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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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留了句沒頭沒尾的「你等等我」,便連人帶馬,不見了人影。

  阿梨不大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卻也沒什麼時間去琢磨他的話。

  她此時正怔怔看著面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雲潤,呆愣在那裡,「雲潤……」

  雲潤比她還激動些,一下子便撲了上來,緊緊抱著阿梨,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還邊委屈道,「主子,我總算見著你了。我還以為谷峰哄我呢……嗚嗚嗚……」

  阿梨被她哭得回神,只好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好了,快別哭了,天這麼冷,你一哭,被風一吹,臉該皴了,到時候便不好看了,快別哭了……」

  她溫柔安慰著雲潤,其實自己的眼睛,也忍不住濕潤了,只她還忍著,沒掉淚,她怕自己一哭,雲潤便更不肯停了。

  哄了會兒,雲潤才止住了淚。

  阿梨拉她進門,邊道,「快進來,別在外頭吹風,等會兒著涼了。」

  雲潤乖乖跟著進了屋,下意識四處打量了一會兒,她倒不覺得自家主子這院子簡陋,簡單是簡單了些,但還是十分雅致的,藍底白花的桌布,一疊微黃的宣紙,白陶碗裡盛著一小汪清水,硯台、墨錠、筆架、算盤,俱整齊擺放著,看得出是常常要用的。

  窗台上的素白花瓶里還插著幾支紅梅,入目之處,無一處不是乾淨整潔的,一塵不染。

  阿梨見她四處看,便提起爐子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茶,溫熱的水沖開花蜜,微黃的糖水,一股淡淡的甜香瀰漫開來。

  阿梨遞過去,「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雲潤忙接過去,捧在手裡暖著,嘴上道,「謝主子。」

  「謝什麼,坐吧。」阿梨喊她坐下,兩人圍著火爐取暖,阿梨仔仔細細看了會兒雲潤,見她不似從前那副小孩兒模樣,便笑著問她近況。

  原只是隨口一問,卻不想,雲潤鬧了個大紅臉,低聲道,「奴婢今年七月份的時候嫁了人。」

  阿梨略微驚了一下,旋即想起谷峰同雲潤那樁舊事,倒是笑了,笑吟吟望著她,「谷侍衛?」

  雲潤臉紅點頭,旋即道,「主子別笑我了。」

  阿梨怕她羞,便點頭,「好,那我便不問了,你一切都好,那香婉呢?她可還好?」

  雲潤點著頭,「她也都好,您……您走了後,過了年,世子便做主放香婉出府了,又命人幫她立了女戶,她如今同她妹妹,在京城開了家蜜餞鋪子,生意也很紅火。」

  阿梨離府前,不擔心別的,唯獨擔心雲潤和香婉。雲潤還好些,她有姑姑守著,且還有個靠譜的谷峰。可香婉卻不一樣,若不是當時實在沒法子,她是想帶香婉走的。

  聽了雲潤的話,阿梨安心了些,輕聲道,「那便好,我只怕你們過得不好,如今見你們都過得好,我便放心了。」

  雲潤聽了她這話,面上露出點遲疑,輕輕去拉阿梨的袖子,阿梨側過臉看她,「怎麼了?」

  那場景同從前一般無二,雲潤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小聲得問,「主子,您還回去麼?我很想您,香婉也是。我出來前,去了一趟她的鋪子,我看得出來,她心裡也惦記您。您從前送的鐲子,她如今都還時時戴著,不捨得摘。」

  阿梨愣了一下,抿著唇笑了一下,沒回答她,轉而提起了旁的事,「帶你去見見歲歲,她正睡著。」

  雲潤只是死心眼了些,但並不笨,見阿梨的反應,便也明白她的想法,她也只難過了一瞬,便很快露出笑來,圓圓小臉笑得甜甜的,「好,奴婢路上就在想,不知道小小姐生得什麼模樣,想了一路,總算能見著了。」

  兩人踩著輕巧的步子進了內室,走到搖床邊,便見到歲歲在搖床里呼呼大睡。

  因著是過年,阿梨給歲歲穿的是一身大紅的襖子,戴著紅色的虎頭帽,整一個紅色小糰子似的,喜氣盈盈。加上她睡得頗香,面色紅潤,小嘴微微撅著,比年畫上的娃娃還討喜些。

  雲潤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歲歲,半天才捨得挪開,極小聲地道,「小小姐睡得好香……」

  阿梨被她那一臉稀奇的模樣逗笑了,道,「原就是這樣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白天睡,夜裡睡,小豬似的。」

  雲潤立馬替歲歲「出頭」了,小小聲地道,「哪有這樣好看的小豬。」

  因歲歲在睡,兩人便也沒久留,阿梨替歲歲掖了下被褥,兩人便出了內室,又回到爐子邊坐下了。


  阿梨剝了栗子給雲潤,邊問她,「你是和谷峰一起來的?」

  雲潤正抿著甜糯糯的栗子肉,聞言忙抬眼小心看了眼阿梨,像是怕她生氣。

  阿梨失笑,「做什麼這樣小心,你千里迢迢來看我,我還能趕你不成?」

  雲潤這才大了膽子,老老實實道,「是谷峰送我來的。」又抬眼覷了眼阿梨,小聲道,「世子吩咐的。」

  阿梨其實早就猜到了,雲潤還在府里伺候,自然不會無緣無故離府,沒有李玄開口,谷峰自然也不會帶雲潤來。

  只是,她不大懂,李玄喊雲潤來的理由,是讓她們見一面,還是有別的打算?阿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同李玄太久未見的緣故,有時候,她真的不大明白李玄的做法。

