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太上皇退休日常
皇宮裡,一群剛進宮的秀女被領著往碧春園去。她們姿色出眾，有的小家碧玉，有的國色天香,但此時此刻,因為寒風凜冽,眾人行走在遊廊之上，被風一吹，都有些瑟瑟發抖。
幾個脾氣大的自然忍不了。特別是家世好，這次有望可以得個高位份的秦姑娘特別煩躁。
她身世好,父親是一方封疆大吏，母親是江南世家之女,自小是錦衣玉食長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的風雪侵骨。
「就不能走快一些嘛！」
她終於忍不住朝著前方的嬤嬤道：「雖我是江南來的，可也不是不知道這宮裡面的路。剛剛明明可以從楚秀園過去，卻偏偏被你帶著繞了路,怎麼著,是沒有給你引路銀子嗎？」
其他的秀女就都看向了她。有一個出口幫扶,「這位嬤嬤不要惱,秦姐姐雖然說話沖了些，卻她說的話都是我們幾個想問的。」
說話的秀女是京都人士,家裡的官雖然不大，但之前也有幸進宮過幾次,她知道這肯定是繞路了，不然不可能這麼久。
其他幾個秀女聽見她這麼說了之後,也開始用質疑的眼光看向嬤嬤。但那嬤嬤一點也不惱,只道：「幾位小主稍安勿躁,平日裡是可以從楚秀園過去,但是今日卻不行。」
她笑著道：「今日太后娘娘進宮，領著太子殿下在御花園裡散步，她老人家身邊的春隱嬤嬤早就吩咐過了，讓各宮不要過去打擾。」
「若單是奴婢一個人過去也就罷了，可咱們這麼多人，只要從那邊經過，就肯定會引起太后娘娘的注意，如此一來，不就打擾她了嗎？所以，咱們還是得繞路。」
此話一出，幾個秀女立刻圍繞在一處說小話。要說起來，太后娘娘的一生簡直傳奇，跌宕起伏，她和太上皇陛下之間感情深厚，被民間傳成了佳話。
她們這些人，也算是自小聽著太后娘娘的故事長大的。而且，太后娘娘一生深居簡出，除非是除夕宮宴，否則其他的場合都別想見到她的面。
而且，平常她都是住在夏園和冬園裡面，基本上很少能見到她。沒想到，今天她老人家居然在御花園裡面。
秦美人也喜歡太后娘娘，她立馬就埋怨道：「別的也就罷了，可今日既然太后娘娘在這裡，我們這些小輩哪裡有不去拜見的道理。」
她語氣越來越不好，道：「你這個嬤嬤，也忒大膽了，隨意就給我們做了決定。如今走到了這裡，再拐過去見太后娘娘已然不好，便錯失了一個見她的機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嘴巴裡面喋喋不休：「你也不想想，太后娘娘只是吩咐你們這些奴才和宮女不要過去，也沒說我們這些主子不能過去請安，你替我們操什麼心呀？」
嬤嬤：「……」
哪裡來的出頭鳥！這脾氣性格，活脫脫像太皇太后。
但對面的是主子，嬤嬤也只好忍氣吞聲。做一個奴才，忍氣吞身是家常便飯了。她便低頭笑著道：「小主教訓的是。」
她什麼也不想爭了，只想快點帶著這群人走完這條遊廊——她們冷，難道她就不冷嗎！
停下來站在這裡吹冷風，才是她覺得最傻的爭執。
秦姑娘剛剛的話說的太過於得罪人，剛剛幫她說話的秀女也不願意再說了，悄悄的站了回去，然後想了想，道：「嬤嬤也是為了我們好，這裡風寒大，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爭執了吧，早些回去才是正理。」
秦姑娘就瞪了她一眼，也忘記了剛剛這個姑娘幫過自己，陰陽怪氣的說：「不過是一個嬤嬤罷了，也值得你現在就去舔她。」
那秀女臉都氣紅了，但是自持身份不願意在這裡吵吵嚷嚷讓人看笑話，只扭過頭去，對嬤嬤道：「先走吧，不能讓其他的姐姐妹妹冷著。」
嬤嬤點頭，帶著一行人繼續往前面走。結果正走了幾步，就發現前頭有腳步聲陣陣，嬤嬤連忙讓小宮女上前去看看是誰來了，結果小宮女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道：「太后娘娘千歲。」
嬤嬤心中一驚，立刻帶著人跪在地上，折筠霧過來的時候，就見著她們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連忙道：「快起來。」
