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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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開知府後,同知忽然開口問了句:「所有銀子明暗進出簿上,蓋的可都是知府的私章?」

  戶房點頭,「都按大人的吩咐做的。」又補了一句,「明簿是存在戶房裡的,暗簿由小的一人經手,絕不會有任何差錯。」

  同知勾唇,滿意一笑。

  青州府這個爛攤子,要委屈知府大人背了。誰讓三年前,陛下空降了這麼一位知府來,結果也是個膽小怕事容易忽悠的窩囊廢,等到這位身敗名裂,他們的人自然就能順利上位。

  青州府——

  這可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府。

  總要掌握在陳家手中,方能安心,如今正到了他為陳家效力的時候,只要貴妃誕下龍子,他們,難道還不愁榮華富貴?

  *

  趙非荀聽見屏風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猜到應該是小丫鬟被他吵醒了。

  轉身掀了斑竹簾,朝後走去。

  看見小丫鬟仍鑽在被褥里,像是還沒睡醒。

  趙非荀走到榻邊,彎下腰,伸手在她面頰上捏了一下,問她:「醒了?」

  與方才訓人時的狠厲截然不同。

  錦鳶心顫了下,一時猜不透他的脾氣,心底想著事情,嘴上卻因他的問話過於溫柔,就順口答了:「沒有。」

  話音落下,錦鳶才反應過來。

  立刻睜開眼,從被子裡就要起來請罪時,被趙非荀摁住肩膀壓下,止住她下地的動作。

  錦鳶不明所以,提心弔膽地抬頭去看他。

  他剛在外面發了一通怒火,這會兒心情定然不會太好,她不敢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怕更會惹惱他。

  卻未在他臉上看見怒容。

  「起來洗漱,趁著今日天氣不錯,帶你去圍場跑馬。」

  連說話的口吻亦是輕鬆。

  仿佛她剛才佯裝睡著,反而讓他心情愉悅,哪裡像是剛發過怒的人。

  那雙漆黑的眼瞳里,清晰地印出錦鳶有些怔然的神情,她卻不敢看著那雙眼睛太多,很快敗下陣來,稍稍移開:「奴、奴婢聽小喜說,大公子今日不是要陪著大皇子殿下去狩獵麼?」

  「皇后娘娘今日不適,大皇子侍疾。」

  昨日秋獵後,陛下本歇在皇后帳中。

  結果半夜貴妃嚷肚子疼,愣是把陛下從皇后帳中搶走了,若是真病也就罷了,結果連皇后身邊的人都聽到了從貴妃帳子裡傳出來的動靜,這些日子出了宮後,貴妃的手段愈發跌了身份。

  皇后一早就報病了。

  陛下估計也有些心虛,讓大皇子侍疾去了。

  但這些事情,錦鳶卻是不知道的。

  錦鳶猶豫了片刻,說了她所知道的:「奴婢昨日還聽說,郡主娘娘似乎身子也不太好…」她有些期期艾艾著看向趙非荀,盼著他也說要去侍疾。

  趙非荀挑眉,「從哪裡聽來的?」問完後,他才想起來,「昨日母親召你去見了。」

  小丫鬟剛想開口解釋,聞言,又低下頭。

  溫順而柔怯。

  他慧眼如炬,哪裡會看不出小丫鬟藏著的謹慎小心。

  這個膽怯的小東西。

  只敢往後縮著。

  連爺的恩寵都不敢挺直腰杆著受下。

  他如何會看上這麼一個丫鬟?

