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避子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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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一日,大將軍與聖女大婚的消息傳遍京城。

  自然也傳入春景園中。

  語云齋里,以竹搖為首,所有下人時刻說話謹慎小心,哪怕娘子已經知道了聖女要與大公子大婚這一事,但聽著總歸傷心。

  再說,園子裡接了聖旨,已經開始為十幾日後的大婚準備,除語云齋外,各處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綢、紅燈籠。

  甚至連妙辛也在聽了消息後,擔心地帶著喜姐兒來看她。

  錦鳶依舊同她有說有笑,臨走時還送了不少東西。

  錦側妃派人來了兩次,邀錦鳶去王府住上幾日,被錦鳶客氣地回了。

  偏錦鳶越是這樣渾不在意,連眼淚也沒掉一顆,下面的人就越是不安,擔心娘子只把傷心憋在肚子裡,急得竹搖嘴角一夜生了兩個燎泡。

  在這漫天的傳言中里,趙非荀領了大將軍的差事後,忙碌得早出晚歸。

  哪怕晚上回了園子裡,也一日隔一日地宿在蓮心館。

  園中知道蓮心館裡住著聖女的人僅有幾人。

  漸漸地,趙非荀明面上來語云齋的次數就少了,多是晚上從迴廊上悄無聲息地進來,有時連院子裡的石榴、竹搖都不曾發覺,更不用提院外的那些下人了。

  園子裡的下人們閒時嘴碎,說聖女入京在即,將軍肉眼看著開始冷落錦娘子了,她這獨占鰲頭的恩寵也快到頭嘍!

  竹搖聽著謠言,心裡又氣又傷心。

  還不等竹搖灌上兩日黃連水下火氣,錦鳶就吩咐她收拾東西,一行人要出發去青州府看望婆婆。

  竹搖一聽,當日就把東西收拾妥當。

  次日出發。

  趙非荀騰出一日來,打算送錦鳶一行到伏諸山後再折返回來。

  正要出門時,京兆衙門匆匆來人。

  著急忙慌地請大將軍撥城羽營援手,京中接連發現女子慘死街頭,對方在暗他們在明,府衙都已貼進去好幾人也為捉拿到兇手,根據線索來看,似乎有與當年的薄黎灰一案相似。

  因他現在經手的公務,需時常出入京兆府。

  且京兆府尹與趙父又是同窗同僚,也算是長輩。

  既然對方開了這個口,趙非荀吩咐輕風去傳話城羽營,撥出人手全力配合查案。

  來人卻眼巴巴地望著趙非荀。

  「大將軍,府尹命小的務必請大人也去一趟…」

  他看著大將軍一副打算出門遠行的架勢,頂著冷冽如霜的目光,滿目哀求地望著大將軍。

  趙非荀皺眉。

  他語氣不動聲色地冷笑,「追兇查案乃京兆衙門的本職,你們人手不足,本將願意出借城羽營,既然府尹大人還有其他要求,還請一併親自來提後,本將在酌情外借城羽營!」

  論輩分,他敬重長輩。

  且對方還是父親的同僚。

  可論官職,他乃超一品武將,雖說文官武將不同,但大家都為朝臣,他願意私底下出借城羽營,已是給京兆衙門一個面子,可對方得寸進尺,還挑挑揀揀了起來,指明他去?

  趙非荀豈是那般好說話的人。

  當下連城羽營都不肯再借。

  說完後,不再看來人一眼。

  徑直大步邁出,翻身上馬。

  馬車跑動,揚起一陣塵土飛揚,嗆得人咳嗽連連。

  只見那人捂著臉,一副泫淚欲泣的模樣,佝僂著身子,看著很是可憐。

  輕風回頭見了,暗暗罵了一句活該!

  趙非荀騎著馬車護送,錦鳶不便與之交談。

  待出了京城後,錦鳶伸手挑開了帘子。

  趙非荀見狀,策馬靠近,彎下腰來,目光溫和:「這會兒出京城了,想出來騎馬?」

  錦鳶看著他凝神望著自己的眉眼。

  到嘴邊的話咽下。

  「想。」

  她揚起微笑。

  這次躍風也被一起帶出來了。

  躍風見了主人,用馬頭親昵地蹭著她的胳膊,待錦鳶上馬後,也是一路小跑,分外穩當。


  坐在馬背上,迎風馳騁,教人心胸豁然開朗。

  她忍不住揚起笑臉來。

  趙非荀騎馬在旁護行,見她這般高興,眸中也生出些許笑意,「在京城裡不方便出去跑馬,到了青州府,讓輕風、北暉跟著你多出去跑跑。」

  錦鳶意外。

  偏首看向一旁的男人。

  「輕風…?他不是一直跟著大公子麼?」

  趙非荀:「我卸任青州巡撫已近一年有餘,青州地界上多是新任知府的人脈,此行我不與你們同行,讓輕風跟著爺也能多放心些。」

  「大公子——」

  對於趙非荀而來,輕風不是一個尋常侍從,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與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如今他在京中還在調查北疆細作。

  竟就這麼把輕風給了她?

