界的所有通道,派安南士兵看守,禁止任何人通行。

  這下大家全都被困在了法租界,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郭彬道:「汽修廠的陳老闆給我們找了一輛汽艇,就停在江邊,可現在法租界戒嚴,我們怎麼出去?」

  張義想到沈西山早前在上海冒充救火隊員偵查情報的經歷,靈機一動道:「我們可以放把火,讓陳老闆他們穿上救火隊的衣服,冒充消防員進租界將我們接出去。」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立刻分頭行動。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撤出法租界,登上汽艇,向著長沙方向划去。

  戴老闆得意洋洋道:「我就是嘛,天無絕人之路,這點小挫折算什麼.」

  話音剛落,一陣低沉的轟鳴聲瞬間響起。

  眾人心神一緊,抬眼望去,只見一架日軍水上飛機從遠處的黑暗中逐漸顯現。

  水上飛機即能在水面上起飛、降落和停泊的飛機。

  民用領域,主要用於海上救援、森林滅火,海洋監察、短途運輸等,軍事方面,可執行偵查、淪落、反潛等使命。

  它的優點在於不需要專門的陸地機場,就可以在廣闊的水域上靈活起降,當然比起飛機,它的飛行速度相對較慢。

  但它再慢,也比汽艇快多了。

  眾人心說戴老闆真是烏鴉嘴,連忙駕駛汽艇向江邊的蘆葦盪潛去。

  令人窒息的氣氛中,飛機的探照燈如同利劍一樣刺破黑暗,在水面上掃來掃去,隨即「噠噠噠噠」機關槍的子彈如同暴雨掃射而過。

  只一瞬間,陳老闆帶來的兩個充當水手的夥計就被打成了篩子。

  「快,用手劃。」

  夜色中,沒人敢大聲說話,俯身催動汽艇向蘆葦盪駛去。

  「呼呼呼呼」

  飛機的螺旋槳攪動著水花,掀起一陣狂風,吹得蘆葦沙沙作響,眾人藏身在草叢中,緊握手槍,雙眼緊盯著飛機的動向,神經緊繃,大氣都不敢喘。

  索性,日機只是常規偵查,一通掃射之後就呼嘯離去。

  「改道吧,我們不走漢水,沿內河向沔陽繞道過去。」

  遭遇了日機,死了兩人,戴春風也不敢再冒險,立刻下令繞道。

  還好,這一路順風順水,快到黎明時分終於到了長沙郊外。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總務科長郭彬打開皮囊灌了幾口水,心有餘悸地說道。

  戴老闆嗤笑道:「干特工的除了有膽量還要能吃苦敢玩命,你這樣子怎麼行?」

  郭彬抹著額頭的汗水,訕訕道:「我這不是干總務的嘛!」

  雖然已靠近長沙,但張義不敢有絲毫大意,君子慎始,有始有終,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刻因為疏忽而出什麼岔子。

  「行了,都放鬆,現在到我們的地盤了。」戴春風見張義一副如臨大敵的摸樣,輕笑幾聲,讓郭彬給長沙軍統辦事處發報派車來接。

  然而,郭彬才打開電台,照著手電筒擬定電文,岸邊就響起幾聲肆無忌憚的大笑。

  嘈雜的喧囂聲打破黎明的寂靜,讓眾人再次心頭一緊。

  下一刻,就見一群身形彪悍蒙著面容的土匪出現在眼前,他們手持各種武器,有的揮舞著長刀,有的端著老舊的火槍,嘴裡罵罵咧咧的。

  土匪大致有兩類,一種是欺侮百姓、燒殺搶掠為惡一方大奸大惡之輩,一種是殺富濟貧的土匪,只搶劫地主老財,不對窮苦百姓出手。

  但顯然張義他們遇到的是第一種,只見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目光兇狠的大漢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握著駁殼槍,猙笑道:

  「識相的就把東西留下,別讓大爺我動手。」

  張義幾人對視一眼,警衛隊長王魯翹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一臉江湖氣的笑容,拱手道:

  「三老四少請坐堂,今日兄弟來請安。」

  這是幫派之間的切口,表明自己身份和來意的話,如果對方同樣在幫,就要問上一句「貴幫頭、貴字派」或者「老大貴姓」,回復一句「在家姓某,出門姓潘」,盤盤條口,拉拉關係,最後來一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就完了,畢竟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誰知王魯翹話音剛落,對面的凶漢就呸了一口,不屑道:「寶裡寶氣的,什麼玩意,識相的.」

  「砰」

  盤道條口對不上,那就不是一家人,王魯翹抬手就是一槍,黑老大應聲倒地。

  與此同時,張義幾人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隨著一連串槍聲,土匪接連倒下幾人,其他人一鬨而散。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戴春風一槍將一個捂著胸口痛苦不堪的土匪解決,收起左輪手槍,感嘆道。

  張義心裡腹誹,您老人家最好免開尊口,這一路歷經艱險,和你這張嘴脫不了關係。

  還好,接下來再無意外,太陽從山的縫隙緩緩升起的時候,軍統辦事處的汽車終於來了。

  然而才進長沙,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長沙即將實施「焦土抗戰」-——焚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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