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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尋能那麼快猜出這個朋友就是她,曲一弦絲毫不感到意外。

  她也沒想著「有個朋友」的藉口能糊弄他多久,但難免有些掃興。

  她把玩著不知道被貂蟬從哪翻出來扔在中控儲物格里的打火機,意興闌珊:「是不是沒發票,就是假的?」

  「發票是憑證,你連這個憑證都沒有,無論東西真假,對方想否認就否認。

  你有什麼辦法能證明,你買的玉件出自他手?」

  古玩的行當水深時很深,和海底的深谷一樣,光透不進去,來往得全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水淺時又很淺,一張鑑定證書,一份鑑定報告,童叟無欺。

  傅尋光是聽她描述,就能斷定,她手裡的玉件要麼見不得光走不了明路,要麼就是上不得台面。

  但顯然,她自己也沒弄清楚狀況。

  ……

  曲一弦在莫家街買這個玉件,完全是心血來潮。

  西北環線的第一站大部分都在西寧,這一站,領隊只負責接機送客人到酒店。

  食宿、出行以及任何娛樂項目都與他們無關。

  姜允聯繫她後,除了定金,多給了曲一弦一筆住宿費用,請求她幫忙預定在西寧落腳的酒店。

  她的要求是,要住在人多熱鬧有旅遊氛圍的酒店附近。

  整個西寧,應該找不出比莫家街更有旅遊氛圍的地方。

  曲一弦把人送到酒店,因為姜允是一個人入住,又是女孩。

  她特意等著她辦理好入住手續,親自把人送到房間,和酒店確認後才離開。

  那天晚上的莫家街吧……

  鬼使神差得讓她想花錢。

  她邁進那家特色的古玩店時,也沒想著要買寶貝,就是難得身邊出了個一輩子可能也難遇見的頂級文物鑑定師,一時好奇。

  結果就被那家古玩店的老闆忽悠著買了個玉件。

  一開始忽悠的還不是玉件,是個印章。

  一來二去,許是她好奇得太投入,古玩店的老闆隱約的嗅到了人民幣的味道,特別賣力,勸著勸著,曲一弦就從一堆寶貝里挑了個玉。

  做救援的,多少有些迷信平安這事。

  這個玉無論長相還是價格,曲一弦都不喜歡,她唯一喜歡的是老闆說的那句「人戴著玉,能養玉,時間久了能成護身符保平安的」。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後,曲一弦當時也質疑過為什麼開不了。