大家就都起來了。那個秦姑娘剛剛雖然蹦躂的厲害，但是此時此刻太后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嘴巴反而像啞巴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現在不說話是對的，因為太后娘娘明顯忙著過去，沒有閒心跟她們說話，於是她只問了問嬤嬤她們是什麼人，然後就直接走了。
嬤嬤鬆了一口氣，轉身跟這群主子們道：「小主們，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瞧著太后娘娘這般匆忙，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這些事情無論是大是小，是嚴重還是輕鬆，她們都是沾不得的。
不遠處，折筠霧還在步履匆匆，春隱一邊走一邊跟她小聲的說：「太上皇陛下說，要把太子殿下帶回去養。」
折筠霧嘆氣：「陛下這個人真是老了還操心這麼多。」
阿昭幼子今年十歲，已經被封為太子。阿昭今年已經有三十三歲了，但是太子才十歲。
倒不是說阿昭成親晚，生的兒子歲數小。而是在太子之前，就有一位已經逝去的太子。
他年歲大了之後，卻因為刻苦讀書傷了身子，後來一場風寒就晚了他的命。
這不僅對阿昭是致命打擊的，對皇后也是。於是兩個人對於小兒子就寬容一些。
結果玉不琢不成器，如今的太子文不成武不就，還有一些發胖。
太上皇陛下十分看不慣。這次兩人進宮，折筠霧先帶著太子去御花園裡面散步，結果半路卻被已經七十多歲的太皇太后叫了過去。
太皇太后叫她過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只是想讓她幫著給佛祖燒一炷香，說一下她死後想要做什麼神仙。
折筠霧：「……」
她自己頭髮如今也有一些白了，但是在太皇太后的跟前，還是只能做一個小孩子。因為你要是在她面前做大人樣，她還不高興。
折筠霧就只好不能以大人的口吻卻告訴她，即便她手上有人命，也是可以禱告諸天神佛的。她只能把乖乖的給太皇太后把事情辦好了。
她就按著太皇太后說的話禱告。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太皇太后這輩子福澤深厚，又做了不少的好事情，還望諸天神佛保佑她位列仙班。」
——雖然說完之後，折筠霧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禱告諸天神佛要以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開場，但她說完了，太皇太后很高興，她一高興，就不會再纏著她，所以折筠霧也挺高興的。
太皇太后娘娘這個人向來沒有定數，管她怎麼說，只要她肯消停就好。
結果就這麼上香的時間，小平就跑著來請她過去了。
自從齊殿卿做了太上皇閒下來之後，兩個人一般都是同進同出，沒有分開過。這一次進宮亦然。
她去太皇太后的宮裡，他就幫著她帶太子。只是沒想到這一帶，還帶出事情來了。
她嘆氣皺眉，「陛下是怎麼想的，帶阿寧回去做什麼？」
人家是有父母的，特別是皇后。自從長子去世之後，就把阿寧當成了命根子，是走到哪裡都得抱起來，把好好的一個人給養得嬌氣起來。
齊殿卿之前就看不慣阿寧的模樣，估計是這次又惹著他了，所以才想親自接回去教育教育。
但是用腳趾頭想，皇后都不會高興的。她就一邊走一邊嘆氣：「怎麼突然就這般堅決想要帶回去？」
之前齊殿卿其實也想過把阿寧帶回園子裡面去養，只是皇后實在是看得緊，想要親自養。所以她不願意，他們就無法把人接到園子裡面去教。
齊殿卿當時想要來硬的，但折筠霧拒絕了。她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直接讓母子分離，對皇后和阿寧都不好。」
「況且這個孩子年紀還小，沒有定性也情有可原。雖然說龍生龍，鳳生鳳，可是也有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的說法。你就當阿寧這孩子格外不一樣便好了。」
哪裡有天底下的孩子都如他們的孩子一般。阿昭自小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都在不停的讀書，讀書，沒有一天是空閒過的。
