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脫離(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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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燕飛上前半步,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了連御史的一隻袖子,扯了他一把,輕哼道:「剛撞了頭還磕,你不要命了啊。記住本站域名」

  「你頭上的傷還要每天換藥,不過沒什麼大礙,好好養上十天半個月吧。」

  顧燕飛雖然救了他,但不妨礙她不喜此人。

  他對老妻是情深義重,但確實行差踏錯。

  婆子一聽顧燕飛要開方子,趕緊去備了筆墨。

  顧燕飛三兩下地開好了方子,剛放下筆,門外的小拾捧著一個木匣子進了庭院,把親手它交給了連御史,笑呵呵地說道:「連大人,這裡是人參、靈芝等的上好補藥,是殿下給令夫人的。」

  「……」連御使又一次震驚地瞪大了眼,一雙通紅的老眼再次盈滿了淚水,心裡是既感動,又覺得慚愧不已。

  大皇子宅心仁厚,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將來定是仁君!

  連御使差點又跪了下去,就見楚翊微微嘆息,溫和有禮地勸了一句:「連大人,這馮家的東西,還是不要再用為好。」

  被楚翊這麼一提醒,連御使下意識地動了動鼻子,空氣里瀰漫的那股人參味似乎變得更濃了,縈繞鼻端。

  他立刻就想到了馮家送給他的那些人參。

  連御使也是知好歹的,明白大皇子是為了他好,馮家用心險惡,他們給的東西那就是贓物,他既然已經倒戈指證了馮家,就更不該心安理得地繼續用馮家給的藥材。

  「老錢家的,」連御史急忙吩咐婆子道,「你去把馮家給的人參藥材都丟了。」

  婆子急急應命,匆匆又進屋去了。

  很快,她就從屋裡把半截吃剩下的人參拿了出來,訥訥地對連御史道:「老爺,還剩這么半截……」

  婆子的圓臉上難掩心疼之色,心道:這可是上好的百年老參啊!

  連御史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去丟了。

  婆子唯唯應諾,卻聽一個如環玉相叩的男音響起:「等等!」

  婆子就停住了腳步,忐忑地朝那位一襲白衣的神仙公子看去,對方俊美的面龐上,好看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連御史也略帶幾分不安地朝楚翊看去。

  「拿來我看看。」楚翊對著那婆子招了招手,臉上的笑容雍雅平和。

  婆子見自家老爺對這位神仙公子一直畢恭畢敬,知道這定是個貴人,二話不說地把那半截人參雙手呈上,動作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心衝撞了貴人。

  楚翊捏起那半截人參,半垂眼帘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眉心又蹙緊了些,看得連御史心裡咯噔一下。

  連御史囁嚅地問道:「殿下,這參可是有什麼不對?」不會是有毒吧?

  旁邊的婆子不由咽了咽口水,想想也知道,能被稱為「殿下」的人都是貴人中的貴人。

  「這是內庫里的貢參。」楚翊的語調依然不緊不慢,一雙眼睛幽深如夜。

  什麼?!連御史感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臉色更白,差點沒嚇暈過去。

  也就是說,這支人參是從皇帝的內庫偷出來的?

  皇宮戒備森嚴、防衛縝密,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可想而知,偷盜內庫可不是區區一個馮家可以辦到的。

  康王,能做到這一點也唯有馮家背後的康王!

  康王竟然連皇帝的內庫都敢私用,而自己還助紂為虐,差一點就陷皇帝與大皇子於不義!