  那老闆怎麼說來著,哦,好像說「這是我老鄉送我的,要不是你眼尖,我怎麼捨得賣給你」。

  曲一弦一聽他夸自己眼尖,一顆心頓時擱回原處,妥妥帖帖的。

  現在被傅尋這麼一說,她深覺自己是喝了那個壞老頭的迷魂湯。

  也不用鑒了,鐵定假的。

  一想到白花了三千出去,曲一弦一口氣堵在心口,心情壞透了。

  眼瞧著袁野和姜允邊走邊說地回來了,她擺擺手:「回頭再說吧。」

  ……

  等袁野上車,曲一弦調頭沿著敦格公路往回走,帶姜允去看崑崙山上的不凍泉。

  清晨趕路時,生怕時間太晚姜允會錯過可可西里草原上的野生動物徒留遺憾,曲一弦基本一路都沒停過。

  往回走的時間充裕,她開得慢,經過路上唯一一個和大卡車交匯的泥濘岔路口後,曲一弦往後視鏡里瞥了眼,問:「不說進去掃盲了,出來怎麼一個字不吭了?」

  「也沒什麼,就一些野生動物的標本,關於可可西里保護站保護野生動物二十年的歷史圖片陳列展,還有一部分的來自社會各界對可可西里保護站保護野生動物的工作支持資料圖。」

  袁野乾巴巴的,說:「看完覺得拿來開玩笑不太合適,沒啥好說的。」

  袁野是西北土著,要不是當領隊帶線,西北這些旅遊景點他可能還沒遊客跑得全。

  就是現在,拉出他和曲一弦比景點的解說,他說得都沒小曲爺的詳細。

  可可西里是很多文藝青年心目中聖潔的天堂,但對他而言,不是。

  他知道索南達傑保護站,除了保護藏羚羊野生動物,最重要的是青藏穿越線上的一個休息站。


  他深入了解的是保護站和拉薩之間的公里數,開車又要花多少時間,損耗多少油量。

  這還是他頭一回,去了解保護站的保護工作。

  「我以前跟巡山隊員稱兄道弟的,但只是覺得交上這些能拿真槍的朋友比較威風,根本沒去了解他們的工作。」

  袁野嘆了口氣,言語之間頗有些年少無知的歉疚:「等今晚我去找補下,看能不能聯繫上。」

  曲一弦最看不上這種觸景生情瞎打擾人家,過後情懷沒了,人情也跟著又沒了的行為。

  不過當著客人的面,她決定還是給袁野留點面子。

  姜允從可可西里下撤時,有了高反,還在路上便開始昏睡不醒。

  曲一弦留意了一會,讓袁野盯著些,下到崑崙山還緩不過來就給補氧和補葡萄糖。

  一路下撤,等到不凍泉時,曲一弦讓袁野叫醒姜允。

  姜允昏睡得神魂分離,怎麼叫都叫不醒。

  曲一弦見她不像是裝的,握著方向盤思考了幾秒,問傅尋:「她在黑馬河鄉那晚,找你開葡萄糖,你看她的樣子像是有高反嗎?」

  傅尋正準備下車遛貂,聞言,往后座瞥了眼,問曲一弦:「想聽實話?」

  她不解,這還能分實話和虛話?

  傅尋說:「大半夜的不管不太好,葡萄糖磕著門板給她開的,全程不超過三秒。

  你指望我記得什麼?」

  曲一弦:「……」

  她突然挺想知道姜允當時是什麼臉色,也不知道精心準備的台詞念完了沒有。

  玩笑虧玩笑,曲一弦怕姜允出事,下車親自去叫。

  這會算是叫醒了,她臉色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雙目無神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困得又閉上眼睛:「我不想下車了,只想睡覺。」

  在黑馬河那晚的高反頂多只是喘不上氣,入睡困難,從可可西里下來的高反讓她心生恐懼,睏乏得像是一睡就會不醒,偏偏又無法抗拒。

  曲一弦怕她睡多了不適,從門槽摸出葡萄糖,擰開了遞給她:「補點葡萄糖,緩緩就下車。

  這裡海拔已經下來了,緩過來就沒事了。」

  姜允支吾著答應了一聲,小口抿掉了葡萄糖,在車裡歇了一會,終於下了車。

  她精神不濟,對景點的興致缺缺,對著雪山拍了幾張照後,問傅尋:「尋哥,你在保護站當志願者時,有沒有遇到過高反的遊客?」

  曲一弦眯眼,往姜允那瞥了眼。

  稀奇了,這問題不該問她麼,現在有膽子問傅尋了?

  傅尋看向公路上笨拙爬坡的掛車,回答得心不在焉:「挺少。」

  袁野在旁邊搭話:「姜允,你這問題得問我曲爺啊,她每年五六月都在可可西裡帶線,她最有經驗了。」

  姜允轉頭看向她:「曲姐。」

  「有啊,你不就是現成的一個?」

  曲一弦擦著後視鏡鏡面沾上的泥漬,「就今年還拉過一車去拉薩的,一車男的,還沒到拉薩就不行了。」

  姜允的耳朵動了動,好奇地湊上來:「怎麼個不行法啊?」

  曲一弦睨她一眼,笑道:「就那些高反症狀啊,剛過可可西里,還沒一百公里。

  拉薩的海拔三千多,到拉薩也就好了。

  一車壯小伙子,愣是不去了,被我原路送回去了。」

  她擦完了後視鏡,心情頗好:「就你這樣的睡一會就精神的,不算什麼。」

  姜允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她獨自進了不凍泉的景點,待了一小會出來後就要上車,回大柴旦。

  時間還早,曲一弦順路帶姜允去了趟察爾汗鹽湖。

  察爾汗鹽湖是格爾木最大的鹽湖,從當年難住築路大軍就可見它的不一般。

  它不算景點,是格爾木,乃至國內最大的鉀肥生產基地。

  天然的化肥廠,前後數道門卡。

  曲一弦以前領著地質隊來時覺著察爾汗鹽湖的鹽花挺好看,特意和門衛打好了關係。

  隔三差五得遞遞煙,沒多久就混熟了。

  外崗的門衛見別的領隊未必會放行,但只要曲一弦露個臉,車牌都不用刷,暢通無阻。

  袁野看得直羨慕,忍不住跟傅尋叨叨:「尋哥你瞧見了沒有,我曲爺絕對是我們車隊的隊花。

  瞧瞧這臉刷得多熟能生巧,這地方我碰了好幾次壁,說是廠里二大爺的親戚門衛都不讓我進去。」

  他語氣酸溜溜的,又補充:「不止察爾汗鹽湖,四月那會茶卡鹽湖還沒營業呢,我曲爺帶隊就能帶客人拍到漂亮的鹽湖照,我上回的客戶不知道怎麼知道了,投訴得我當月獎金全沒了。」

  曲一弦半點不謙虛:「哪裡哪裡,誰讓我長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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