「這樣的日子好嗎？」折筠霧問齊殿卿，「你覺得好，可並不代表阿寧也覺得好。所以依我看，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齊殿卿這才做罷。只是時隔幾年，怎麼又舊事重提。
她繼續趕路，越走越快，走到御花園的時候，就見阿寧跪在雪地里，齊殿卿坐在一旁喝茶，一副悠閒的樣子。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真的生氣了。折筠霧嘆氣，幾步並作一步走過去：「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齊殿卿很氣憤，「珺珺，這回朕不會聽你的了。」
折筠霧就看他這般生氣，也不敢勸了，只道：「那就不聽，你自己看著辦吧。」
只是問：「先讓阿寧起來吧，不要再跪著了，再跪下去，那雙腿就要沒了。」
她不敢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齊殿卿教育孩子們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比如說他們自己的三個孩子就不會像這樣罰。
阿寧定然是犯了他的忌諱了。
折筠霧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富不過三代。說是富人家第三代的孩子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其中最大的一樣，就是嬌奢成性。
說實在話，阿寧是有一些這樣的毛病的。只是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們因著皇后的面子沒管，寄希望於他大了就知曉。
也確實是這樣，阿寧年歲大一些之後，可以看得出本性不壞，也並不像小時候那樣頑劣，但還是過於懶惰了。
折筠霧猜著，便是阿寧耍小聰明偷懶，這才讓素來勤勉的齊殿卿生氣。
齊殿卿也確實是因為這個生氣。他的頭髮倒是沒有花白——據他自己所說，這是吃了芝麻的緣故，還一個勁的逼著折筠霧也吃。
他對她兩鬢有白頭髮很不滿意。但折筠霧覺得年歲到了，有白頭髮是正常的事情，所以並不在意。
於是到最後，真應了那句古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反正齊殿卿是急得不得了。他把阿寧帶回冬園之後，就又拉著折筠霧吃芝麻。
折筠霧：「……」
並不想吃！
就是神仙肉吃了這麼多年，也會厭煩的吧？而且她根本沒有陛下那般一樣注重外表。
她不情不願的吃了芝麻，然後拿著繡簍子，挑了油燈，慢吞吞的做針線：「你把人帶回來準備怎麼樣？」
齊殿卿：「自然是好好教導教導他。」
折筠霧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有做先生的天性在！所以他說出這句話，她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叮囑，「你得悠著點，慢慢來，不要把人給折騰壞了。」
齊殿卿冷哼一聲，「那他也要受著！」
第二天，他就把人帶進了地里。這個時候的地很硬，本來要等到明年開春之後才去鋤地的，那時候的地比現在好鋤一些。
不過也不是齊殿卿自己鋤，所以不管地面是硬還是軟都可以。
他只負責站在一邊，讓人教導阿寧鋤地。臘月的天冷，折筠霧想要出來跟這祖孫兩個人一起站著，被齊殿卿趕緊牽著回去了。
「大冷天，你身子又不好，跑出來做什麼？快進去吧，在窗子邊看著就行。」
屋子裡面的窗戶是可以看見外面情況的。
折筠霧想了想，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可能會給小胖子反抗的底氣，所以從善如流的回去坐著。然後讓小平給陛下放了好幾個湯婆子。
小平很會說話，道：「太后娘娘說，她怕你冷著了，叮囑奴才跟你說，讓您小心身體。」
齊殿卿還是挺受用的。就算是老了，他也喜歡聽別人說好聽的。尤其是折筠霧的話。
他就跟小平道：「跟太后說，朕待會就過去陪她。」
小平哎了一聲走了。不遠處，阿寧小胖子正扛著鋤頭不動的鋤，沒鋤幾下，手臂就酸了。他想停下來，但是一看皇祖父的臉色，又不得不繼續揮著鋤頭鋤地。
