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回答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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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元宮,御書房。

  天子看了一眼前來求情的辛言缺,心裡不免還是有些擔憂和不滿。

  因為如果辛言缺比現在表現出來的更聰明一些的話,就不會真的這麼著急。

  天子將寧未末的宰相拿掉了,責令寧未末在家思過,等待須彌翩若歸京之後再立案調查。

  這事,連寧未末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真的被調查出什麼來。

  可是,辛言缺卻真的有些著急。

  但,天子並不失望,哪怕他有些擔憂有些不滿,他就是不失望。

  因為他太了解辛言缺了,有些心眼,但不多。

  而且都是好心眼。

  辛言缺來給寧未末求情,歸根結底是在為林葉求情做鋪墊。

  或者說,辛言缺就是借著寧未末的事來打探消息的。

  「說說上陽宮的事吧。」

  天子往後靠了靠,示意古秀今再那一把凳子過來。

  他把雙腿放在凳子上,古秀今立刻就蹲下來為他推拿按摩,古秀今總是會為天子推拿活血,萬貴妃也一樣,只是他們兩個做這些事的時候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所以並未讓人懷疑什麼。

  辛言缺看到這一幕,心裡有些疼,因為他本就是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知道一些真相的人。

  天子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十幾年前那場叛亂,叛軍已經攻到了臻元宮,之所以叛軍如此明目張胆,就是因為那時候他們便得到消息,說天子病重。

  後來,掌教真人陪著天子出現在臻元宮的宮門之上。

  站在高處,天子現身的那一刻,確實震懾住了叛軍,讓叛軍氣勢頓時就沒了之前的囂張。

  可是那時候,天子確實病重。

  沒有人知道,那天掌教真人趕到臻元宮之後,天子獨自見了他,和他說了些什麼。

  可是從那天之後,所有人都看到了,天子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

  他的身體,一半是天生的不好,一半是他自己作踐出來的,可那也實屬無奈之舉。

  他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心中宏圖,他不得不扮作一個沉迷酒色財氣的昏君。✌👣 69ˢ𝓗Ǘ𝓧.ᶜᗝΜ 💛🍭

  短短几年時間,讓本就身體虛弱的他變得更加虛弱,他身子骨一直都不好,那幾年更是糟蹋的不成樣子。

  可世事就是這般無奈,如果沒有那幾年他把自己糟蹋成了那樣,權臣們也不會容得他熬到後來的大殺四方。

  想想看,上一代掌教在位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六位帝王更迭。

  老掌教謹遵著太祖皇帝的遺訓,上陽宮無論如何都不能干預朝政,無論如何都不能影響皇權。

  掌教真人本來也是這樣想的,哪怕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也堅守著上陽宮不可干預朝政的鐵律。

  是天子在那天夜裡向他跪下來請求,這件事,只有天子和掌教真人兩人知道。

  天子請求掌教真人,不要再守著那戒律了,若再不施以援手,大玉將會走向滅亡,中原必將生靈塗炭。

  「陛下,藥還有嗎?」

  辛言缺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天子點了點頭:「掌教真人離開之前,特意派人給朕送來了些,夠用幾個月的。」

  辛言缺嗯了一聲,低下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確實心裡有些愧疚。

  他知道自己不是陛下心目中最合適的人選,可除了他陛下又沒人可選。

  「你其實是來探探朕的口風?」

  天子閉著眼睛說道:「你知道朕往北邊送了幾道旨意,你擔心朕也會拿掉林葉?」

  辛言缺道:「臣不敢欺瞞陛下,臣確實是想問問陛下來著。」

  天子道:「那你覺得,朕拿了寧未末是為什麼?」

  辛言缺微微低著頭回答道:「臣愚鈍,想的並不透徹。」

  天子道:「只管說。」

  辛言缺整理了一下情緒,也整理一下措辭。

  「臣以為,在這個時候把寧未末拿下去,是為了將來讓臣再把他拿回來。」

  天子心說還好還好,總算不是真的那麼笨。


  辛言缺繼續說道:「未來一年之內,朝廷里會出現很大變故,這其中有些變故,可能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控。」

  天子眼神微微一亮,示意辛言缺繼續說下去。

  辛言缺得到了鼓勵,膽子也大了起來。

  他繼續說道:「這一年內,朝廷里被拿掉的人會更多,也會引起某些人的反撲,到時候必然牽連甚廣。」

  「與其在這個時候,讓寧未末勞心費力的陷進這爭鬥之中,還可能讓他也沾一身髒污,不如讓他先下去歇著。」

  辛言缺看向天子:「等過陣子,朝廷里該辦的人都辦了,該有的爭鬥都打完了,再由臣出面讓寧未末回來。」

  天子點頭:「雖然想的還是有些膚淺,但大差不差了,很好,朕很欣慰,朕問你,你剛才說為了不讓寧未末沾染一身髒污,所以讓他先下去歇著朕為何要怕他沾染一身髒污?」

  辛言缺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回答:「沒人乾乾淨淨,別人潑在身上的髒不可怕,可怕的是原本就有些」

  天子笑了笑,他問辛言缺:「以前朕讓你去想這些事,甚至是手把手的教你,你總是抗拒,現在怎麼主動去想這些了?」

  辛言缺低下頭:「人總會一點點長大,發現一些自己想改變卻無力改變的問題,然後醒悟過來,如果再不努力,將來這種事會變得更多。」

  天子問:「比如呢?」

  辛言缺道:「比如,上陽宮內的大禮教神官,這一次折損了半數」

  天子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繼續說下去吧,朕剛才問你關於上陽宮的事,你還沒有說,既然話到了這那就繼續說。」

