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雙生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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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邪回神瞬間拍開了姜青訴的手,彼岸花落地,不過纏繞著姜青訴的那股黑氣卻沒有放鬆,只要一經觸碰,便會抵死纏上,更何況她還摘下握在手中。

  單邪起身,展開扇子,摺扇的白紙上起了一團冥火,他看向依舊在笑的姜青訴,道:「或許會很痛,但你必須得忍著。」

  「不不不!我不忍,我可怕疼了,真的。」姜青訴收回了手,背在身後,也跟著起身,朝單邪走去:「你怕什麼?」

  「我與你說的你都忘了。」單邪眼眸中帶著氣憤,說話的時候聲音冰冷,他的表情冷冽,握著扇子的手微微發抖:「我告誡過你不可觸碰此花的!」

  姜青訴一怔,歪著頭道:「我知道啊。」

  「那你……」話只說了個開頭,單邪緊皺的眉心豁然鬆開,他看向依舊在笑的姜青訴,心口位置猛然震盪,似乎有什麼藏在其中的東西正欲衝破。

  姜青訴點頭:「我故意的。」

  「為何?」單邪輕聲問出。

  姜青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在單邪的面前對著他的臉畫了一個圈:「今日瞧見單大人的臉啊,當真精彩,沒想到你短時間內,居然能做這麼多表情呢?」

  「回答!」單邪不滿她顧左右而言它。

  「你還記得在雲仙城裡,你送過我花兒嗎?」姜青訴問出這句,朝前走了一步,她雙手背在身後,下巴低垂,雙眸抬起,眼裡倒映著單邪的臉,像是將他裝了進去一般。

  「你送過我白蘭花,當時我問你,你想要什麼花兒,你說你不喜歡花兒。」姜青訴抿嘴道:「我知人間花,無一能配得上你,也知你真正想要的花兒,便是這紅海中的任意一朵,所以我提前過來找了半天,就剛才那朵開得最艷,特地摘下來送給你。」

  「我能送得起單大人心中想要得到東西,即便付出代價,也在所不惜。」姜青訴的鞋尖觸碰了單邪的鞋尖,她仰頭看向對方,還在淺笑:「我心如明月皎皎,單大人如此厲害的雙眼,看清否?」

  與單邪的鳳眼對視,姜青訴保持不動,忘川河岸上突然刮來了一陣清風,將兩人髮絲吹起,纖弱的花瓣隨風舞動,單邪問她:「痛嗎?」

  姜青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單邪沒來之前,她觸碰到彼岸花時的疼痛早就已經消散了,現在看著繞體的黑氣,已經沒了感覺,於是她搖頭道:「不痛。」

  單邪抬手將她被吹到額前的髮絲別到耳後,指尖觸碰到的姜青訴是沒有溫度的,與以往不同,她的魂魄在這一刻徹底凝固,再也不會消散。

  孟婆湯洗不盡魂魄里的鉛華,輪迴井無法為其再塑人生,她將沒有轉世輪迴,生生世世,就只能是姜青訴一人。

  單邪將姜青訴的髮絲理好,順勢把人抱在了懷中,輕聲道:「我看清了。」

  姜青訴摟著對方的腰輕笑,眉眼彎彎,本是該高興的時刻,偏偏她的心裡起了另一番心思,纏繞在她心中,久久不散,卻又無法斷其真偽的那句話。

  「單邪。」姜青訴輕輕皺眉:「你說這時間有無兩個長相一樣的人?」

  「有。」單邪道:「人之肉身,皆為皮囊,沒有相同的魂魄,卻有相似的臉。」

  「這麼說,或許在人間土地上,能找到與我相似的人?」姜青訴抬眸看著他。

  單邪點頭:「許有四、五分相似,十分沒有。」

  「那你呢?可有人能像你?」姜青訴問。

  單邪目光一滯,居然又一次愣神,姜青訴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怎麼了?」

  單邪輕眨了一下眼,開口道:「回去吧。」

  他轉身便走,拉著姜青訴的手沒有放開,姜青訴哎了一聲,回頭看向落在石塊上的彼岸花,花莖碧綠,花朵朱紅,靜靜地躺在石塊上未動。

  彼岸花的盡頭一片白煙,姜青訴慢慢收回了視線,瞧見白煙,忽而想起了單邪房中的一幅畫,就掛在了他的軟塌上方,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雲層中的背影,千絲如墨,曾在她靠近時轉過頭來。

  畫中人淺笑的眉眼與單邪酷似,當時她只當是幅施了法術會動的畫,也沒多想,偏偏蘇裘去地獄前留下了那句話,又偏偏她剛才問出口後,沒得到單邪的回答。

  畫中人是誰?

  那張與單邪一模一樣的臉,在人間造就人鬼書交給蘇裘的人,又是誰?

  如此一想,姜青訴看著單邪的背影,心中沉沉。


  單邪、又是誰呢?

  她知單邪非凡人,亦不是普通的鬼,他手中的鎮魂鞭可使世間魂魄皆消散。地府里而今待得最久的應當是閻王爺,可閻王不過只來了短短的千年,一切都是單邪交給他的。

  地府早就存在了,六道輪迴井也早就存在了,這與陰陽分隔的離魂道、奈何橋、忘川河統統都在閻王來之前便在了。

  單邪說他無生也無死,那他是何時存在的呢?