然後，沒幾下手心出泡了。
小胖子期期艾艾的走過去，給齊殿卿看了看手心的手泡，「皇祖父，您看，都有泡了。」
齊殿卿低頭一看，笑了。他就用手抓住小胖子的手，「有水泡了呀？」
小胖子連忙點頭，「對，皇祖父，阿寧可以休息一會兒嗎？」
齊殿卿就一巴掌打在他的手心上，小胖子驚恐的想要收回手，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齊殿卿拿出了一把匕首，對著他手心上面的泡輕輕割了下，然後，小胖子痛苦的叫喊聲響破了天際。
叫也沒有用，在冬園裡面，叫破天際也不會有人來救他。還不能哭。因為齊殿卿很討厭哭的孩子，只要阿寧哭，他就拿著棍子打。
阿寧被打了幾次徹底害怕了，他老老實實的鋤地。然後沒鋤幾下，又出了歪主意。
他小心翼翼的對著齊殿卿道：「本來這個地，孫兒查過，是可以用牛犁的，孫兒想，與其讓孫兒這樣鋤，不如直接給孫兒一頭牛。」
他想要用牛犁地！這樣一來，就可以省下好多的功夫和力氣。
齊殿卿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就道：「牛是不行了，朕倒是可以給你一條狗。」
狗！小胖子最害怕狗了！
他趕緊拒絕：「算了算了，還是孫兒自己鋤吧。」
齊殿卿卻說：「不行，一定要給你，這是你好不容易提出來的要求，要是不滿足你，倒是說朕虐待你了。」
於是就給小胖子配了好幾條凶神惡煞的狗。
這幾條狗被綁在地的周圍，只要阿寧想要偷懶，齊殿卿就讓奴才帶著狗走近一點點。
阿寧每天被嚇得早間起來就掄起鋤頭鋤地，晚間太累了，吃完飯就睡。
折筠霧晚間去看他的時候，見他睡得香甜，回來笑著跟齊殿卿道：「你還想這個樣子對他多久？」
齊殿卿拿了一本書，無聊的翻著看，然後見她看過來，便另外一隻沒有拿書的手去勾她的手。
折筠霧：「……」
老不正經！多大年紀了，還總是動手動腳的。但話是這麼說，手卻任由他捏，也不反抗，只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齊殿卿就滿足的感慨了一句：「現在還早著，他若是還沒有想清楚，朕有的是法子治他。」
第二天，他就宣布阿寧以後的飯食需要他自己去掙。他把地分成了若干個小塊，阿寧只要鋤完了一塊地，就給他一碗白米飯和兩菜一湯。
沒鋤完就不要吃飯了。
阿寧欲哭無淚，只覺得如今自己也不想做什麼太子了，只要做一個能吃到飯的乞丐也不錯。
只是無論心裡怎麼想，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於是就勤勤懇懇的鋤地，還別說，因為把所有的地都畫成了各個小塊，鋤完了還能有飯的獎勵，小胖子乾的還挺起勁，一天幹完了三塊地。
得了三碗米飯加兩菜一湯。
這些日子，他從害怕狗到跟狗混熟了，所以驟然間得了三大碗米飯，便有些有福同當的意思，不僅給狗吃了米飯，還想帶著他們溜溜。
結果一不小心把繩子給鬆開了，那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追著他就跑。
小胖子得虧這些日子練出來了，跑的很快，這才沒有被狗追上。只是依舊去了半條命，累得舌頭都吐出來了。
他躺在床上，沒有別的念頭，只希望齊殿卿能把他給狗吃了的米飯還給他。
如果可以的話，他被狗追的時候不小心倒掉的米飯，他也希望能再補回去。
折筠霧：「……」
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國太子被逼成現在這副模樣也不容易。
但是齊殿卿在教導他這件事情上很固執，根本不聽其他人的意見。她就不得不殷勤的給他捏肩膀。
「陪一碗米飯給他吧？看著也挺可憐的。」
齊殿卿嘖了一聲，並不說話。折筠霧只好繼續用力的幫他按著肩膀，按了良久，只覺得兩隻手都酸了，齊殿卿才開了尊口，「其實，朕本來也打算再給他兩碗飯的。」
折筠霧：「……是嗎？」
所以她剛剛是不是說少了？
折筠霧：「……陛下，你怎麼能這樣呢！」
她剛剛可是為他按了肩膀的！合著白按了。
齊殿卿背著她悶笑！他捏捏她的手，「好了，好了，那就給阿寧再加半碗飯吧。」
隔日，阿寧手裡捧著一碗半飯，感激的看著皇祖母，就好像看見了恩人。
折筠霧：「……」
