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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野捧著碗,湊上來:「什麼大老鼠?」

  他嘴裡唆著粉條,雙眼軲轆轉著,那八卦的形象就跟老村村口那些腆著臉到處添油加醋的長舌婦一樣。

  曲一弦敲了敲碗沿,掰了半塊花卷遞給他:「袁野。」

  袁野啊了聲,三兩下把粉湯倒進嘴裡,口齒不清道:「你剛說什麼大老鼠呢?」

  姜允也看了過來。

  她面前那碗牛肉粉湯幾乎沒怎麼動過,上頭撒著的蔥花香菜被她用調羹撇到一邊,只小口地抿著湯。

  曲一弦沒吭聲。

  看來傅尋帶著只雪貂的事,目前也就她知道。

  她輕呵了聲,只把眼神往傅尋那瞟,暗示:你們問他呀!

  要不說袁野好使呢,他立刻調轉槍口,問傅尋:「傅總你還養老鼠啊?」

  「是不是荷蘭豬那種小倉鼠?」

  姜允也問。

  她正愁和傅尋沒共同話題,上趕著搭話:「那個我也養過,我還養過龍貓,就宮崎駿電影裡的那個龍貓,觸感特別好,長得也很萌。」

  曲一弦其實挺不想破壞氣氛的,但她沒忍住,多嘴問了句:「沒見你朋友圈放照片啊,你多久之前養的?」

  姜允臉上的笑意一淡,聲音也低了:「大學的時候了。」

  曲一弦哦了聲,問:「現在呢?」

  姜允委屈地看了她一眼,連最後的那點笑容都沒了:「送人了。」

  曲一弦:「……」

  袁野:「……」

  他覺得小曲爺特別不會聊天,提哪壺哪壺不開,這放宮斗戲裡絕對是被賜一丈紅的主。

  他輕咳一聲,試圖緩和氣氛:「我就養過一隻烏龜。」

  曲一弦抬眼瞥他,看他打算放什麼屁。

  袁野撓了撓頭,說:「……有次沒留神,給衝下水道了了。」

  姜允的調羹在碗沿上輕敲了下,她一言難盡地和袁野對視了兩秒,噘了噘嘴。

  半點沒有被安慰到好嘛!

  一桌詭異的氣氛里,只有傅尋雲淡風輕。

  他喝完小米粥,輕吁了一哨聲。

  曲一弦特意留心記了,相比昨晚那記類似召喚的口哨聲,這次更似口語話,哨聲輕短,語調平伏,沒有任何語境和情緒。

  不過眨眼,那隻和曲一弦有過四目相對交情的雪貂不知從哪鑽了出來,立在了傅尋的肩上。

  姜允一聲驚喜的低呼,連湯都不喝了,眼也不眨地看著那隻通身雪白,雙眼跟黑寶石一樣剔透的雪貂,興奮地問:「這是寵物貂吧?」

  袁野擰眉,神色困惑:「這不是黃鼠狼嗎?」

  曲一弦覺得他這話說得不靠譜:「你見過白色的黃鼠狼?」

  袁野狡辯:「基因突變呢?」

  傅尋輕召了聲,那隻雪貂歪著腦袋在他耳側蹭了蹭,飛快地從他指尖叼走特製的鱘魚肉,轉身窩進了他衛衣的連帽里。

  袁野看得目瞪口呆。

  曲一弦嘖了聲,感慨道:「這年頭,人不如老鼠。」

  傅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得看什麼人,像你這樣的,比不上老鼠也是人之常情。」

  嘿,還學會還嘴了。

  曲一弦瞪他:「我這樣的?

  我哪樣了!」

  傅尋還沒說話,窩在帽子裡吃鱘魚乾加餐的雪貂先不樂意了。

  它身子一盤,立回傅尋的肩頭,二話不說,拿爪子裡剩下的半塊鱘魚乾砸她。

  聲勢不小,奈何力量有限。

  曲一弦就看著那半塊鱘魚乾在她眼前滑過一道弧線,輕飄飄落進了她面前的牛肉湯里。

  她一怔。

  等等……

  她剛才是被傅尋養得那隻大老鼠拿魚乾給砸了?

  她被大老鼠拿魚乾砸了?

