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合作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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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情況?!我拿的這他媽是真槍不是水槍吧?怎麼連個人都搞不定了?」高齊在吼。

  「扛住啊!我再發個信息。」922找了個空隙鑽進車篷。

  高齊血都要吐出來了:「發發發,趕緊!」

  旁邊的幾位監考官也在納悶, 他們邊打邊退。一旦有了疑惑, 攻擊都夾雜著猶豫。

  短短几分鐘的功夫, 雙方的勢頭就顛倒過來, 不少人都掛了彩。

  灰黃的煙塵像潮水,從山頂滾滾而下, 籠罩著大片樹林。

  021肩膀被流彈蹭了一道長口。她利落地擦掉血, 綁了繃帶條, 又熟練地換了彈,重新從車裡鑽出來。

  「也不是完全沒用。」她從瞄鏡里看出去, 對高齊說:「至少現在能看見一點血了。」

  「是啊, 炸了半小時,他們終於破皮了, 我真開心。」高齊扯著嘴角假笑兩聲, 又一臉不爽地架起了炮筒。

  「這皮也太厚了。」於聞忍不住說。

  「應該是方法不對。」狄黎想了想,「說來說去還是要牽扯到題目里的詩吧,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會不會炸人沒有用, 炸影子才行?」

  說話間,於聞瞄著某輛車又去了一炮,說:「學霸……我們炸了半個小時了你知道嗎?半個小時啊!費了將近一半的彈藥,怎麼可能只炸到人沒沾到影子?要炸影子有用, 他們現在也該開花了好嗎。」

  「我知道。」狄黎皺著眉還在想, 「我不是說地上的影子。對影成三人……三人……還有一個人在哪裡?」

  於聞:「月亮啊, 我都記得這詩的解析你不會忘了吧?」

  狄黎一指天空:「你炸個月亮我看看。」

  於聞:「……」

  「我當然記得原意,但這裡顯然用的不是原意嘛!」狄黎在琢磨,「真人一個、地上的影子算一個,那還有一個在哪呢?哪裡還能有人……」

  他捂著耳朵,在炮火中使勁想。突然一拍腦門說:「對啊,海!」

  「嗨?」於聞借著換彈的功夫問。

  「……」狄黎指著遠處:「海!我說海面!海面也能映出人影。」

  高齊和021對視一眼,第一時間衝車篷里喊:「922!發信息讓他們試試炸海!」

  922原本還在聯繫154,試圖從系統程序入手,看看能不能打破僵局。他聞言切換了界面,飛速給秦究去了消息。

  『老大,試試炸海!』

  時間緊急,這條消息有點沒頭沒尾,但秦究看到的瞬間就理解了他們的意思。他轟下最後一炮,拎著炮筒翻過矮牆。手機放回兜里,卻並沒有要去海邊的意思。

  游惑從牆角轉過來。

  他眯著左眼,還在透過瞄鏡掃人。背抵著秦究問:「收到什麼消息了?」

  「922。」秦究從木箱裡撈了一枚長彈,熟練利落地裝著,「他們大概在研究題目里的三人是哪三人,讓我們試著把人引去海邊,對著海里的倒影炸。」

  咻——

  彈火穿過樓宇,直擊對面一輛防彈車。

  游惑咔噠撥了栓,這才說:「你要試?我覺得沒用。」

  「不可能是海上的倒影。海面在邊緣,能倒映在上面的只有旁邊那一圈建築,最多再加個足夠高的雙子樓。那些NPC倒是可以引到海邊,其他呢?建築可沒有長腳。」秦究說。

  這跟游惑想到一起去了。

  如果說所謂的「第三個人」是海上的倒影,那只有一部分人和建築有,更多的東西離海太遠,根本投照不過去。

  真正的「第三人」,一定是這裡所有東西都能找到對照的。

  很快,秦究的手機又震了一下。922補了一條信息:

  『老大,先別試,還是不對。』

  「看吧,都反應過來了。」秦究說。

  游惑從瞄鏡里看出去。

  防彈車被煙霧籠罩著,旁邊是和監考官們長得一模一樣的NPC,他們架著武器,身上或多或少有些血跡,但他們對傷口毫不在意,好像血都不是他們流的一樣。

  就這些傷口,也是剛剛那幾分鐘裡打出來的。

  游惑皺眉盯著那處,突然低聲說:「是真人麼?」


  「什麼?」

  炮聲呼嘯而過,他們就地一個翻滾避讓,秦究沒聽清他的話。

  游惑說:「對影成三人的第三人,是真人麼?」

  秦究轉頭和他對視一眼。

  那一刻,遠處飛來炮火。

  秦究撩起眼皮朝那邊掃了一眼,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盜版001正站在某個樓頂平台,從瞄鏡上抬起頭來。

  流彈掃過的瞬間,秦究突然朝旁邊伸了一下手。

  「你幹什麼?」游惑眼疾手快去抓他的手指,結果抓到了一片濕滑。

  人的指尖總是血液豐沛,秦究三根手指滿是殷紅。

  「別擔心,我有數。」他順手在牆邊抹掉血,第一時間給游惑看他的手指。極速飛過的彈皮在他手指上割了一道長口,橫跨三根手指,血雖然流了很多,但確實不算大傷。

  他不太在意地扶住炮管,偏頭又用瞄鏡看了一眼。

  就見樓頂平台之上,那個盜版001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鮮紅色的血水同樣淌滿手掌。他滿不在意地甩掉了血跡,繼續往炮筒里填彈。