  但阿梨如今也懶得去猜,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想法,猜不出便不猜了。

  她拋開那些,又問雲潤。「谷侍衛人呢?」

  雲潤乖乖回話,「他怕驚著主子,在外頭守著。」

  其實他們前幾日便來了,一直住在知州府,那時候谷峰死活不肯同她說,主子的住處。雲潤問了許久,沒問出地方,還同谷峰生了氣。

  傍晚的時候,世子去了知州府一趟,不知吩咐了谷峰什麼,谷峰便帶她來見主子了。

  其實,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世子大抵有什麼安排,興許是關於讓主子回府的,只是谷峰那人口風比誰都緊,她問不出來。

  況且,她心裡也是希望主子能回府的。

  她不大明白,主子為什麼寧肯死遁,也要離府,但她看得見,主子走了之後,世子是怎樣的心如死灰。

  那一次她和主子差點凍死在玉泉寺的時候,主子和她說過一句話,兩情相悅原就十分難得,要珍惜,相愛不易,相守更難。她那時候記在心裡了,如今覺得用在世子和主子身上,也是一樣的。

  世子心裡有主子,主子心裡也未嘗沒有世子。

  但這話,她不能勸,便只忍了下來,隱晦替世子說話,「奴婢聽谷峰說,世子這回辦案,十分兇險。世子是擔心您同小小姐,才叫谷峰守著的。您若是嫌他礙眼,奴婢叫他躲遠些——」

  她話還未說完,阿梨便打斷了她,「不必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叫他進屋吧,天那樣冷,別凍病了。」

  雲潤自然也心疼自家男人,聞言心裡一喜,面上便也露了些。

  阿梨看在眼裡,卻沒打趣她,心裡很替雲潤和谷峰高興。

  她輕聲道,「你去叫他進屋吧,隔壁還有個隔間,被褥都有,如果不嫌棄,便先住著。」

  雲潤忙點了頭。

  就這般,雲潤夫婦倆便在阿梨這裡住下了。

  安頓好雲潤和谷峰,阿梨便回了自己同歲歲的屋子,看了眼搖床里睡得正香的歲歲,便回榻上歇下,剛躺下,便覺得後腦被什麼膈到了一樣。

  她下意識朝枕頭下一摸,從裡頭摸出個盒子來。紅木做成的盒子,外邊刻著精緻的梨花紋,一個小而精緻的鎖,沒上鎖,只扣在那裡。

  阿梨愣了一下,旋即打開了盒子。

  裡頭鋪著層綿軟的紅布,一支白玉簪臥在上面,梅花的樣式,銀簪柄作枝、白玉被雕刻成舒展開的花瓣,清麗雅致。

  簪子下,還壓著個紅封。

  那紅封的樣式,同李玄給歲歲做壓歲錢的那個,幾乎看不出什麼差別,只歲歲的那個薄些,這個略厚一些。

  這是壓歲錢麼?李玄……是把她當成歲歲哄了?

  阿梨雖覺得哭笑不得,但過後又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還是頭一回收到。小時候倒是見過,薛母給薛蛟準備的,那裡頭放了個幾個大大的銅錢,沉甸甸的,她那時候看了覺得十分羨慕。

  放下那紅封,阿梨便又拿起了那玉簪,安安靜靜看了一會兒,想了片刻,還是重新放了回去,連簪子帶盒子都收了起來。

  還是還給李玄吧。

  自己實在不該再收他的東西了。

  .

  日子照舊安安靜靜地過,沒幾日,書肆便又重新開張了。

  劉嫂興沖沖回來,一進門,就見到了收拾鋪子的雲潤和谷峰,尤其是人高馬大、看上去便是練家子的谷峰,還嚇了一跳,拽了阿梨到角落裡,小聲問她,「掌柜的,您不會是得罪了什麼人吧?」


  阿梨哭笑不得,擺手道,「沒有的事,是我家裡妹妹過來了。」

  劉嫂安了心,懼怕的眼神便變了,打量了眼谷峰,道,「那這小哥就是您妹夫了?您家妹夫好體格,這要放鄉下,可是個壯勞力,一個頂三個的那種。」

  阿梨被劉嫂那羨慕的眼神逗得想笑,勉強憋住了,讓劉嫂忙去了。

  年前雇的那個婆子也上門了,阿梨同她提前說好,白日裡她幫著帶歲歲,夜裡自己帶。這樣一來,阿梨徹底騰出手來,開始忙活書肆的生意了。

  正月二十的時候,她同秦二哥介紹的那位夫子見了一面,說了自己的想法,那夫子倒是十分和氣,答應下來,替阿梨去同書院院長說。

  阿梨一番謝過,留了禮,又登了一回秦家的門,想謝謝秦二哥。

  這回倒是見到了章月娘了,她見到阿梨,還不大好意思,臉色也不大自在,微微朝她點頭。

  二人打了招呼,阿梨便道了來意。

  章月娘便要請她去見秦懷,又說秦懷犯了舊疾,這幾日有些咳嗽。

  阿梨一聽這話,自然忙回絕了,留了東西,說自己便不打擾了。

  從秦家出來,阿梨便沒去別處耽擱,徑直回了書肆,才一進門,谷峰便朝她跪了下來,急聲道,「世子遇險,求薛主子去見世子一面。」

  阿梨整個人愣在那裡,身上有些發冷,唇輕輕顫了下,腦子裡划過那日李玄走時,回身握著她的手,說叫她等他的畫面。

  阿梨下意識有些慌。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我隨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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