她決定還是不說他本來是可以得到兩碗飯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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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脾氣大的自然忍不了。特別是家世好，這次有望可以得個高位份的秦姑娘特別煩躁。
她身世好,父親是一方封疆大吏，母親是江南世家之女,自小是錦衣玉食長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的風雪侵骨。
「就不能走快一些嘛！」
她終於忍不住朝著前方的嬤嬤道：「雖我是江南來的，可也不是不知道這宮裡面的路。剛剛明明可以從楚秀園過去，卻偏偏被你帶著繞了路,怎麼著,是沒有給你引路銀子嗎？」
其他的秀女就都看向了她。有一個出口幫扶,「這位嬤嬤不要惱,秦姐姐雖然說話沖了些，卻她說的話都是我們幾個想問的。」
說話的秀女是京都人士,家裡的官雖然不大，但之前也有幸進宮過幾次,她知道這肯定是繞路了，不然不可能這麼久。
其他幾個秀女聽見她這麼說了之後,也開始用質疑的眼光看向嬤嬤。但那嬤嬤一點也不惱,只道：「幾位小主稍安勿躁,平日裡是可以從楚秀園過去,但是今日卻不行。」
她笑著道：「今日太后娘娘進宮，領著太子殿下在御花園裡散步，她老人家身邊的春隱嬤嬤早就吩咐過了，讓各宮不要過去打擾。」
「若單是奴婢一個人過去也就罷了，可咱們這麼多人，只要從那邊經過，就肯定會引起太后娘娘的注意，如此一來，不就打擾她了嗎？所以，咱們還是得繞路。」
此話一出，幾個秀女立刻圍繞在一處說小話。要說起來，太后娘娘的一生簡直傳奇，跌宕起伏，她和太上皇陛下之間感情深厚，被民間傳成了佳話。
她們這些人，也算是自小聽著太后娘娘的故事長大的。而且，太后娘娘一生深居簡出，除非是除夕宮宴，否則其他的場合都別想見到她的面。
而且，平常她都是住在夏園和冬園裡面，基本上很少能見到她。沒想到，今天她老人家居然在御花園裡面。
秦美人也喜歡太后娘娘，她立馬就埋怨道：「別的也就罷了，可今日既然太后娘娘在這裡，我們這些小輩哪裡有不去拜見的道理。」
她語氣越來越不好，道：「你這個嬤嬤，也忒大膽了，隨意就給我們做了決定。如今走到了這裡，再拐過去見太后娘娘已然不好，便錯失了一個見她的機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嘴巴裡面喋喋不休：「你也不想想，太后娘娘只是吩咐你們這些奴才和宮女不要過去，也沒說我們這些主子不能過去請安，你替我們操什麼心呀？」
嬤嬤：「……」
哪裡來的出頭鳥！這脾氣性格，活脫脫像太皇太后。
但對面的是主子，嬤嬤也只好忍氣吞聲。做一個奴才，忍氣吞身是家常便飯了。她便低頭笑著道：「小主教訓的是。」
她什麼也不想爭了，只想快點帶著這群人走完這條遊廊——她們冷，難道她就不冷嗎！
停下來站在這裡吹冷風，才是她覺得最傻的爭執。
秦姑娘剛剛的話說的太過於得罪人，剛剛幫她說話的秀女也不願意再說了，悄悄的站了回去，然後想了想，道：「嬤嬤也是為了我們好，這裡風寒大，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爭執了吧，早些回去才是正理。」
秦姑娘就瞪了她一眼，也忘記了剛剛這個姑娘幫過自己，陰陽怪氣的說：「不過是一個嬤嬤罷了，也值得你現在就去舔她。」
那秀女臉都氣紅了，但是自持身份不願意在這裡吵吵嚷嚷讓人看笑話，只扭過頭去，對嬤嬤道：「先走吧，不能讓其他的姐姐妹妹冷著。」
嬤嬤點頭，帶著一行人繼續往前面走。結果正走了幾步，就發現前頭有腳步聲陣陣，嬤嬤連忙讓小宮女上前去看看是誰來了，結果小宮女直接跪在了地上，大聲道：「太后娘娘千歲。」
嬤嬤心中一驚，立刻帶著人跪在地上，折筠霧過來的時候，就見著她們跪在冰涼的地板上，連忙道：「快起來。」
大家就都起來了。那個秦姑娘剛剛雖然蹦躂的厲害，但是此時此刻太后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嘴巴反而像啞巴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現在不說話是對的，因為太后娘娘明顯忙著過去，沒有閒心跟她們說話，於是她只問了問嬤嬤她們是什麼人，然後就直接走了。