  秦究抬起頭,對游惑說:「被你說中了。」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狄黎他們總下意識覺得,「三人」都在考場之內,NPC是本體,另外兩者都是他們的影子。不是在地上,就是在海上。

  可是錯了。

  地上的影子是虛幻的,那些NPC同樣是虛幻的,這個考場本身就是兩重影子。

  對影成三人,那個真正的「人」在考場之外,是整個監考區。

  那些NPC被轟了半個小時毫髮未損,卻在這幾分鐘裡陸陸續續掛了彩。這並不是因為他們那身銅皮鐵骨終於抗不住了。而是因為秦究他們這群真正的監考官受傷了。

  要打傷NPC,必須先傷他們自己。

  同樣的,要轟開核心位置的白色哨塔,必須先炸掉考場之外真正的那座。

  那一刻,游惑幾乎要冷笑出聲。

  系統打了一手好算盤——如果他和秦究還像當初一樣,獨狼似的殺進來,那麼這場考試就是他們最大的克星。

  哪怕再多的武器、再多的準備,也不可能打穿這裡。

  他們會在這群打不死的NPC包圍之下,耗光彈藥、精疲力竭,直到妥協退讓或是困死在這裡。

  不僅是他們,任何試圖暗中摧毀系統的人進來都是這個下場。

  它之所以這麼設定,就是因為它非常篤定,甘於以身犯險的人永遠是少數,永遠是孤軍。

  但是很可惜,它的計算又出了謬誤。

  游惑和秦究不再於城中心糾纏。他們開著裝備車穿過炮火,直奔山邊和眾人匯合。

  在那裡,他們用922的特製機跟154接通了聯繫。

  了解全情後,154問:「你們能保持火力,分散系統的注意力麼?這樣才有可能短暫地鑽個空子。」

  游惑問:「多久?」

  154說:「給我15分鐘。」

  「好。」

  下一秒,沖天的炮火再度籠罩了整個山林。

  於此同時,真正的監考區正處白天,14點37分。

  這是一天之中人員最集中的時刻,留在監考區的考官們正聚在會議中心開日常例會,其他人員大多在城市中心,商店、酒吧或者街道上。還有一小部分人依然在守雙子大廈。

  三分鐘後,整個監考區突然拉起了長長的警報聲。

  監考官、生活人員、值班者們在那一刻悚然一驚。

  緊接著,監考區萬千建築和街道廣播同時沙沙作響。

  就在人們以為系統又要發通知的時候,一個沉穩冷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是監考官154,全區六萬七千個廣播器暫時由我代管,我來播送一道指令。】

  監考區各個角落裡,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他們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

  會議室里一陣桌椅翻倒的響動,眾人譁然起身,驚疑不定地望著廣播口。

  【我們正在做一件有點瘋狂的事,鑑於我正用這種方式跟你們溝通,這件事是什麼,你們應該都能明白。現在我們碰到了一點小麻煩,止步於最後一道門前。有708人正困在系統特設的障礙里,其中37位現任監考官,包括主監考官001,以及前任主監考官A。】


  【既然叫一聲同事,我想你們應該不會介意在這個關頭幫個小忙。】

  【監考區共有可移動武器12300箱,監考官可自主動用的一共3700箱,防彈車400輛。這些武器車輛集中於會議中心和雙子樓地下倉庫。請在5分鐘內拿上武器前往東北森林哨塔,幫我們炸毀它。】

  【事關重大,時間緊急。所以很抱歉,不得不採取一點非常手段。】

  【我手裡有本組隊名單,可能有些人不太明白組隊的意思。就是我只要在這份名單上寫下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不論是考生、監考官、還是其他人員,只要你人在系統里,就會被拉進隊。現在隊長是A。】

  【麻煩各位二選一,要麼炸塔,要麼進隊。】

  廣播安靜了一瞬,154話音落下的時候,監考區各個角落一片死寂。

  接著就像沸水入油,嗡地炸了。

  議論和驚呼充斥在高樓廣廈和街頭巷尾,還沒等他們消化過來,廣播再度響起,154的聲音迴蕩在整個監考區:

  【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存在比較特殊,大概可以算作系統曾經的一部分,因為情感思維受人影響太多,數年前被它清除出來,借著監考官的名頭存留到今天。】

  【某種程度上,系統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所以剛剛那些話,不算威脅,但也沒開玩笑。】

  【我知道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系統有很多運算法則,它總在用那些預估你們的行為,也只相信那些預估結果。所以它永遠不能理解一件註定危險的事情,為什麼總會有人願意做。】

  【但我可以理解,這是我被清除的原因。】

  【既然我都能理解,我想你們一定也可以。這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

  154的聲音其實跟游惑有點像,跟系統更像。但他在說話的時候,沒人覺得廣播背後的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說:【監考區總在固定的日期下雪下雨,固定的時刻天黑天亮。千篇一律的風景你們看了好幾年,也該看膩了吧。】

  【給你們1分鐘時間考慮一下,是繼續困束在這裡,還是幫我們一起炸了它。】

  ***

  考場內,在兩任主監考的帶領之下,盛大火光包裹著象徵核心的白色哨塔,炮彈的轟鳴從未止歇。

  硝煙瀰漫,流彈橫穿。

  夜空被映照得一片雪白。

  15分鐘漫長又短暫,終於在炸響中走到尾聲。

  就在即將結束的那一瞬,另一片盛大的炮火籠罩下來。

  它不知從何而來,像一道陡然投落的虛影,卻讓白色哨塔脫掉了銅皮鐵骨的防護層,終於被打上了斑駁的痕跡。

  兩種火光在夜空下交織成片。

  半分鐘後,高塔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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