  錦鳶還想再說一句,被邊上冒出來的當事人打斷。

  輕風騎著馬,衣袂飛揚,迎著夏末的陽光,麥色的面龐上是爽朗與豁達之意,「還請錦娘子別嫌棄我才是,讓我擔一回輕省差事!」他彎起眼睛笑著,「最最要緊的是,我許久未去見婆婆了,再不去她老人家面前露個臉,說不準她都要把我打出門去了!」

  他說得誇張,也詼諧。

  錦鳶想起婆婆對輕風從不手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轉眼,伏諸山至。

  錦鳶一行與趙非荀分別。

  她甚至都未翻身下馬,只眸光溫柔地望著男人,「您在京中萬事小心,不必擔心妾身。」

  趙非荀點頭,目光寸寸掃過她熱得發燙、出汗的面頰,髮絲被汗水打濕,粘在臉上,可她的眼神卻分外明亮晃人。

  「在來去路上、青州府中,身邊都不可離人,記住了麼?」

  「妾身記下了。」

  「去罷。」

  趙非荀單手勒住韁繩,停在原地。

  錦鳶微微欠身,應了一聲是後,一手拽著韁繩,一手輕輕抽下馬鞭,雙腿用力夾下馬腹,輕喝一聲駕,騎馬遠行。

  輕風、北暉等人也紛紛向趙非荀抱拳辭行。

  繼而追上前面那道身影。

  趙非荀在原地停了許久。

  想起錦鳶那利落的辭別,不禁勾唇笑了下。

  她倒是爽快。

  甚至連頭都不曾回一下。

  直到山路將錦鳶的身影隱去,他才調轉馬頭,朝京城趕去。

  此行穿過伏諸山,錦鳶按著記憶里的路線,找到了立榮的無字碑祭奠後,才再度繼續騎馬趕路。

  竹搖等人都是後來才認識錦鳶。

  不知立榮此人。

  更不知她今日祭奠的是誰。

  但她們恪守本分,錦鳶不提,她們也就不去過問。

  倒是輕風熟知來龍去脈,膽戰心驚的看著錦鳶祭奠,內心裡還在天人交戰,這一祭奠……回頭要不要告訴大公子啊?

  說吧…兩人容易吵架。

  不說吧…又像是他對大公子不忠心了。

  直到出了伏諸山,輕風也沒糾結出來個結果,索性放棄,不再去想。

  而錦鳶在出了山後,仍要騎馬趕路。

  一身騎裝,騎馬馳騁,英姿颯爽。

  石榴探出頭,看得滿眼崇拜之意,回頭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竹搖,道:「姐姐,你瞧娘子是不是有幾分巾幗不讓鬚眉之意?我從未見過娘子這麼帥氣的一面!」

  在她們這些婢女眼中,娘子溫婉、柔美。

  就該是被人仔細呵護著養在後宅里的姑娘。

  可如今看見娘子這一面,明明模樣沒有任何變化,可她卻覺得娘子更美了,充滿了勃勃生機,像是一株蓬勃怒放的重瓣蓮花,沐浴著陽光,自然向上伸展。

  而非是一支纖弱卻美麗的荷花。

  竹搖也順著看去。

  「是啊。」

  微笑著應了聲。

  *


  京中南定王府。

  錦側妃院中佛堂。

  她正跪在蒲團紙上,手中捻著佛珠,口中喃喃念著般若波羅蜜心經。

  小佛堂里,畫像上普度眾生的觀音菩薩低眉善目。

  檀香繚繞。

  木魚聲響起。

  直到小佛堂門外傳來一道腳步聲,「側妃,是奴婢回來了。」

  「進來。」

  門被推開,腳步聲進入佛堂,停在錦氏身後,躬身回到:「奴婢今日按側妃的吩咐,去春景園中請見錦娘子,門上的小廝告訴奴婢,錦娘子不在府中,讓奴婢晚幾日再上門。」

  錦氏神色不變,聲音平平,「她還能去哪兒?」

  奴婢答道:「像是去青州府了。」

  青州府?

