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小白,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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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雲成了一個阿飄。

  葉疏白被封在第十峰已有百年了,這百年的時間裡,她一邊構思著各種陣法,一邊守著在洞府內閉關的小白。

  這期間,清流劍宗發生了很多事,也由殘敗慢慢恢復,開始廣納弟子。

  而那些悼念葉疏白的上一輩逐漸耗盡壽元死去,新的一輩還記得葉疏白,卻也只以為那是位死在正魔大戰中的前輩,後來再過兩代,這名字就像是被記錄在史書上的一個名字,已經從弟子的記憶中消失了。

  溫雲看到萬家的細作悄悄地潛入了清流劍宗,從外門的長老和雜役,再到內門雜務堂的某個子弟,都有他們的身影,他們都默默地注視著第十峰的方向。

  原來萬家這麼早就已經開始等他回來了。

  而峰上的葉疏白在鳳凰木的滋養下開始逐漸地甦醒,而那鳳凰木也逐漸由木劍化作一截枯木,再慢慢地變成一株嫩得像細草似的小樹苗。

  溫雲每隔兩日就去看看那小樹苗,心中很是慰藉。

  直到某個盛夏的午後,三個年輕人衝上了峰頂,哭得撕心裂肺,堪比送終——

  「師尊!」

  溫雲瞄了一眼,哦,這是她那三個不成器的師兄啊,算算也是到他們該傷愈出關的時間了。

  自那日起,第十峰上相較以前就熱鬧了許久。

  溫雲時常在構思陣法的時候被醉酒上來哭墳的越行舟打算思緒。

  而許挽風每每遇到情傷,就唉聲嘆氣地避來峰頂念叨給師父聽。

  當然,噩夢的根源,還是在白御山這個孝順徒弟身上。

  「咦?上個月才除了草,怎地又有雜草生在師父洞府邊上!」

  白御山隨手將那跟小樹苗拔了丟一邊,後恭恭敬敬地面朝洞府磕頭,忽然察覺到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他不解地撓了撓頭,奇怪了,自己都到化神期了,怎麼每次來拜師父都覺得背後涼的慌?

  溫雲幽幽地盯著白御山,又看了看那株第三次被拔掉的鳳凰木,不由得嘆口氣。

  「小白啊小白,你後來沒把這徒弟給打死,可真是大慈大悲。」溫雲嘟囔著看了眼離去的三師兄,無奈地搖搖頭。

  唯一慶幸的就是白御山這樣時不時來拔鳳凰木,雖然影響了葉疏白甦醒的時間,但是卻在某種程度上幫助了葉疏白修煉生死法則。

  畢竟鳳凰木被拔一次,就約等於葉疏白又死一次,而它重新長出來一次,又等同他重生一次……

  這樣多次歷經生死,也難怪後來葉疏白的生死法則會進展這麼快了。

  不過溫雲默默地記錄下了白御山拔鳳凰木的次數。

  拔到第十一次的時候,清流劍宗外門新進了一個女弟子。

  那孩子叫溫雲。

  她還有過另外一個名字,小九。

  盛夏的雷雨總來得突然,天邊轟隆閃過一道電光,緊接著便是瓢潑似的大雨自天幕傾瀉而下。

  小九蜷縮在外院的一處小屋裡,身上滾燙,呼吸卻越來越微弱,到後面幾乎半點兒氣都沒有了。

  她在被謝家挖去金丹後早就成了凡人了,幾乎全靠那絲不甘才硬撐著熬到了現在。

  可如今,這口氣已經撐不下去了。

  溫雲懸在院外,不由得嘆氣。

  這個小姑娘生機已然耗盡,神魂都快要脫離軀體了,即便是自己用治癒術也不能救下她。

  她踏入這間陋小的柴房內,在那堆草垛前看到了這個小姑娘即將消散在天地間的神魂。

  後者似有感應,愣愣地抬起頭看著她:「你是來接我的鬼差?」

  小九的神魂不比溫雲,微弱得像是隨時要熄滅的燭火,柴房的牆壁破敗得處處是縫,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吹得枝葉簌簌作響,帶著泥腥味的狂風暴雨循隙而入,她的神魂也跟著變得支離破碎。

  溫雲心中有些酸澀,用自己的神魂將她護住,像是溫柔地抱住了這個小姑娘,替她擋住了那些風雨。

  小九的神魂小小的一團,迷惑地仰著頭看著溫雲。

  她未死的時候為了提防那些來自暗處的偷襲,所以總是充滿警惕,對任何人的接近都很抗拒,若有人靠近定要馬上退後。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另一道神魂卻讓她生不出半點抗拒的意識,在對方的擁抱中,她甚至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姐姐。

  溫雲輕聲問她:「你想不想親眼看到壞人受到懲罰,償還欠你的東西?」

  小九怔了怔。

  過了良久,堅定地:「嗯。」

  溫雲笑了笑,輕聲道:「好,那我替你去做。」

  她將小九的殘魂納在自己神魂的保護中,帶著她重新回到了床上那具瘦小的身軀中。

  又回到故事的起點。

  輸了沒關係,她這次知道試題的內容了。

  絕對不會再寫錯答案。

  在溫雲重生後不久,終於回到第十峰的她按著記憶中的劇情,從三師兄手裡救下了第十二次被拔下的鳳凰木。

  在看向這株小樹苗的時候,她心中難掩激動。

  當然,上輩子她也很激動難耐,不過上次是按捺不住想把鳳凰木削成魔杖的衝動,這次則是在等著葉疏白鑽出來。

  溫雲原以為在看見活生生的葉疏白再次出現在在面前,自己的第一反應會是高興。

  可是當那個男子緩緩睜眼凝視過來時,如前世一般,聲音清冷卻又篤定地說了句——

  「我們見過。」

  那一瞬間,溫雲的胸口卻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酸澀得幾乎要讓她維持不住現在表面的雲淡風輕,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她想,她跟他豈止是見過。