  趙非荀舌尖抵了下槽牙,手上動作帶了一分狠勁,捏著她的耳垂,「昨日狩獵回來後,爺去向娘娘請過安了,不過是讓風撲著了,並無大礙。」

  他捏著的第一下的確下了狠勁。

  看著小丫鬟眉心一抖,嘴唇瞧著抿緊了些,趙非荀低聲訓了個『嬌氣』,小丫鬟反倒面紅了,他手上的動作也變了味道,從捏著,成了揉捏。

  耳垂本就是錦鳶的敏感之處。

  她緊緊抿著唇,眼睛裡水色汪汪的,咬牙死死忍著。

  趙非荀看她都快要哭出來,才笑了聲,收回手,語氣嚴肅著命令道:「給你一盞茶時間,速速去更衣洗漱!」

  他行軍打仗慣了。

  下命令時不自覺就帶出了在軍營里的氣勢。


  錦鳶一凜,不敢再耽擱一刻,利落的行了禮後下床去屏風後洗漱。

  在趙非荀出去後,小喜緊跟著進來侍候。

  昨日的騎裝不能再穿,小喜替她挑了身便於活動的衣裳,梳了牢固不易鬆散的髮髻,僅戴著那根郡主賞賜的南紅玉簪。

  打扮妥當後,府兵領著錦鳶去馬廄。

  趙非荀亦換了一身黑色騎裝。

  銀冠束髮、腰懸長劍。

  哪怕是隨意站在馬旁,身姿挺拔如松,哪怕不曾穿盔著甲,也掩蓋不住驃騎將軍的勃然英姿。

  他身邊站著一匹純黑高俊大馬,渾身發毛黑亮,馬似其主,亦是一派孤傲不遜,只有在趙非荀面前,才會低下頭臣服,舔著他手裡的糖塊。

  眼前這一幕,不由得讓人心生敬畏。

  不敢輕易靠近。

  還是被放出馬廄的母馬發現了錦鳶,朝著她小踱步的走來,呼哧的喘氣,還用頭親昵的蹭她的手。

  錦鳶才回過神,用手輕輕摸著它的馬鬃。

  趙非荀餵完糖塊,看這匹馬當真與小丫鬟分外親近,淡淡說了句:「既然這馬與你投緣,今後就是你的了。」

  錦鳶愣了下。

  她的了……?

  是這匹馬今後只有她能騎?

  可她不知要被困在後宅幾年——

  「怎麼,不高興?」

  錦鳶連忙擠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臉,屈膝謝恩,「奴婢多謝大公子賞賜,心中分外高興。」

  趙非荀牽著韁繩,走到她面前來,抬手也摸了下母馬的馬鬃,母馬並未回應,而是對趙非荀身旁的黑馬親昵的以頭去蹭著。

  錦鳶面上的驚愕險些掩蓋不住。

  就像是回應她的猜測,黑馬也蹭了下母馬,動作雖不親昵,但也溫柔,將母馬的頭輕輕撞開,母馬這才後退兩步,站在錦鳶身邊。

  趙非荀環臂,看小丫鬟有些被嚇到的臉色。

  唇角勾起。

  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下。

  「這兩匹都是西疆的良種馬,智慧不輸垂髻小兒,這麼點事都值得你大驚小怪。」

  錦鳶垂首,「大公子教訓的是…」

  站在不遠處的輕風聽後,也垂首。

  大公子,要不您聽聽,這幾句話像是在訓人嗎,柔的都摻水了!

  「這馬還沒名字,你是它主人替它取一個罷。」

  錦鳶應是,而後冥思苦想。

  她稍扭頭,與母馬那雙濕潤溫柔的大眼睛對上,憋了半響,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棕……棕駒?」

  趙非荀:……

  他神色有些微妙:「棕色的馬駒?」

  小丫鬟微不可查的點頭。

  趙非荀:「馬在三歲及下才稱駒,這馬都已五歲了。」

  小丫鬟驚訝的張了下唇,抬起臉來,面頰上浮著層淺色的紅暈,「奴婢愚笨,讓大公子見笑了!」

  聲音清脆,落地有聲。

  傳入趙非荀耳中,仿佛有什麼流入心間,教他忍不住想要看她更多的自在、笑臉。

  秋季的風吹著,都攜著暖意。

  陽光也溫柔著,落在二人相對而立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雙影子。

  輕風站得有些遠,聽見錦姑娘把母馬叫成馬駒,正暗自發笑時,卻沒聽見自家大公子的聲音,不禁有些好奇的看去。

  就那麼剛好的,聽見大公子的聲音響起。

  「確實,是爺難為你了,還是爺來想吧。」大公子伸手,牽住母馬的韁繩,對錦姑娘道:「上馬,別怕,我扶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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