嬤嬤鬆了一口氣，轉身跟這群主子們道：「小主們，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瞧著太后娘娘這般匆忙，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這些事情無論是大是小，是嚴重還是輕鬆，她們都是沾不得的。
不遠處，折筠霧還在步履匆匆，春隱一邊走一邊跟她小聲的說：「太上皇陛下說，要把太子殿下帶回去養。」
折筠霧嘆氣：「陛下這個人真是老了還操心這麼多。」
阿昭幼子今年十歲，已經被封為太子。阿昭今年已經有三十三歲了，但是太子才十歲。
倒不是說阿昭成親晚，生的兒子歲數小。而是在太子之前，就有一位已經逝去的太子。
他年歲大了之後，卻因為刻苦讀書傷了身子，後來一場風寒就晚了他的命。
這不僅對阿昭是致命打擊的，對皇后也是。於是兩個人對於小兒子就寬容一些。
結果玉不琢不成器，如今的太子文不成武不就，還有一些發胖。
太上皇陛下十分看不慣。這次兩人進宮，折筠霧先帶著太子去御花園裡面散步，結果半路卻被已經七十多歲的太皇太后叫了過去。
太皇太后叫她過去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只是想讓她幫著給佛祖燒一炷香，說一下她死後想要做什麼神仙。
折筠霧：「……」
她自己頭髮如今也有一些白了，但是在太皇太后的跟前，還是只能做一個小孩子。因為你要是在她面前做大人樣，她還不高興。
折筠霧就只好不能以大人的口吻卻告訴她，即便她手上有人命，也是可以禱告諸天神佛的。她只能把乖乖的給太皇太后把事情辦好了。
她就按著太皇太后說的話禱告。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太皇太后這輩子福澤深厚，又做了不少的好事情，還望諸天神佛保佑她位列仙班。」
——雖然說完之後，折筠霧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禱告諸天神佛要以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開場，但她說完了，太皇太后很高興，她一高興，就不會再纏著她，所以折筠霧也挺高興的。
太皇太后娘娘這個人向來沒有定數，管她怎麼說，只要她肯消停就好。
結果就這麼上香的時間，小平就跑著來請她過去了。
自從齊殿卿做了太上皇閒下來之後，兩個人一般都是同進同出，沒有分開過。這一次進宮亦然。
她去太皇太后的宮裡，他就幫著她帶太子。只是沒想到這一帶，還帶出事情來了。
她嘆氣皺眉，「陛下是怎麼想的，帶阿寧回去做什麼？」
人家是有父母的，特別是皇后。自從長子去世之後，就把阿寧當成了命根子，是走到哪裡都得抱起來，把好好的一個人給養得嬌氣起來。
齊殿卿之前就看不慣阿寧的模樣，估計是這次又惹著他了，所以才想親自接回去教育教育。
但是用腳趾頭想，皇后都不會高興的。她就一邊走一邊嘆氣：「怎麼突然就這般堅決想要帶回去？」
之前齊殿卿其實也想過把阿寧帶回園子裡面去養，只是皇后實在是看得緊，想要親自養。所以她不願意，他們就無法把人接到園子裡面去教。
齊殿卿當時想要來硬的，但折筠霧拒絕了。她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直接讓母子分離，對皇后和阿寧都不好。」
「況且這個孩子年紀還小，沒有定性也情有可原。雖然說龍生龍，鳳生鳳，可是也有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的說法。你就當阿寧這孩子格外不一樣便好了。」
哪裡有天底下的孩子都如他們的孩子一般。阿昭自小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都在不停的讀書，讀書，沒有一天是空閒過的。
「這樣的日子好嗎？」折筠霧問齊殿卿，「你覺得好，可並不代表阿寧也覺得好。所以依我看，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齊殿卿這才做罷。只是時隔幾年，怎麼又舊事重提。