  她所穿越過的歲月之長,足以讓滄海化為桑田,久到世間除了她,怕是再無人能,也無人敢去忍受那漫長的孤寂。

  溫雲的心尖尖開始發燙,燙到她想要掉下委屈的眼淚。

  我是一路不停歇地奔跑著,拼了命地才跑回來,出現在這裡把你抓住。

  最後,這些話都被她悄悄地藏在了心裡,少女微微抬起下巴,眼尾泛著紅,聲音卻輕快——

  「我是你的主人,溫雲。」

  說話的同時,她對著地上那個男子伸出手,預備把他拉起來。

  葉疏白沉默地看著這隻嬌小素白的手,目光略微有些複雜。

  溫雲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故作兇狠地又瞪回去。

  看什麼看!

  不就拉個手嗎?

  我還親過你呢!

  我以後還要睡你呢!

  因為擔心改變未來,加上知道上玄仙尊那廝時不時在窺視葉疏白,所以即便溫雲知道未來每一天會發生什麼,卻還是沒有去改變它,而是依照著記憶將其如數復刻。

  想要算計一個仙尊,不能存在一絲僥倖心理,必須要慎之又慎。

  接下來的一切對於溫雲來說,都好像是重歷了一場舊夢。

  不管是那些人也好,說過的話也罷,都在重複上演前世的畫面。

  她很早以前覺得再尋常不過的畫面,如今再經歷一番卻覺得這是格外難得的好時光。

  至於身邊葉疏白的種種古怪表現,先前被溫雲直女心思給忽略掉的那些溫柔細節,因為先前老實承認了有不軌之心,所以在溫雲眼中每一件都變得格外有深意了。

  比如姜肆第一次出現時,葉疏白就擋住了她的視線,但是細細看來,但凡是出現個長得不錯被她多瞥兩眼的男修,葉疏白都有意無意地去擋她視線,若是長得醜的,他就老實地站在身後當沉默的保鏢。

  嘖。

  比如溫雲每提及一次「杖靈」,葉疏白的眼神就不對勁一分,說出來的話也酸味兒沖天,每次練成了某種魔法,都好似不經意地要跟小紅比較一番。

  嘖。

  比如小火龍剛回來那陣想要挨著溫雲睡,結果葉疏白總會假裝淡然地說一句「我在你的龍窟里放了新的寶石,你不去看看嗎?」,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把那頭龍從她的床上給誆走。

  嘖,男人!

  這樣的事情一件也就罷了,偏偏發生了太多次,想要將其歸咎在意外都難。

  那些醋意熏天的話,那些小心翼翼的呵護,那些無底線的信任與寵溺,原來這些都是只獨屬於她的溫柔。

  此時的溫雲就好像知道了答案偷偷再來看過程的作弊學生,有種瞭然於胸的得意,又有種拾回先前沒注意到的寶物的驚喜感。


  「原來他這麼早就喜歡我了,我果然魅力難掩啊。」

  時間過得飛快。

  溫雲現在正走著上輩子的流程,開始渡天雷劫,準備飛往上界。

  只不過上輩子她渡雷劫時緊張得要死,這輩子卻……

  怎麼說呢,老油條,不怕疼了。

  溫雲的身體的確還跟上輩子一樣,修為表明上看著也差不多,但是她的劍術跟神魂強得不止半點,至於空間法則之力,則已經趨近於圓滿。

  先前商無央是修為已滿,而法則之力始終不得進展,所以一直沒法突破仙境的壁壘。

  而溫雲則剛好跟他相反,她明面上還是剛面臨飛升的菜雞,但實際上已經半步踏入了仙境,只是現在修為還不夠罷了。

  因為神魂太強,所以一百道以後的天雷轟下來,她毫無波動,甚至想在雷池裡洗澡。

  想起方才葉疏白失聲喊的那句「阿雲」,她不由感慨,上輩子被雷劈得腦袋昏昏,竟錯過了這麼一聲。

  要知道葉疏白平時都只會正經喊她大名的。

  溫雲悄悄看一眼葉疏白,心裡忍不住得意起來,順便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紀錄。

  「葉小白沒藏住的第三百八十六次喜歡。」

  後者自然是察覺到了她時不時瞥來的眼神,不過他是看不懂溫雲那詭異的目光,只當她是痛苦難耐,於是眉頭緊皺溫聲安撫:「若是撐不住便飛升上去。」

  他的手攥得緊緊的,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鎮定,眼眶微微泛著紅,聲音都在顫。

  溫雲原本還想做作地捂著胸口說句「小白,我疼」,讓他擔憂一下,但是真看到葉疏白這樣子,卻又不忍心再讓他多擔心片刻了。

  而且邊上的宿垣真人已經高聲地數出那個數字:「一百二十二!」

  是時候去上界了。

  溫雲默默地看著那片通往上界的金色天階,上一次走時,她以為上面會有對手在上面守著,所以一直嚴陣以待死捏著隨即傳送捲軸預備跑路。結果上面空無一人,當時一直覺得是運氣好。

  這一次,溫雲卻知曉上界其實有人在等待著他們,那個人就在遙遠的東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這個方向,正漠然地算計著他們的生死。

  去上界,她和他會和前世一樣遇到很多很多人,會再在一起經歷很多很多事,他也會再對她剖一次自己的「不軌之心」。

  而上玄仙尊也會按著溫雲的計算,在那一日抵達白雲城。

  但是這次溫雲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的葉小白不會再死了。

  溫雲衝著葉疏白伸出手。

  「小白,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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