  錦氏這才掀開眼瞼,目光不悲不喜地看著畫卷上的菩薩,「大將軍也去了?」

  「門上的小廝不肯再說了,奴婢沒有打聽到。」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婢女應是,悄聲退出去。

  又將小佛堂的門合上。

  錦氏捻著佛珠,不再默念佛經,而是想著錦鳶之事。

  藍月使臣入京在即,眼看著趙將軍就要大婚,此時陪著一個妾室去青州府,傳出去也實在不像話,定是錦鳶獨自前往。

  可若是沒有將軍的授意,錦鳶那樣的性子,怎麼敢在這會兒離京?將軍安排錦鳶眼下離京,還特地前往青州府,究竟何意?

  正思索時,婆子匆匆回來。

  錦氏扶著她的手,從蒲團上起身。

  「問出來了?」

  婆子頷首,礙於神佛面前,低聲回道:「我找了幾個嘴嚴的大夫,雖然看不全這藥丸子的藥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但裡面添加了好幾味令女子不孕的藥材,應當是避子丸,且用料昂貴,比尋常的避子湯溫和不少。」

  錦氏腳下的步子停下。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自己屢次提及子嗣一事,錦鳶的回應都是淡淡的,肯定是知道自己吃著避子丸,無法有孕。

  「是她自己要吃,還是誰讓她吃的這藥?」

  錦氏呢喃出聲。

  這句話才說出口,她心裡已有了答案。

  「錦鳶不過是一個婢女出身,成為妾室也不過是這幾個月里的事情,怎會吃得起用料昂貴的避子丸?定是旁人讓她吃的,可能是趙將軍,也可能是——」

  錦氏目光幽幽看著婆子。

  婆子也立刻明白過來:「姑娘是說禾陽郡主?」

  「禾陽郡主把趙太傅的後宅把得多緊,別說一個庶子庶女了,便是連個妾室、通房丫鬟都沒有。郡主那樣驕傲的性子,豈會容忍自己的兒子率先誕下庶子?」

  婆子點頭。

  京中誰不知這位禾陽郡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會作出這樣的舉動,並不令人詫異。

  錦氏勾起嘴角,綻開一個極淡的笑,「果真是天助我也。你去找個大夫,開個藥丸的方子,這方子必須是要助女子懷孕的,在錦鳶回京後,立刻請她來王府。」

  婆子先應下了前面的一件差事,接著擔心道:「此前已經派人去請了機會,她都不願意來,怕是這次……也不肯來可怎麼辦?」

  錦氏:「錦鳶定會趕在趙將軍與藍月聖女大婚前回來,按著她滿心滿眼都是將軍來看,如何會願意親眼看著男人娶一個比自己漂亮的女人為正妻?這個時候我們請她來王府,就說……」錦氏語氣分外篤定,「我病了,起不來身,想見姑娘一面。她便一定會來。」

  然後伺機調換藥丸。

  只要錦鳶懷孕。

  女子懷胎九月、一朝分娩,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情,只要她以娘家人的身份干預得當,還愁要不了她的命?

  這日過後,錦氏便開始病了。

  *

  錦鳶到了青州府的小院中,見到了闊別近一年的啞婆婆,除此之外,還見到了顧寒松——

  沈如綾與顧臨邑的兒子。

  顧臨邑正式為他取了名字,另外還起了一個叫康哥兒的小名。


  聽說是孩子體弱,時不時就要鬧病,才為他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和小名,都是盼著他平安健康長大。每個月顧臨邑也都會回來住上幾日,陪著康哥兒幾日,給的銀子也大方。

  錦鳶難免有些唏噓。

  顧臨邑竟也有了幾分父親的模樣。

  錦鳶看著在院中蹣跚學步的康哥兒。

  白白嫩嫩的,隨著走起路來的動作,面頰上的兩坨軟肉也一顫一顫的,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漆黑澄澈,笑起來分外可愛。

  也不認生。

  見了錦鳶就跌跌撞撞的走過來。

  停在她跟前兩步,昂著胖乎乎的小腦袋。

  眨巴著眼睛,小嘴巴啊的張開。

  咿咿呀呀的說著錦鳶聽不太懂的聲音。

  啞婆婆跟過來,笑著同錦鳶打手勢:【康哥兒不認生,這是喜歡姑娘呢。】

  錦鳶也被他糯軟的嗓音萌化。

  蹲下身,朝他伸手,語氣分外溫柔:「康哥兒,叫姨姨。」

  康哥兒眨了眨眼睛,一頭就撲入錦鳶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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