她繼續趕路，越走越快，走到御花園的時候，就見阿寧跪在雪地里，齊殿卿坐在一旁喝茶，一副悠閒的樣子。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真的生氣了。折筠霧嘆氣，幾步並作一步走過去：「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齊殿卿很氣憤，「珺珺，這回朕不會聽你的了。」
折筠霧就看他這般生氣，也不敢勸了，只道：「那就不聽，你自己看著辦吧。」
只是問：「先讓阿寧起來吧，不要再跪著了，再跪下去，那雙腿就要沒了。」
她不敢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齊殿卿教育孩子們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比如說他們自己的三個孩子就不會像這樣罰。
阿寧定然是犯了他的忌諱了。
折筠霧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富不過三代。說是富人家第三代的孩子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其中最大的一樣，就是嬌奢成性。
說實在話，阿寧是有一些這樣的毛病的。只是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們因著皇后的面子沒管，寄希望於他大了就知曉。
也確實是這樣，阿寧年歲大一些之後，可以看得出本性不壞，也並不像小時候那樣頑劣，但還是過於懶惰了。
折筠霧猜著，便是阿寧耍小聰明偷懶，這才讓素來勤勉的齊殿卿生氣。
齊殿卿也確實是因為這個生氣。他的頭髮倒是沒有花白——據他自己所說，這是吃了芝麻的緣故，還一個勁的逼著折筠霧也吃。
他對她兩鬢有白頭髮很不滿意。但折筠霧覺得年歲到了，有白頭髮是正常的事情，所以並不在意。
於是到最後，真應了那句古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反正齊殿卿是急得不得了。他把阿寧帶回冬園之後，就又拉著折筠霧吃芝麻。
折筠霧：「……」
並不想吃！
就是神仙肉吃了這麼多年，也會厭煩的吧？而且她根本沒有陛下那般一樣注重外表。
她不情不願的吃了芝麻，然後拿著繡簍子，挑了油燈，慢吞吞的做針線：「你把人帶回來準備怎麼樣？」
齊殿卿：「自然是好好教導教導他。」
折筠霧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有做先生的天性在！所以他說出這句話，她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叮囑，「你得悠著點，慢慢來，不要把人給折騰壞了。」
齊殿卿冷哼一聲，「那他也要受著！」
第二天，他就把人帶進了地里。這個時候的地很硬，本來要等到明年開春之後才去鋤地的，那時候的地比現在好鋤一些。
不過也不是齊殿卿自己鋤，所以不管地面是硬還是軟都可以。
他只負責站在一邊，讓人教導阿寧鋤地。臘月的天冷，折筠霧想要出來跟這祖孫兩個人一起站著，被齊殿卿趕緊牽著回去了。
「大冷天，你身子又不好，跑出來做什麼？快進去吧，在窗子邊看著就行。」
屋子裡面的窗戶是可以看見外面情況的。
折筠霧想了想，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可能會給小胖子反抗的底氣，所以從善如流的回去坐著。然後讓小平給陛下放了好幾個湯婆子。
小平很會說話，道：「太后娘娘說，她怕你冷著了，叮囑奴才跟你說，讓您小心身體。」
齊殿卿還是挺受用的。就算是老了，他也喜歡聽別人說好聽的。尤其是折筠霧的話。
他就跟小平道：「跟太后說，朕待會就過去陪她。」
小平哎了一聲走了。不遠處，阿寧小胖子正扛著鋤頭不動的鋤，沒鋤幾下，手臂就酸了。他想停下來，但是一看皇祖父的臉色，又不得不繼續揮著鋤頭鋤地。
然後，沒幾下手心出泡了。
小胖子期期艾艾的走過去，給齊殿卿看了看手心的手泡，「皇祖父，您看，都有泡了。」
齊殿卿低頭一看，笑了。他就用手抓住小胖子的手，「有水泡了呀？」
