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雙生仙: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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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青訴雖早有預料,但看見這幾乎瞧不出差別的兩張臉,還是心口猛地一窒,背後莫名一陣寒意襲來。閱讀М

  一個纖瘦柔弱,光有美人皮囊,那雙眼卻似無魂,他在對上單邪時明顯心虛,卻依舊挺胸裝作毫不膽怵。

  單邪與之氣質完全不同,冷漠之餘便是滿身貴氣,周身自信,兩人一比,差的不像的那一分,便在這身形與氣場上。

  沈長釋慢慢朝姜青訴那邊過去,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拉著姜青訴的袖子,壓低聲音問了句:「白大人,這……怎麼有兩個無常大人啊?」

  姜青訴回神,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安撫已經被嚇得不輕的沈長釋道:「你傻呢?哪兒有兩個單邪?這裡分明就只有一個單邪,剩下的那個尚且不知是何來頭呢。」

  單邪的目光定定看向對方,這張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見過的臉再度出現在眼前,的確讓他震驚了。

  其實單邪早就不記得自己的臉長成什麼樣子了,他太久沒見過,時間一長就忘了,久而久之便不願去看,不敢去看。

  此時看去,短暫的震驚過後心裡空蕩蕩的,透過了那張臉,看到了對方真正的面貌。

  「人之皮囊並非本相,我眼裡雖然看見了你的臉,但也看見了你的魂,你與我長得不像。」單邪垂了垂眼眸,道:「你取了一人臉,一人眉,一人眼,一人鼻,一人口,拼湊在一起,不知用了多少條人命,才湊出了我這張臉,便說明,你曾見過我。」

  姜青訴一怔,原來眼前這男人的臉並非是他自己的,難怪那雙眼睛無神,瞧上去像是瞎了一樣,能做到貌似,卻做不到神似。

  那男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愣愣地盯著單邪。

  單邪的眼眸中難得起了興趣,既然知道眼前的人並非是他心中所想的,便沒什麼好怕了。他身上寒意已出,驚得那個男人不斷往後倒退,不管是人是鬼,看見了單邪這表情就沒有不膽怵的。

  「他究竟是什麼人?」姜青訴問。

  單邪道:「你可以自己去看。」

  他說完這話,用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姜青訴的眼,白紙扇合上之後,姜青訴再朝那黑衣男人看過去,看見的就並非是單邪的面孔了。

  那個男人長得挺普通的,眼睛有些細長,眉毛很淡,幾乎沒有。這樣的人即便扎堆到人群中也難讓人一眼看見,這是他魂魄的樣貌,也是他這一世生下來的時候應該長成的模樣。

  姜青訴哦了一聲:「難不成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長得醜,所以才要換成你的臉?」

  沈長釋即便不知情,聽他們這幾番對話也猜到了,便說:「難道是之前在什麼地方,我們辦案時,他匆匆瞥見了無常大人,才學著無常大人的臉?」

  「人間活人,看不清我的臉。」單邪道。

  他的臉,即便當下被人見到,轉眼也會立刻模糊,他在人間留下的只是痕跡,絕不留樣貌,這是他從存在的那一刻就設好了的法術,有此可斷,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在人間看見過他,記住了他,而是在地府。

  「不是人間,就是地府,難不成他死過一次,又得以重生?」姜青訴心中不解。

  單邪問他:「你還不打算實話實說?」

  「今生我未死,你帶不走我。」男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還有些尖細,聽起來讓人感到不舒服。

  之前蘇裘知道長生碗之事,也知道許鳳遙與朗爭意之事,必然是眼前這個男人告知的,說不定他知道的更多。也許正如單邪說的那樣,這個男人存世太久,而他們十方殿多出了的一些案子,恐怕有不少是他在其中摻和。

  「未死的確帶不走你,但我們這邊也有人,我可以讓人去殺了你,然後再帶走你。」姜青訴抿嘴笑了笑:「你做了那麼多孽事,都捉到你了,你還以為我們能放任你離開?」

  「我記得以往的十方殿,沒有這般無賴。」男人說出這話,姜青訴臉上的笑意頓時收了起來,單邪眉眼彎彎,她看見了,然後伸手推了對方的胳膊一下:「不許笑。」

  「我沒笑。」單邪道。

  「他既然知道十方殿的事,該不會早就與你認識?你可見過這張臉?」姜青訴問他。

  單邪搖頭:「這一世的第一次見,但上一世見過。」

  已經知曉對方的身份,單邪也就不繞彎子了:「你是朱鶴。」

  「朱鶴?!」姜青訴一驚,沈長釋也驚了。


  他們都聽過朱鶴的名字,八百多年的才子,英年早逝,留有四本奇書,講的就是神神鬼鬼之事,不過在戰亂之後就只剩下三本,而今都在無事齋中放著,那三本書姜青訴都看過,很是精彩。

  一個年紀輕輕的普通人類,居然能參透這麼多天地之間的玄妙關係,並且整理成冊,分門別類,他這等人物,死了之後應當有大福,而今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人不人,鬼不鬼。

  男人頓了頓,他早知不能與單邪碰面,以單邪的能力,必然能猜出他的身份。他的那雙眼可看人靈魂,只要他想,一個人的前世今生所有事跡他都能知曉,所以這麼多年,朱鶴在人間做了許多事,卻從未與單邪正面交鋒過。

