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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已經是敦煌了。」

  身後沒車再追來,傅尋找了個背風又寬敞的空地把車停下來。

  隨即,他下車,查看巡洋艦的損毀程度。

  車上有股東西燒糊後的焦臭味道,曲一弦猜測是巡洋艦撞擊後,引擎溫度太高,燒掉了什麼零件。

  那氣味,又順著空調濾芯渡進了車內,填充得整個車廂都是。

  她下車後,先去後備廂拎了工具箱。

  等曲一弦繞到車頭,看見巡洋艦的慘狀後,饒是之前有心理準備,也沒能按捺住親眼所見時的震驚。

  巡洋艦的車頭整個被撞爛了。

  如果非得用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血肉模糊」。

  前排的保險槓應該在撞擊當時就整體剝落了,裸露出底下泛著黑灰色金屬色澤的零配件。

  左側的大燈不止外罩粉碎,連燈芯都被碾成了粉末,缺口處只有幾條沾滿了灰塵的短電線,顫顫巍巍地掛在車前。

  巡洋艦的引擎蓋更是嚴重變形,整塊鐵皮殼呈短波狀,彎曲槓起。

  連原先連接車身的引擎蓋鎖扣也在撞擊中扭曲內凹,完全沒了形狀。

  曲一弦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不斷地暗示自己——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她沉住氣,面無表情地先把工具箱遞給傅尋。

  目前最要緊的不是心疼車,是先檢修巡洋艦。

  若她猜得沒錯,這裡應該就是南八仙雅丹群的腹地。

  他們要想離開這裡,還得靠身邊這輛不知道還能不能跑得動的車。

  傅尋從她手裡接過工具箱放到腳邊,先用扳手撬開引擎蓋,檢查巡洋艦的動力設備。

  剛才千鈞一髮,他來不及思考太多。

  腦子裡浮現出的所有解決方案里,只有頂開探索者深入雅丹群是唯一可以甩掉探索者車隊的辦法。

  這全力一擊之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用扳手斜向上做功,用反作用力旋開螺絲,一項項做深入檢查。

  曲一弦就負責在旁邊替他拿手電,懂車的女人,幾乎不用他開口指示,他換一副扳手或螺絲刀的功夫她就能從他手上的工具分辨出他要檢修哪一處的問題,每次沒等他調整,手電的光自然偏向他檢查的位置。

  起初,傅尋還會看她兩眼。

  到後來,越來越默契的配合下,傅尋幾乎沒再抬過頭。

  撞毀的車頭自然沒法立刻修理如初,好在曲一弦自備的材料和工具齊全,螺絲的替換和小零件的拆卸,沒花多久就完成了。

  傅尋確保巡洋艦能上路後,重新掰正調整引擎蓋的鎖扣。

  這是道細活,不止考驗耐心,也十分考驗體力。

  傅尋做到一半,替換螺絲時,曲一弦先他一步把需要替換的型號螺絲遞了過去。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細白修長又沾了些許汽油的手指上,忽然有些心浮氣躁。