  辛言缺道:「臣已經得到消息,陸暖師叔和大禮教向問臻戰死在北疆了。」

  天子道:「陸暖是戰死,向問臻就不必用上戰死這兩個字了,他不配。」

  辛言缺一怔,他在心裡想著陛下果然什麼都知道。

  天子道:「關於上陽宮的事,朕知道的確實不少,那是因為掌教真人他從來都不會瞞朕什麼,但,上陽宮作為江湖領袖,不是上陽宮的人不瞞著朕什麼,朕就能放心的。」

  辛言缺俯身:「臣知道,所以陛下先讓臣做上陽宮掌教,讓上陽宮的事,不必再過一道彎才傳到天子的耳朵里。」

  天子道:「知道就好說說戰果吧。」

  辛言缺道:「天鑒亭已經不存在了,那個神神秘秘的北木聯盟也不會存在了,除此之外,北方江湖中和北木有關聯的二十九個宗門,都不在了。」

  這些事當然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江湖中人不明所以的,還會覺得這次上陽宮那麼大的動作後,有些丟了臉面,畢竟損失了兩位大禮教神官。

  他們不會明白,這次半個大玉的江湖都被上陽宮掃了一遍。

  有些沒被掃到的地方,惜聲寺和予心觀也替上陽宮掃了一遍。

  天子問:「通過說這些事,你領悟到了什麼?」

  辛言缺道:「臣領悟到了要做什麼事,都要事先籌謀,不能意氣用事,要謀定後動。」

  天子道:「通過說這些事,你應該明白過來,朕已經徹底讓你忘了你來御書房的本意是什麼,疲於接受和解釋朕給你的壓力和問題。」

  辛言缺一愣。

  天子道:「將來你做皇帝之後,就要時時刻刻警醒自己,不能由著別人帶著你的思路。」

  辛言缺俯身:「臣記住了。」

  天子心裡嘆了口氣,記住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的能力在後天可以通過努力而得到很大提升,但先天的基礎差距太大了。

  有的人努力學習了一輩子,還不如另外一個人天生就會的左右逢源。

  「那就繼續你想問的事。」

  天子道:「你想知道知道朕會不會拿掉林葉,那你猜著,朕會不會?」

  辛言缺回答:「臣以為,陛下不會。」

  天子道:「理由呢?」

  辛言缺道:「因為林葉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若無大錯就將他拿掉的話,對於朝臣們來說,會覺得有些草率,最主要的是會毀了不少出身平凡的人心中的希望。」

  天子道:「寧未末才是群臣領袖,也算得上是文人領袖,朕說拿就拿了。」


  辛言缺一時語塞。

  天子道:「林葉拿不拿,取決於他自己,不久之後他會來歌陵觀禮他如何應對,你可多看看,應該能學到些什麼。」

  辛言缺一時之間,更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天子這自然而然就說出來的話里,充滿了對林葉的欣賞。

  「朕選了兩個人給你。」

  天子示意古秀今可以出去了,因為接下來的話,連古秀今都不能隨隨便便聽。

  古秀今起身後就退出御書房,然後他擺了擺手,示意門口的內侍都離遠些。

  天子起身後,一邊活動一邊說道:「為什麼是這兩個人?朕是想讓你從寧未末身上學到機變,沒有人比他臨機應變的更好。」

  天子對辛言缺說道:「而林葉,朕希望你能從他身上學到狠厲和什麼他都幹得出來。」

  他接下來的話,語氣變得更加重了幾分:「寧未末是朕留給你的治國之策,林葉是朕留給你的鎮國之道。」

  「如果你將來能把這兩個人身上的好處都學了,你會是一個不輸給朕的合格的皇帝。」

  天子回頭看向辛言缺:「你現在想想,如果你學到了寧未末的機變,那麼你等林葉到了歌陵後,該是怎麼一種態度?」

  辛言缺回答:「別人找機會落井下石,臣不遺餘力的選擇相信,讓林葉明白,陛下如何待他,臣將來也會如何待他,不是臣將來會比陛下待他更好。」

  天子嗯了一聲:「很好,若你學會了林葉的狠厲,那將來又該做些什麼?」

  他的眼神里已經有了幾分欣賞,辛言缺能悟到這些,他心裡踏實了幾分。

  可是天子第二個問題,難住了辛言缺,他張了張嘴,卻沒能回答出來。

  「說!」

  天子忽然間喊了一聲,語氣驟然發寒。

  辛言缺俯身:「從林葉身上學到狠厲將來,將來在合適的時候,除掉他和寧未末。」

  天子站在那,看著辛言缺的眼睛問:「你能懂,朕很欣慰,你能不能做到,朕卻並無把握。」

  辛言缺沒有說話。

  天子走到辛言缺面前,更近距離的看著辛言缺的眼睛:「抬起頭看著朕。」

  辛言缺只好抬頭看著天子。

  天子一字一句的問:「朕再問你若林葉是你,他會如你這樣為難嗎?」

  他不等辛言缺回答,語氣更加沉重的說道:「你們都覺得他本性仁善朕,從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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