  她被只老鼠砸了?

  滿桌寂靜下。

  傅尋低聲笑起來,音色沉沉,如碎玉落盤。


  他抬手,輕揉了下雪貂的腦袋,又遞了塊鱘魚肉獎勵它。

  然後,起身,雙手插兜,又是居高臨下地看了曲一弦一眼,說:「你們慢吃。」

  話落,他抬步就走。

  那隻雪貂蹲在他的肩上,「咯咯」了兩聲,只露出條尾巴輕輕甩了甩。

  ……還挺他媽會貂仗人勢的?

  ……

  飯後,曲一弦領隊,往茶卡鹽湖出發。

  相比她的沉默和鬱悶,姜允和袁野這一路興奮得跟打了幾劑量的興奮劑一樣。

  起初姜允還能克制,用微信和袁野用語音嘀嘀咕咕。

  後來信號不好,她不大能收到信號了,厚著臉皮跟曲一弦借了對講機。

  這下,這兩人說什麼,藏都藏不住。

  袁野在替姜允轉述傅尋回答她的問題:「尋哥說,它平時就吃貂糧,加餐就也就一些魚乾,肉腸。

  哦……還有雞胸肉也吃,但得切成小塊,不然啃著費勁。

  姜允,你還別說,它看著那么小一隻,真不吃素。」

  姜允笑眯眯地回:「它有名字嗎?

  傅先生平時就用口哨和它交流嗎?」

  曲一弦往后座瞥了眼。

  姜允已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彎月牙,拿著對講機的那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拿了獎。

  她嗤了聲——小姑娘就是容易被誘惑。

  對講機一響,袁野又回了話:「你跟我叫他尋哥就成,他沒跟我們差多少歲。

  他說這隻貂叫貂蟬,就古代四大美女的那個貂蟬。」

  曲一弦:傅尋沒跟他們差多少歲?

  ?

  袁野是越活越回去了吧,連數都不會數了?

  跟她就差了四歲呢!何況姜允。

  她沒忍住,說:「傅尋這把歲數,都能當你叔了,你別聽袁野瞎扯淡。」

  姜允聽完,臉都白了:「曲姐,我剛想回,摁著對講鍵呢。」

  她話音剛落,對講機又響了,袁野嚷嚷道:「曲爺,你是不是吃醋了,說話怎麼這麼酸呢?」

  曲一弦:……媽的,牆頭草。

  她一腳油門,猛得提速。

  到橡皮山,天還陰著,雨卻不下了。

  但路邊的草甸上仍舊濕漉漉的,像是剛雨停不久。

  曲一弦靠邊停了車,趕姜允下去:「到景點了。」

  姜允探頭往車窗外看了眼,見沿路停滿了各色車隊的車,戴好圍巾,抱著相機就下車了。

  袁野見她下來,跟上去,接過她手裡的相機幫她拍照。

  曲一弦鬼使神差地留意了一眼傅尋。

  停在巡洋艦一米開外的牧馬人,車窗降下,只露出一截傅尋衝鋒衣的花色。

  她收回視線,下意識摸向煙盒。

  一打開,花花綠綠全是水果糖,她的手僵在半空。

  半晌,她才拈起一塊,剝了糖紙,扔進嘴裡。

  水蜜桃的香甜味瞬間在舌尖化開。

  曲一弦眯了眯眼,突然覺得……傅尋也不是那麼礙眼了。

  等姜允拍照這會功夫,她給沈青海打了個電話。

  沈青海昨晚也住星輝假日賓館,不過沒跟她打上照面,曲一弦知道他在黑馬河還是聽袁野說的。

  他說沈青海缺葡萄糖,跟他要了幾支給客人。

  他帶的那隊三個女生,白領,請了年假一起出來玩。

  結果其中一個高反嚴重,要是緩不過來怕是後半夜就要把人送回西寧。

  現在想起來,她也該表示下關心。

  曲一弦邊嚼著水果糖,邊等電話撥通。

  車窗露出一條縫,山頂的風大,有寒意順著窗縫滲進來,涼絲絲的,格外提神醒腦。

  電話接通後,沈青海略顯侷促的聲音立刻響起:「小曲爺。」

  「是我。」

  曲一弦往窗外看了眼,見姜允還在揚圍巾,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我昨晚聽袁野說你帶隊到黑馬河了,客人情況怎麼樣?」