  連御史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悔恨。

  站著一樹玉蘭下的顧燕飛背著手,仰首望著上方的樹冠,初春時節,玉蘭樹已經長出了一顆顆花苞,一樹芳華,美得驚心動魄。

  心眼真多啊。顧燕飛心裡默默嘆道,耳邊傳來楚翊輕緩的聲音:「連大人,這參我要帶走。」

  「殿下請便。」連御史趕緊點頭應下,額角的冷汗密密麻麻,心頭混亂如麻。

  他定了定神,又急急地解釋道:「殿下,微臣實在不知這人參乃是貢參,不然微臣萬萬不敢……」

  「連大人不必憂心,」楚翊神情溫和地打斷了差點就要指天發誓的連御史,寬慰道,「我知盜竊內庫之事與大人無關。」

  「內庫失竊,事關重大,此案必須徹查到底。這幾日,錦衣衛會暫且封了貴府。我會交代他們,不會打擾到連大人與連夫人的日常。」


  楚翊一番恩威並施,說得連御史是感恩戴德,覺得大皇子不僅公正不阿,而且仁心仁德,將來登基,也必然是一位心懷天下的仁君。

  「殿下英明。」連御史感激涕淋地對著楚翊躬身作揖,恨不得三跪九拜地謝過他的恩德。

  連御史在老錢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到了大門口,恭送二人上了馬車。

  顧燕飛一上馬車,就懶懶地靠到了廂壁上,噗嗤地嘟囔道:「貢參?」

  馮家再不濟,也不至於連一根百年老參都拿不出來,還要去內庫偷。

  也就是連御使這種讀書讀傻了的,才會被楚翊一哄就信了。

  她對著楚翊一挑柳眉,笑得仿佛春花爛漫,雙肩輕抖,瞳孔異常的明亮。

  面對顧燕飛,楚翊也從不打算遮掩,輕輕一笑,仿佛一陣和暖的春風吹進這暗沉沉的馬車裡。

  這一笑,算是默認。

  楚翊抬手掀開一側的窗簾,將那半截參拋給了外面的小拾,吩咐道:「令秦和徹查內官監偷盜內庫一事。」

  小拾恭聲應諾,飛身上了馬。

  楚翊又放下了窗簾,從馬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個紅漆木盒,盒子裡分成了九格,每一格都放著不同的蜜餞、果脯、堅果、酥糖等。

  他一邊將木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一邊與她閒話般說道:「內官監不僅總攬內廷諸事,還總掌內外文移。這二十年來,內官監一直都在太后的手裡。」

  內廷最重要的是人員的任命與調動以及內外消息的遞送,這兩者都由內官監把控。

  也就意味著,皇帝如今在宮裡不僅耳目閉塞,而且,他的身邊隨時可能會被安插太后與康王的人手,防不勝防。

  顧燕飛習慣了楚翊時不時地與她說一些朝堂與宮中的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隨手從匣子裡拈了顆蜜餞塞進唇間。

  好酸!

  她的眼眸眯出一個要哭不哭的弧度。

  楚翊從匣子裡取了兩顆核桃,握在手心,輕輕一捏。

  「咔嚓。」

  兩顆核桃的外殼就四分五裂。

  顧燕飛咽下嘴裡的蜜餞,默默地為內官監的人掬了把同情淚。

  楚翊半垂羽睫,冷白的手指慢慢地撥開核桃的外殼,取出其中完整無缺的核桃仁,一顆自己吃了,另一顆很順手地投餵給了顧燕飛。

  核桃仁香脆,頗合顧燕飛的胃口。

  馬車緩緩駛動,駛出了巷子。

  馬車外,小拾先他們一步策馬往皇宮方向疾馳而去。

  一炷香後,內官監提督太監秦和就得了小拾轉交的「證物」和大皇子的口諭,當下就帶著一隊人馬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內庫上下的內侍全數拿下審訊。

  宮人們全都提心弔膽,生怕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宮中一片風聲鶴唳,流言四起:

  「聽說內庫被盜了,私自盜賣內庫的物件可是殺頭的重罪啊,這些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上次皇上在畫舫落水,連李公公都被治罪,這一次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折進去。」

  「李公公可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堂堂內官監掌印太監,都被秦公公給拿下了。我看啊,這落到秦公公手裡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

  一道道或驚疑或忐忑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內官監,不到一個時辰,這些被拿下的內侍就不堪重刑地全數招供了。

  宮人們眼睜睜地看著衣袍帶血的秦和走出了內官監,前往養心殿求見了大皇子。

  又過了半個時辰,大皇子楚翊以「內官監監內不利,才會屢出問題」為由,雷厲風行地下令重整內官監,整個內廷為之一震。

  也有李函的心腹對此提出了質疑,但立刻就被秦和「審」出了或貪墨或勾連外朝等罪名,這些人的慘狀令宮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短短三天,在楚翊的主導下,內官監便拆分成了內廷十二監,內官監之名雖得以保留,可職責大幅度被縮減,從此只負責營造宮室、陵墓、器用暨冰窨等諸事,也就只相當於內廷的工部。

  內官監這個在內廷隻手遮天的龐然大物瞬間坍塌了,再無力回天。

  內廷中這一番整改鬧得轟轟烈烈,而對於外界來說,內廷中所發生的這一切,根本無人察知。

  直到正月十九,康王楚祐才注意到內廷有哪裡不對勁。

  「王爺,宮裡今天還是沒消息。」楚祐的貼身內侍小心翼翼地說道,形容間難掩忐忑。

  宮裡那邊通常每三四天就會有人遞消息出來,可自從正月十六後,消息就忽然斷了。

  一抹陰雲湧上楚祐的額頭,他煩躁地來回踱著步子,頎長挺拔的身形繃得緊緊的。

  得不到宮裡的消息,讓楚祐感覺自己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又仿佛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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