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姑娘鬱結於心,並非長久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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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鳶看他。

  眉眼間的情緒蒙著一層陰霾,不見任何溫柔明媚之色。

  「您說。」

  語氣雖低落,但至少不再被絕望支配,竹搖和石榴對視了眼,略安了些心。

  到底還是請大公子回來管用。

  袁大夫看她這般神色,長嘆一聲,「娘子生性溫柔,也註定心思細膩更容易鬱結於心,再加上娘子長期服用避子丸,這藥雖比湯藥緩和些,但藥性為寒,總歸傷身,凝結在五臟六腑里,從而影響人喜怒哀樂。再加上鬱結不解,經年累月下來,耗損元氣,絕非長久之相。」

  竹搖緊張問道:「那該如何是好?姑娘要緊麼?」

  大悲大痛過後,錦鳶的思緒遲鈍。

  緩慢消化著袁大夫的話。

  她何時起鬱結於心?

  竟連自己都不知道?

  她鬼使神差的問出一句,嘶啞的聲線不穩,似任由疾風拍打的枝葉,「若我此時有孕,會……如何?」

  竹搖驚了一跳,「姑娘——有了?」

  袁大夫斷言:「娘子這樣的身子,萬萬不能有孕!牽一髮而動全身,攸關性命!」說完後,袁大夫才瞪了眼竹搖,「你這姑娘莫要胡言,難道錦娘子有了老夫還會把不出來?」

  錦鳶垂首,眼眸的陰霾逐漸散去,心底卻生出一絲諷刺的寒涼。

  險些要仰頭冷笑出聲。

  夢中的她最後含恨而亡,是因為她在一次次侍寢後喝下的避子湯,是因她無意懷上了孩子,再加上長期鬱結於心,最後才會那樣死去?

  命運總是如此戲弄她,在她絕望的想要放棄時,再給她一個希望,讓她試圖再努力一次,再與命搏一次。

  袁大夫沉吟一聲,「娘子尚且在病中,避子丸先停下,待老夫開幾日溫補的湯藥吃著。之後每個月停藥幾日,以藥滋補。」他捋著鬍鬚,語重心長勸道:「最最要緊的是,娘子的心思要放寬些,萬萬不可再想今日這般,大喜大悲最是傷心傷神。」

  「…好。」

  錦鳶僵硬著回神,點頭應下。

  袁大夫不便在裡間久留,藉口出去盯著湯藥。

  竹搖握著錦鳶的手,眼眶泛紅,「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姑娘的親人,之後萬萬不能像今日這樣這樣嚇我們了!」

  錦鳶看著她滾著眼淚的眼瞳。

  唇動了下,「好。」

  竹搖:「都說事不過三——」她掰著手指,數道:「上回是在清竹苑中,這次是在語云齋里,再有下一次,我真的會生姑娘的氣了!」撂完狠話後,竹搖自己沒撐住,掉起眼淚來,「我知道你傷心難受,人死不能復生,姑娘的父親、小蝶肯定也不願看見姑娘這麼折磨自己,更希望姑娘好好的活著。」

  「我記下了。」

  「姑娘真記住了?」

  「是…」

  「那我信姑娘一回。」

  錦鳶勾唇,淺淺笑了下,但這份笑只浮在唇邊,絲毫未入眼底。

  自這一日後,錦鳶不曾再為爹爹與小蝶之死落淚,仿佛是那日已經將眼淚流幹了。她按時吃飯、喝藥,在語云齋里修養。

  姚嬤嬤、撥雲每日都要來看她。

  期間,禾陽郡主也派吉量來看了她一回。

  而趙非荀一直在城羽營中忙著華家一案,接連兩三日不曾回府歇息,似乎此事頗為棘手。

  在驟聞噩耗後的第四日,錦鳶才吩咐人去錦家打聽,錦家將爹爹與小蝶葬在何處,有無墳塋,又派竹搖去南定王府向錦側妃送帖子,她想上門向姨母請安,以全後輩之禮。

  婆子從錦家帶回來墳塋的位置。

  錦鳶聽後,看了眼天氣仍早,「準備一下,我們出門。」

  竹搖想勸。

  娘子這幾日才看著好了些。

  萬一見了墳塋又傷心過度呢?