  偌大的地府,無一處他不可去,成千上萬個鬼差,無一個他號令不得,即便是十八層地獄,他也暢行無阻,姜青訴僅憑著自己的想像,已經想不出單邪究竟是何身份了。

  蘇裘告訴姜青訴的話,姜青訴遲遲沒有說給單邪聽,一來她並不確定蘇裘說的是否為實話,二來,若當真是實話,那個與單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又是誰?

  姜青訴做鬼才短短几十年,地府她雖然混熟了,但暗藏其中的根本卻從未知曉過。

  涉及到單邪的,她更是一無所知。

  她旁敲側擊問過沈長釋,沈長釋對單邪的了解亦如她這般,除了他的脾性,和習慣,便再也沒有其他的了,與單邪長得一模一樣之人,沈沒見過,更沒聽過。

  難得的是向來動作不快的鐘留,竟然查到了關於操縱蘇裘男人的蛛絲馬跡。

  鍾留的一張符紙燒過來後,姜青訴立刻去單邪的房中找他。

  她上次去過,熟門熟路,只聽見一聲鈴鐺響,她便已經站在了單邪房屋的中央。

  此時單邪背對著她,面對床榻方位的畫像,聽到姜青訴來時慢慢轉身,那環繞在他身側的雲霧逐漸散開,姜青訴朝畫上看去,那幅畫又成了一片空白,連個背影也不讓她看到。

  「鍾留查到了。」姜青訴開口。

  單邪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他朝旁邊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桌案上放著一個茶壺,兩個茶杯,一個茶杯立著,裡面倒了大半杯水。在茶壺的後方靠著牆的位置,還有一個白玉瓶,玉瓶中插了一朵彼岸花,花開嬌艷,是這整個兒暗沉的房間內唯一一朵亮色。

  姜青訴有些微愣,她原以為那時單邪把她拉走,花兒就丟在原處了,卻不知這人什麼時候又回去,把花兒拿回來還養著。

  單邪指著對面的位置讓姜青訴坐過來,姜青訴落座在了他右手邊,單手撐著下巴看對方,單邪要給她倒水,姜青訴擺了擺手說:「我不喝。」

  單邪端著茶杯垂著眼眸沒說話,姜青訴看向他那雙眼,抿了抿嘴,最終開始打破了沉寂:「你有心事。」

  單邪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姜青訴問他:「蘇裘的話,你聽見了對嗎?」

  這整個兒地府,就沒有他不知道事兒,沈長釋不止一次說過千萬別在背後說無常大人的壞話,也不可直呼其名諱,他會聽到的。

  姜青訴送蘇裘入地獄的時候心中抱有僥倖,覺得單邪沒有聽到,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人間當真有個與你長得一模一樣之人嗎?」姜青訴問他。

  單邪放下茶杯,對上了她的視線,開口道:「沒有。」

  「那蘇裘所說又是何故?」姜青訴不懂。

  單邪張了張嘴,說:「世間有,人間……沒有。」

  姜青訴一愣,這麼說還當真有人與單邪長得一模一樣,姜青訴微微皺眉,心中百轉千回,而後道:「不在地府,不在人間,那與你長得一樣之人,又在哪兒?」

  單邪深吸一口氣:「總而言之,此人必然是裝神弄鬼,至於他為何會有我的臉,現在尚未可知。」

  「你上次在雲仙城與之交過手,難道沒有看見他的臉?」姜青訴問。

  單邪搖頭:「他藏在湖底,我不曾看見。」

  若當時他看見了那張臉,也不會糾結對方尚且為人,而姜青訴也不知有無被鎮魂鞭傷到趕回無事齋,必然追過去一擊斃之。

  「既然如此,單大人在擔憂什麼?」姜青訴雙眉挑起:「我看出來了,你心中尚且還藏著我不知道的事,既然對方裝神弄鬼,你確定那人並非與你相同,便去人間查個究竟,可我現在見你,卻有些退縮。」

  單邪睫毛輕顫:「我退縮了?」

  「不然,你請我坐下喝什麼茶?」姜青訴道。

  「許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單邪開口。


  「那你便說給我聽啊。」

  單邪頓了頓:「更多的事,我無法解釋。」

  姜青訴看向他依舊有些猶豫的臉,咬著下唇站起來道:「這茶水我不想喝,單大人的故事既然不願說,我也不想聽,鍾留說他查到了關於那人之事,我必然要去人間弄個明白,此等禍害,不除不行。」

  「白大人……」單邪見她說完這話要走,起身喊了一句。

  姜青訴轉身看向對方,眉心緊皺:「在我心裡,單大人或許有不少討人厭的缺點,但絕沒有一樣怯懦,生死都沒了,你還害怕什麼?」

  「我怕……」單邪張了張嘴:「看到我這張臉。」

  姜青訴楞在原地:「為什麼?」

  等了半晌,單邪又沒說,姜青訴失了耐心,搖響鈴鐺,化作一縷青煙消失,離開單邪的房間。

  「青訴……」單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再回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那副畫,

  畫中雲層翻滾,煙雲飄出紙張,畫上一席白衣的男子青絲隨風擺動,緩緩回過頭來,就在即將露出面孔那一瞬,單邪一拂衣袖,離開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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