小胖子連忙點頭，「對，皇祖父，阿寧可以休息一會兒嗎？」
齊殿卿就一巴掌打在他的手心上，小胖子驚恐的想要收回手，這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齊殿卿拿出了一把匕首，對著他手心上面的泡輕輕割了下，然後，小胖子痛苦的叫喊聲響破了天際。
叫也沒有用，在冬園裡面，叫破天際也不會有人來救他。還不能哭。因為齊殿卿很討厭哭的孩子，只要阿寧哭，他就拿著棍子打。
阿寧被打了幾次徹底害怕了，他老老實實的鋤地。然後沒鋤幾下，又出了歪主意。
他小心翼翼的對著齊殿卿道：「本來這個地，孫兒查過，是可以用牛犁的，孫兒想，與其讓孫兒這樣鋤，不如直接給孫兒一頭牛。」
他想要用牛犁地！這樣一來，就可以省下好多的功夫和力氣。
齊殿卿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他就道：「牛是不行了，朕倒是可以給你一條狗。」
狗！小胖子最害怕狗了！
他趕緊拒絕：「算了算了，還是孫兒自己鋤吧。」
齊殿卿卻說：「不行，一定要給你，這是你好不容易提出來的要求，要是不滿足你，倒是說朕虐待你了。」
於是就給小胖子配了好幾條凶神惡煞的狗。
這幾條狗被綁在地的周圍，只要阿寧想要偷懶，齊殿卿就讓奴才帶著狗走近一點點。
阿寧每天被嚇得早間起來就掄起鋤頭鋤地，晚間太累了，吃完飯就睡。
折筠霧晚間去看他的時候，見他睡得香甜，回來笑著跟齊殿卿道：「你還想這個樣子對他多久？」
齊殿卿拿了一本書，無聊的翻著看，然後見她看過來，便另外一隻沒有拿書的手去勾她的手。
折筠霧：「……」
老不正經！多大年紀了，還總是動手動腳的。但話是這麼說，手卻任由他捏，也不反抗，只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
齊殿卿就滿足的感慨了一句：「現在還早著，他若是還沒有想清楚，朕有的是法子治他。」
第二天，他就宣布阿寧以後的飯食需要他自己去掙。他把地分成了若干個小塊，阿寧只要鋤完了一塊地，就給他一碗白米飯和兩菜一湯。
沒鋤完就不要吃飯了。
阿寧欲哭無淚，只覺得如今自己也不想做什麼太子了，只要做一個能吃到飯的乞丐也不錯。
只是無論心裡怎麼想，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於是就勤勤懇懇的鋤地，還別說，因為把所有的地都畫成了各個小塊，鋤完了還能有飯的獎勵，小胖子乾的還挺起勁，一天幹完了三塊地。
得了三碗米飯加兩菜一湯。
這些日子，他從害怕狗到跟狗混熟了，所以驟然間得了三大碗米飯，便有些有福同當的意思，不僅給狗吃了米飯，還想帶著他們溜溜。
結果一不小心把繩子給鬆開了，那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追著他就跑。
小胖子得虧這些日子練出來了，跑的很快，這才沒有被狗追上。只是依舊去了半條命，累得舌頭都吐出來了。
他躺在床上，沒有別的念頭，只希望齊殿卿能把他給狗吃了的米飯還給他。
如果可以的話，他被狗追的時候不小心倒掉的米飯，他也希望能再補回去。
折筠霧：「……」
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國太子被逼成現在這副模樣也不容易。
但是齊殿卿在教導他這件事情上很固執，根本不聽其他人的意見。她就不得不殷勤的給他捏肩膀。
「陪一碗米飯給他吧？看著也挺可憐的。」
齊殿卿嘖了一聲，並不說話。折筠霧只好繼續用力的幫他按著肩膀，按了良久，只覺得兩隻手都酸了，齊殿卿才開了尊口，「其實，朕本來也打算再給他兩碗飯的。」
折筠霧：「……是嗎？」
所以她剛剛是不是說少了？
折筠霧：「……陛下，你怎麼能這樣呢！」
她剛剛可是為他按了肩膀的！合著白按了。
齊殿卿背著她悶笑！他捏捏她的手，「好了，好了，那就給阿寧再加半碗飯吧。」
隔日，阿寧手裡捧著一碗半飯，感激的看著皇祖母，就好像看見了恩人。
折筠霧：「……」
她決定還是不說他本來是可以得到兩碗飯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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