  錦鳶看她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的表情,回道:「讓我去罷,去了才能安心,便是去了,也不會再令竹搖姑娘擔心了。」

  竹搖這才同意。

  她們主僕二人,帶上北暉套了一輛馬車出門。


  如今趙非荀不在,園子裡又只有錦鳶這一位備受寵愛的主子,她出門只需向清竹苑裡的姚嬤嬤說一聲就行。

  出了園子後,錦鳶一行人先去買香燭等物。

  因此聽了些關於華家老爺衝冠一怒為紅顏,當街打死人的議論。

  還說被打死的是皇商孫家的獨苗苗!

  華家仗著趙將軍的勢作威作福,甚至還在打死人後當街喊著我外甥孫就是戰功累累的大將軍!統轄城羽營!誰敢捉拿他!

  聽得錦鳶眉頭微皺。

  馬車繼續趕路。

  錦鳶問道:「他們說的華家三老爺,便是園子設宴那日來的老夫人的弟弟?」

  竹搖說了聲是啊,「華家二舅老爺做了個官,聽說打死人那日他也牽連其中,有人看見他從妓館裡出來,最近京城裡到處都在說這樁事情,也不知怎麼的,還把大公子牽扯進去,實在討厭。」

  在外駕車的北暉聽見後,也接了話茬,語氣同樣不悅。

  「這事鬧的極大,估摸著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雖然此事與大公子無關,但畢竟華家與趙家連著親,那兩個老不——還嚷嚷著大公子的名號,一旦上達天聽,就怕影響了大公子的前程,大公子可還沒受賞呢!如今京中已經開始傳,大公子得了勢,縱容親戚作威作福。」

  「為何封賞還未下來?」

  錦鳶詢問。

  她難得會問起這些關於大公子的事情,北暉便說的詳細了些。

  「大公子如今已是從二品的驃騎將軍,此次平定雲秦、北疆之亂,收服滄州,接連兩大戰功,封賞肯定不會小,上頭自然要仔細斟酌,說不準啊……」

  北暉放慢馬車速度,湊近低聲,「還能封個一品軍侯呢!」

  說話間,馬車已出京城,抵達錦父的墳塋。

  在錦蝶被認回錦家後,錦家就請人將錦垚的墓碑重新立了,如今他們一家三口的墳塋都在一處。

  錦鳶看著眼前的墓碑。

  想起幼時的一段記憶,她躲在門外,看著屋子裡的母親、爹爹、小蝶,說著他們一家人的幸福種種。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

  錦鳶強制扼制自己的思緒。

  平靜的上香、叩首。

  燒了些紙後,坐上馬車回園子。

  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曾對著墓碑說起。

  這番過分的冷靜反而讓竹搖忍不住擔心起來,回去後一刻也不敢離開錦鳶半步。

  錦鳶勸也無用,只能隨她去。

  次日,王府的回帖送來。

  錦側妃在帖子上回,她已盼著見錦鳶多日,她可隨時登門,不必有旁的顧忌。

  親近之意流露在字裡行間。

  錦鳶看過後,將帖子給竹搖看,隨口說了聲:「舅母說過,姨母同母親關係最是要好,想來是真的。」

  竹搖接過,問道:「娘子打算什麼時候去?」

  錦鳶:「明日罷,去王府前,先回趙府向娘娘請安。」

  竹搖點頭,下去準備明日出行安排,換了石榴進來陪她。

  石榴在旁邊的矮凳上坐下,看著錦鳶手上打著絡子,笑盈盈問了聲:「娘子的這個絡子配色好看極了,是打算給大公子的麼?」

  錦鳶斂眸,嗯了一聲。

  她已有五日不曾見過大公子。

  卻不敢放任思念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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