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王羲之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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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府。

  如果說淝水前線已經是劍拔弩張,大戰爆發在即,那麼建康府這裡雖然一切都看上去非常平靜,卻能夠時刻感受到涌動的暗流。

  尤其是隨著一封王洽的親筆信被送到建康府,朝堂上的閉門會議已經開了足足兩個時辰,惹得聽到風聲卻無權參與到這些大佬開會的官吏們,無不竊竊私語。

  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之前每次朝會都不會被落下,現在卻幾乎等於被軟禁在家的郗曇。

  顯然現在雙方都已經到了這一仗不可能不打的地步,所以也就沒有談的必要,郗曇這個曾經的關中都督府代表、使者,被冷落和軟禁也是情理之中的,甚至早就應該享受這個待遇了。

  不過郗曇在這龍潭虎穴之中卻並沒有太大的壓力,畢竟朝廷和江左世家不是蠻不講理的胡人,不可能對使者,尤其是出身世家的使者下手,不看僧面看佛面,無論是郗曇的上官兼女婿杜英的面子,還是他的先父郗鑒的面子,朝廷和世家總是要看一個的。

  所以郗曇老神在在的在堂上品著茶。

  但郗曇能夠靜下心來,不代表所有人都有他這樣的好心情,只見傅末波在郗曇的面前轉悠來、轉悠去:

  「我等就只能在這囚籠之中徘徊不可終日麼?」

  郗曇無奈的放下茶杯:

  「這樣很煩人的。」

  「侍中也這樣覺得?」傅末波眼前一亮。

  郗曇搖頭:

  「我是說你這樣一直轉圈,讓我覺得很煩人。」

  傅末波眉頭冒黑線,不知道如何回答。

  郗曇接著不緊不慢說道:

  「不著急,就算我等為籠中雀,也會有人找上門來。」

  「逗弄異寵?」

  「不,有求於我。」郗曇言之鑿鑿。

  傅末波詫異,還想說什麼,就聽見廊下護衛說道:

  「啟稟侍中,門外有人求見,這是名剌。」

  傅末波當即親自來接,只是看了一眼,臉色就稍稍變化:

  「琅琊王氏?」

  郗曇卻是一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模樣,衝著他招了招手,拿過來名剌,上面開頭就是「右軍將軍」。

  「王逸少竟然坐不住了,這倒是在預料之外。」郗曇喃喃說道。

  傅末波登時驚為天人,原來琅琊王氏上門拜訪,似乎都還沒有被郗曇放在心上,不疑有他,直接問道:

  「那侍中原本認為誰會前來拜訪?」

  郗曇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余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沒想到真的會有魚上鉤。這可是鳥籠子啊,但凡進來了,還想出去?

  已然遊走於江湖之中,難道不好麼,又何必自投羅網?」

  傅末波:······

  合著之前就是在哄我呢?

  不過王逸少,也就是王羲之,可是王家的代表人物,之前在長安和桓溫鬥了一個不分高低,因為身體原因再加上一時半刻看不到琅琊王氏崛起的機會,退隱會稽,大家都以為他是真的退隱了,畢竟整個王家的權柄也都歸還了嫡脈的王洽。

  但是現在重新出現在建康府,說明山林悠遊也難以擺脫家族和世俗的桎梏啊。

  王羲之的身影很快出現在門口。

  上一次郗曇見到王羲之,還是在長安,那個時候他還一心想要和王家結親家,不惜帶著一雙兒女追著人家到長安······

  現在王羲之已經只剩下右軍將軍的虛名,而郗曇雖然是建康府的籠中雀,但是只要關中軍隊打下建康府,那郗曇就是堂堂國丈,而就算雙方真的劃江而治,建康府這邊肯定也會把郗曇好吃好喝供著,隨時都可以走。

  雙方身份的高低參差,讓兩個人面對面的時候,難免都覺得有些尷尬。

  倒是郗曇率先拱手:

  「逸少兄,數年未見,風采依舊啊。」

  王羲之輕輕捋了捋鬢角的斑白,打趣道:

  「人老心衰,談何風采?倒是重熙,龍潭虎穴之中,安之若素,令人嘖嘖稱奇。」

  王羲之比郗曇大十幾歲,現在都已經臨近花甲,再加上一直為病痛所糾纏,記得當時離開長安的時候,因為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格外憔悴,而現在看上去精神狀態似乎很不錯。


  這寄情山水對於病理顯然還是有調節作用的。

  「無事不登門,更何況還是逸少兄親口所言這龍潭虎穴,所以逸少兄是為何而來,還請不吝賜教。」郗曇試探。

  「我琅琊王氏,北上青州,本意能重返鄉土,但世事難料,以致今日。重熙大抵還不知道,家兄在淮南著人送了一封信回來,旋即就傳來了家兄被俘的消息。但是這信中還帶著家兄的信物,再加上送信人的堅持,所以應當可以確定這信件是家兄被俘之前送出來的,現在朝廷已經封鎖消息、閉門商議。」王羲之緩緩說道。

  郗曇愣了愣,他現在足不出戶,消息全都依靠六扇門通過密道送進來,自然有延後性,而且六扇門對於朝堂的滲透,也不可能到謝安、司馬昱的親信鐵桿那個層級,所以甚至可能根本不會知道這個消息。

  「那逸少兄······」

  「琅琊王氏立足江左幾代人,門生故吏布滿江左,自然有我們的方式。」王羲之微笑著回答。

  王羲之能夠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登門拜訪,說明其本人定然早早地就候在建康府,只不過沒有聲張罷了,也說明琅琊王氏在最近兩淮之戰的風雲激盪之中,感受到了風險和機遇,否則也不可能把王羲之再搬出來。

  這個眼看的已經在朝堂上失勢的龐然大物,在暗中伸展開的爪牙,依舊令人驚嘆。

  郗曇也不再多問,直接切入正題:

  「令兄都說了什麼?」

  「大司馬意欲吞併朝廷兵馬, zhaoshan.c 而王家部曲和朝廷訓練之新兵首當其衝。」王羲之緩緩說道,「所以家兄不得不引兵南下,想要脫離大司馬的掌控,孰不料大司馬竟然直接和關中都督府勾結,伏擊家兄,家兄且戰且退,意欲保全軍隊、殊死搏殺,並且令親信送出此信,向朝廷揭露大司馬的醜惡嘴臉。」

  郗曇愣了愣,講道理,除非大司馬瘋了,否則他現在這樣做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但······郗曇謹慎的問:

  「逸少兄對此,信是不信?」

  王羲之輕聲說道:

  「余已經身在此地,爾且認為,信是不信?」

  郗曇笑道:

  那看來是不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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