  「沒、沒事。」

  沈青海有些結巴:「我現在剛到茶卡鹽湖,正在停車場。」

  曲一弦一聽茶卡鹽湖,順口打聽:「那邊天氣怎麼樣?」

  「不太好。」

  沈青海說:「看雲的厚度,估計一會還要下雨,下午能不能晴還不一定。」

  「行,我知道了。」

  她偏頭,似是想起什麼,等了一會,又問:「你是什麼行程?」

  曲一弦問一句,他答一句:「下午去外星人遺址,晚上到大柴旦。

  明天走玉門關,去敦煌。」

  曲一弦有些稀奇:「外星人遺址?」

  這個景點就像袁野說的,一般車隊帶線,除非客人要求,否則不會特意去繞這個景點。

  白公山太偏太遠,景點又不順路,怎麼去的就要怎麼回,很浪費時間。

  因為景點噱頭跟真實情況相差甚遠,多少有些吃力不討好。

  久而久之,沒人願意往那帶線。

  「對,客人要求的。」

  沈青海也似有些無奈:「所以今天行程比較趕,我一大早就領隊出發了。」

  曲一弦琢磨了會,點點頭:「那你注意安全,到外星人遺址時給我發個簡訊,我下午也過去,找你探探路。」

  沈青海滿口答應下來。

  曲一弦掛了電話,撳下車窗,叫袁野:「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就趕緊上車吧,去茶卡鹽湖了。」

  姜允還沒拍高興,但橡皮山景色單一,加上又是陰天,光是後期修圖夠她喝一壺的。

  所以她也沒留戀,當下就和袁野往回走。

  曲一弦叫完人,啟動引擎。

  車身一震,剛點火。

  副駕車門被拉開,傅尋坐進車內,關上車門的同時不忘命令她:「把車門鎖上。」

  曲一弦:「?

  ?」

  傅尋解釋:「讓姜允坐後面那輛車去。」

  曲一弦猜他是有事要說,沒猶豫,手腳麻利地把車門鎖了。

  鎖完發現不是事……哪有把客人鎖車外的。

  她剛要解鎖,傅尋忽然握住她手腕,壓在方向盤上。

  他撳下車窗,就這麼握著她的手,轉頭叫走到車邊準備坐后座的姜允去袁野那輛車上。

  姜允有些意外。

  她縮回拉車門的手,咬了咬唇,似不高興,但又不好發作。

  只能委屈巴巴地提個小請求:「我能回去拿下手機嗎?」

  曲一弦立馬趕在傅尋說話前,把車門鎖解了:「行行行,你別太過分啊。」

  傅尋回頭瞥了她一眼,鬆開她手腕,讓姜允上車。

  姜允拿了手機,又拎了背包,怯生生地看了看傅尋,又看了看曲一弦:「曲姐,我行李箱不用拿吧?」

  曲一弦最見不得小姑娘用這種純良無辜的眼神看著她,她瞥了眼傅尋,說:「你叔叔就是搭一段車,你等會就坐回來。」

  姜允「哦」了聲,沒再問。

  下車前,又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傅尋,這才磨磨蹭蹭地關上車門,去了袁野的牧馬人。

  曲一弦在後視鏡里看著姜允上了車,才開車。

  巡洋艦過了山口,一路往下,漸入坦途。

  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傅尋開口,忍不住問:「你不是有話跟我說?」

  傅尋睜眼,意識惺忪:「什麼?」

  曲一弦差點想急啥把他糊擋風玻璃上:「你上我的車,不是有話跟我說?」

  傅尋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座椅的位置不是很舒適,他調了調,長腿一伸,說:「我什麼時候說有話要跟你說了?」

  曲一弦:「……」?

  ?

  「那你上我車幹嘛?」

  沒看出她想拒載嗎?

  傅尋哦了聲,語氣輕飄飄的:「她太吵了,你這裡清淨。」

  曲一弦還想說什麼。

  他補充了句:「姜允昨晚半夜來敲我的門,這事你知道嗎?」

  曲一弦:「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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