  此刻誤入結界,他知道單邪的厲害,從進了結界開始,他就知道若單邪不願放,他絕對出不去,掙扎無果,還被對方識破了身份。

  「是,我是朱鶴。」頂著單邪的臉的男人說出這句話,姜青訴立刻問:「你不是早就死了?」

  「八百多年前,我的確死過,入過地府。」朱鶴說這話時,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單邪,他的眼中雖無神,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讓姜青訴覺得不舒服。

  八百多年前的朱鶴應當是個驚世奇才的,只可惜生不逢時,在那戰亂年代,他萬貫家財也被刀槍無情揮霍斬殺地一絲不剩。

  朱鶴三歲識千字,四歲熟讀詩詞,六歲便會吟詩作賦,八歲的時候他就棄文擺弄一些木材藥劑,說要在府上煉製不老丹,無人知道他不老丹究竟練成了沒有,卻知他在十五歲時,寫了一本驚世之作,為觀星測日,呼風喚雨。

  有人不信,他便在城中架了一個高台,前一日到高台上去喊,他說明日有雨便有雨,明日有風便有風,七月天裡,他說次日會下雪,眾人不信,沒想到第二日戰亂侵城,遍地死傷,當日午間,陽光照頂,卻下起了白雪。

  朱鶴以此成名,卻在城中消失,他的家財被奪,人也不知所蹤,過了幾年,因他第二本書面世,眾人得知他未死,他的書中講風水吉煞,居然樣樣都准,而後又是第三本書……

  如此一生,他顯少在人前露面,他的名字卻傳遍全國,有人說他是神仙轉世,死後要升天的,他這一生事跡,都記錄在了生死簿上,三本奇書,也都被十方殿裡的單邪看在眼裡。

  傳言歸傳言,說什麼朱鶴有不死之身,但他還是在二十四歲時因戰爭不幸去世。

  意外死去的朱鶴並沒有因為死亡感到難過,卻因為見到地府而新奇。

  他是當日唯一一個跑過奈何橋的人,過了奈何橋,見了地府,瞧見鬼魂,他心中欣喜滿意,他沒急著去投胎,因為戰亂死傷太多,也無人在意過他。

  成為魂魄一縷的朱鶴開始逛起了地府,見識到了另一個從未見過,卻屢屢幻想過的天地,然後他走到了鬼魂少的地方,誰也不敢從門前路過的十方殿,瞧見了正從十方殿裡出來的單邪。

  那是他第一次與單邪碰面,而單邪一眼便認出了他。

  有才之人受人欣賞,單邪改路沒去地獄,而是與朱鶴在地府聊起了天。

  單邪說:「世人傳頌你有奇書四本,我只得其三,還差一本不曾見過。」

  朱鶴當時笑著道:「其實並無第四本,我遲遲沒寫,是因為從未見過,我見過風雪,遇過吉凶,走過運,也倒過霉,可我沒死啊!而今死了,我才有機會寫我那第四本書。」

  人間平凡者居多,難得遇見一個聰明還有趣的人,單邪親自送朱鶴去輪迴井。

  朱鶴對人無興趣,對他所研究過,已經寫出來的東西無興趣,卻對他從未見過的東西有興趣,他想看透人間與地府,他想鑽透生死之差。

  單邪從他口中聽到了許多有趣的,他也從單邪口中聽到了許多。

  單邪並不吝嗇,因為通往輪迴井的路,必定經過孟婆處,一碗孟婆湯喝下,他此生經歷過的一切都將洗淨,單邪告訴他的,展現給他看過的,也都將化成泡影。

  可以燒毀一切吞噬一切的冥火。

  得以轉世重生,不消不滅的魂魄。

  一本記錄破壞陰陽生死之罪的陰陽冊。

  難得一次的暢所欲言,單邪並沒有私藏,最後將人送到了排隊領孟婆湯的地方。

  目送他端起了碗,喝下了孟婆湯後,轉身離去,一翻手拿著的是在戰火中與朱鶴一同被毀的三本奇書。

  單邪看見朱鶴喝了,實則朱鶴沒喝,當日要孟婆湯的人太多,戰爭年代,就連去投胎都得大排長龍,朱鶴含著一口孟婆湯走到了輪迴井前吐掉。

  他既見到了地府,得知了生死奧秘,又怎捨得輕易忘記?

  他還要寫他遲遲未能動筆的第四本書,要比生死簿,陰陽冊還要神奇的書,可直接斷人生死,替人改命,他要誰生誰便生,要誰死誰便死。

  所謂漫長的一生,於地府而言不過是來了又走的不留客,魂魄無生死,皮囊才有生死,他看透了這一層,又怎麼會讓自己再過一次無聊枯燥的人生。

  輪迴井,不過是讓他又一次回到了人間,給了他第二條命。

  而前世朱鶴所見所聞,才成就了他這一生,偉大且壯觀的夢。

  「所以,人鬼書,便是你的第四本書。」單邪挑眉,搖了搖頭有些惋惜:「我曾覺朱鶴是個奇才,願與他一路暢談,但見你第四本書卻並不如前三本來得高明,看來再聰慧的人,一旦陷入迷途,便成了一葉障目的庸才。」

  「你說我一葉障目?你可知我今生創出了多少奇蹟,我可造生魂,留死魂,我想讓你的陰陽冊上出現誰便能出現誰。我設陣法,改生死,創冥火,我早已不是那個只知紙上談兵,空有抱負的文弱書生。」朱鶴上前一步,伸手慢慢摸向了自己的臉:「我甚至,可以成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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