  他默不作聲,接過那顆螺絲,幾下擰套在零件上。

  等引擎蓋修理結束,他把扳手扔進工具箱裡,摘了手套,從煙盒裡敲出根煙來,咬在嘴裡。

  「這車是二手買來的?」

  傅尋問。

  曲一弦整理好工具箱,抬袖抹了下額頭,點點頭:「二手的,車齡六年了。」

  傅尋盯著她,半晌,含著煙,聲音含糊道:「回去換了吧。」

  他摸出打火機,撳下機蓋擦出一叢火焰來,湊到煙屁股上輕燎:「車是我撞的,我賠給你。」

  曲一弦剛要擰滅手電筒,聞言,手心一抬,把光懟到他臉上,輕晃了一下:「怎麼著,錢多得沒地散了是吧,我要你賠我?」

  她語氣里含笑,只是那笑帶了幾分輕嘲,幾分戲謔,聽著有些諷刺。

  「你撞巡洋艦前,問我喜不喜歡大G,就是現在這個意思是吧?」

  她擰上手電筒插進上衣口袋裡,冷了眉眼,把拎在手裡的工具箱扔給他:「用不著。」

  話落,她轉身,去後備廂拎出備用油桶,給巡洋艦加油。


  傅尋在車前站了會,等她拎出油箱,把煙擲到腳底,腳尖一踏,碾熄了。

  他雙目沉沉,拎著工具箱放回車後。

  抬眼時,見她彎著脖頸,專心致志地加著油箱,心念一動,忍不住駐足,倚著車燈看她。

  曲一弦頭也沒抬,她聽著液體倒入時的咕嚕聲,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說:「你有話就直說,盯著我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傅尋雙手插兜,低著頭,語氣淡淡的:「我沒見過哪個女人,在這麼快的車速下還敢站在開了後備箱的車沿上朝人豎中指的。」

  曲一弦笑了笑,說:「那是你還不夠了解我。」

  她的語氣平淡,就好像這件事對於她而言,稀疏平常,並不值得一提。

  傅尋覺得她說得對,他是不夠了解她。

  除了彭深遞上來的幾紙救援報告,他對她的了解就如九牛一毛,他所看到的,接觸的也不過是她的冰山一角。

  他一沉默,曲一弦反而有話要說了:「你用不著覺得我是個女的,就格外照顧。

  今晚這事說起來還是我連累你,你別跟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一樣,覺得我特別不容易,突然生出點憐香惜玉之情,我可擔不起。」

  她回想了一下傅尋當時在後視鏡里瞥她的那一眼,可能她當時的樣子的確有些悲壯。

  正常的男人無非兩種反應,一是覺得這個女人惹不起,二是覺得她這麼堅強一定很缺愛。

  袁野當時對她有點幻想時,就是第二種反應。

  後來被她揍了一頓,老實了。

  也終於明白什麼叫「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惹不起」。

  傅尋笑了笑,他又從煙盒裡抽了根煙,咬進嘴裡。

  這次他沒點,只把玩著打火機,斜睨著眼打量她:「你是不是習慣性拒絕別人?」

  曲一弦沒聽懂:「我習慣性拒絕誰了?」

  話問出口了,她才反應過來……她眼前不就一個被她慣性拒絕的男人嗎?

  說這話跟羞辱他一樣,實非她本意。

  油箱終於加滿。

  曲一弦擰上油蓋,見他還擋在那,拿腳尖踢了踢他:「準備走了。」

  傅尋一下一下地撳著打火機,斂眸看她。

  沒挪地方,也不說話。

  就這麼看著她。

  袁野總說南八仙一到晚上就有些邪乎,她以前不信,今天是信了。

  傅尋今晚的確挺奇怪的,跟迷怔了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繞過傅尋,把備用油箱塞回後備箱的角落裡。

  正要走時,被傅尋拉住手腕,整個壓在了車身上。

  曲一弦一怔,下意識抬腿要踢。

  耳邊瑟瑟輕響里,似有車聲順風而來。

  她瞬間不動了,只微微抬眼,示意他放開。

  傅尋當做沒看見,他低頭,鼻尖近到幾乎抵到她的。

  仿佛嫌這個距離還不夠,他像是故意的,俯身,錯耳和她耳語:「好像是,追來了。」

  曲一弦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離我們還遠著呢,你能不能別……」

  話沒說完,有一束燈光從夾縫中透進來。

  曲一弦倏然閉嘴,她側目,看著那束車燈從土堆前一晃而過,驚出一身冷汗。

  她抬眼,看向傅尋,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南八仙一到半夜就容易鬼打牆嗎?」

  他語氣淺淡,相比曲一弦渾身緊繃的狀態,他看上去雲淡風輕,仿佛半點不擔心離他們僅一步之遙的敵隊車隊。

  「我們就在牆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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