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我是小蝶——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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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禾陽郡主前往五通觀上香。

  穆惜為藍月聖女,信奉藍月的神祇,不當前往道觀、佛廟,禾陽也不為難她,帶著錦鳶前去。

  許是天氣入冬,山上道觀濕寒更重。

  她跟著跪拜上香,回來就染上了風寒,遲了一個多月的小日子也跟著來了,膝蓋受了涼,舊疾又發,著實折騰了好幾日。原想請袁大夫來,偏不巧京中似有疫病,袁大夫被趙非荀調走了,已經有半個多月不曾回來過。

  錦鳶與竹搖商量了一番。

  因是陪著郡主上香回來染上的風寒,若是請了大夫進園子,難免陣仗大了要傳入娘娘耳中,讓人覺得她嬌氣,是不滿跟著娘娘去上香。

  如今她失寵的事情,園子裡人人皆知。

  錦鳶不願再惹上這些非議。

  就讓石榴去抓了祛風寒的方子回來自己熬藥吃,若吃上幾日還不見好,再請大夫不遲。

  吃了兩三日湯藥,躺著養了幾日,風寒有所好轉,腰腿酸痛卻遲遲不見好。

  進入十二月時,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她膝蓋舊疾復發得厲害,每晚用藥油揉開一遍,方能安睡。

  京城的第一場雪,不急不緩地飄落下來。

  一連三日,大雪越下越大,京中今年遭了雪災。

  陛下將除雪賑災一事交給南定王去辦。

  而大將軍趙非荀奉旨前往青州府一帶視察,因一日隔一日的解藥所需,趙非荀帶上了穆惜一同前往,園中關於錦鳶失寵一事,已是傳的沸沸揚揚。

  有人感慨容色未老,恩寵先衰;也有人看笑話,說她到底是下人出身,大公子新鮮了幾年,她為自己搏了一個良妾的位置,已是大幸,要怪只怪她的肚子不爭氣。

  錦鳶關上門來,不去聽這些雜聲。

  但她仍一日日輾轉難眠。

  袁大夫說的沒錯,她心思過重,不是長壽之兆。

  她白日裡掩飾的極好,算帳簿、繡花、打絡子、看書、練字,一刻也不讓自己閒下來,夜裡靜下來,她睜眼看著掛在窗前的香囊。

  於黑夜中,清晰的看著自己陷入泥潭。

  掙扎也好、妥協也好。

  日日都在下陷。

  閉上眼,她不受控制的就會想起自己初入蓮心館時看見的那一幕,聖女美貌,將軍英武…

  此次他們前去青州府巡查。

  是否會入住那個小院?

  是否會一起騎馬馳騁?

  是否會夜夜相對?

  她甚至開始疑惑,自己怎會就得了大公子的偏愛?是這具身體?還是因自己是他第一個女人?

  這些思緒在夜裡泛濫成災,幾乎將她逼到絕望的崖邊。

  次日醒來後,昨夜的那些痛苦仿佛成了一個迷離的夢。

  竹搖先察覺到異樣,看著她越發消瘦,想了法子,勸她出去看看妙辛姑娘。

  京城雪災,炭火供不應求。

  喜姐兒還那么小,用煙氣大的炭她怎受得住?

  錦鳶被這事分了神。

  如今園子裡雖然有了主母,但月錢炭火一事仍由姚嬤嬤管著,園中所得一應如前。

  語云齋里也用上了青州府送來的無盡炭。

  錦鳶趁著一日午後停雪,稟過姚嬤嬤後,裝了兩簍子無盡炭,帶著石榴出門去。

  一事去看妙辛。

  二事去醫館。

  錦鳶底子好,從前得了風寒,吃上兩日藥就要見好,這一次症狀像是好了,但身上仍舊不爽利,再加上這些日子她夜裡難以安枕,心裡不安,袁大夫又遲遲不回來,恰好借著這次外出去瞧瞧。

  在路上時,石榴勸她,「娘子闔眼歇會兒,到了妙辛姑娘家裡,奴婢再叫醒娘子。」

  錦鳶腦袋昏沉,面白如冷玉,眼下各有一道青色。

  馬車顛簸,她拄著額角,手指挑起窗簾子,冷氣順著縫隙一股腦地湧入,迎著一絲冷風,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氣味,面上才生出幾分笑意:「讓北暉找個糕點鋪子,咱們下去幾樣,妙辛最是愛吃這些了。」

  石榴點頭應下。


  馬車停在糕點鋪前,石榴扶著錦鳶下車,主僕二人進去,沒一會兒就提著好幾個油紙包出來,剛要上馬車前,錦鳶看見隔壁是個燈籠鋪,門口掛著一個兔兒爺的燈籠,心思一動,讓石榴去買了來。

  錦鳶站在馬車前等。

  北暉單手握劍環臂守在一旁。

  石榴從燈籠鋪里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兔兒爺的燈籠,另一手裡提著一個蓮花樣式的燈籠,笑盈盈的跑來:「娘子,您看——」

  忽然,從身後的巷子裡衝出來一個黑影。

  用力將石榴撞開,衝著錦鳶而去!

  北暉身手敏捷、反應極快,還不等錦鳶看清黑影的模樣,他已疾步上前一把將黑影胳膊扭住,足尖毫不留情地踹在膝彎處,扣押跪下!

  「大膽小賊!竟敢衝撞貴人!」

  北暉用力掐著那人的肩膀,厲聲呵斥。

  石榴也被這一變故嚇到,連忙扔開手上的燈籠,跑到錦鳶面前,緊張的問道:「娘子沒事吧?」

  錦鳶剛要搖頭。

  聽見一道悽厲的喚聲響起。

  「長姐——」

  錦鳶渾身一震,視線越過石榴的肩頭,看向那個黑影。

  那人渾身散發著惡臭,頭髮猶如枯草,身上衣物早已髒的看不出本色,手腳裸露在外,肌膚發紅髮紫。

  渾然是一乞兒的模樣。

  可她抬起了臉。

  臉上邋遢髒污不堪。

  從眼中湧出大團大團的眼淚,乾裂的唇因撕心裂肺的喊叫扯出鮮血。

  「長姐——」

  她被北暉死死扣押著,無力的趴跪在地上,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脖頸上,抬起頭,一遍遍叫著這個稱呼,淚水淋漓。

  石榴滿臉戒備,將錦鳶護在身後。

  馬車前的騷動引來行人的駐足,指點議論聲漸起。

  北暉皺了下眉頭,不願錦娘子這般拋頭露面,一把抓起小賊,向石榴道:「你扶著娘子上車,我丟開這小賊立刻回來。」

  石榴應下。

  扶著錦鳶要上去。

  「長姐——」在北暉的聲音響起後,那人撕心裂肺地叫著,甚至開始劇烈掙扎!裸露紅腫的足尖、指尖,在地上摩擦時,破皮滲出一滴滴鮮血的印跡,可她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衝著錦鳶哭喊著:「我是小蝶——長姐——」

  石榴不知小蝶。

  北暉卻愣住。

  連忙去看錦鳶的臉色。

  她的面色在陽光下慘白得嚇人,眼瞳睜大,眼底漆黑,似是吞噬了所有的情緒,嘴唇張了下,才發出一絲聲音:「停下。」

  輕的微不可聞。

  北暉耳力過人,聽見後,面上生出驚駭之色,低頭看著被他扣在掌下的乞兒——

  錦蝶她……

  不是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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