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初檸跟秦曦沒有再遇見過。
偌大的城市，快速的生活節奏，相遇似乎是件很難的事，他們行走在各自的人生軌跡，幾乎不會有交點。
這天休假，初檸跟大學室友姜吟約了在咖啡店見面。
姜吟學的攝影，跟《時尚麗人》雜誌社的攝影師陳陽大學期間是同班同學，初檸願意接這份工作，就因為是姜吟介紹的。
外面陽光透過玻璃窗打進來時過濾掉熱度，只剩下明媚。
兩人選了鄰窗的位子，相對而坐。
姜吟說：「陳陽把你拍雜誌的照片發給我看了，還挺好看的，你很上鏡，而且剛好符合他們的主題。當初喬染突然毀約，他著急上火的不行，我倒覺得是因禍得福，你比那個大明星喬染更適合這期雜誌的主題。」
「之前跟雜誌社毀約的是喬染？」初檸詫異了一下，她先前只知道同雜誌社簽下合約的明星突然違約不拍了，今天才知道居然是喬染。
「怎麼了？你認識？」
初檸笑著搖頭：「不太熟。」
「對了，小檸檬。」姜吟抿了下唇，說到今天的主題上，「我可能要結婚了。」
「嗯？」初檸想到她前段時間剛分手的事，有點意外，「那男的劈腿，你不會還跟他複合吧？」
姜吟搖頭：「不是，是相親遇見的，還挺湊巧，他是我大學追過的一個人。」
說起以前，她眼底含了笑：「當時覺得他長得巨帥，特別男神，所以心血來潮追過他半個月，後來我轉學了，就再沒見過他。好多年不見，沒想到相親居然能遇上，緣分有時候真的玄妙。」
「是近期就結婚嗎？婚期定了沒，我得提前算算休假時間，調一下班。」
姜吟道：「我們倆的意思是，婚禮延後再辦，等領了證，找個合適的時間，請我這邊的姐妹和他的朋友一起到家裡吃個飯。」
說起這個，姜吟興致勃勃道：「他朋友都挺帥的，你把握機會說不定就脫單了。」
初檸被嗆到，翻了個白眼：「我不需要。」
「為什麼？」姜吟還挺好奇的，「大學到現在你也不缺人追，怎麼不想著談個戀愛？就那個陳陽，他好像也對你有意思，總跟我打聽你。」
初檸低頭攪拌著咖啡，長長的鴉睫垂下去，斂了目中情緒：「我可是獨身主義者，不談戀愛，不結婚。」
姜吟無奈嘆息：「你呀，凡事別說那麼絕對。」
「反正暫時我是這麼想的。」初檸笑了下，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看著初檸匆匆離開的身影，姜吟一陣無奈的嘆息。
這丫頭，每次跟她說起這個都要逃。
初檸生了張乖巧甜美的臉，像那種羞澀單純的小女生，但靠近了會發現，其實還挺難以接近的。
姜吟記得，初檸是大學第一學期快結束才入的學，當時她們那個混合宿舍恰好有床位，於是機緣巧合成為室友。
她很沉默，眼底總有揮之不去的郁色，不跟人接觸，也沒什麼初入大學的朝氣蓬勃。
因為不同專業，大一到大三，初檸一直沒融入姜吟和其她室友的生活里。
直到大四臨近畢業，其她室友回老家實習，就剩姜吟和她同住屋檐，時有交集，兩人才莫名其妙的關係好起來。
姜吟一直覺得初檸是個有故事的人，不過儘管這幾年兩人交情不錯，她也沒聽初檸提起過以前。
初檸還沒從洗手間出來，姜吟坐在窗邊等她，不經意朝外面掃了眼，恰好一輛黑色賓利在路邊停下來。
男人搖開車窗看過來，一張斯文敗類的臉，桃花眼深邃勾人，長得像個妖孽。
姜吟本來是打算裝沒看見的，但男人一直盯著她看，她只好起身走出去，笑著跟他打招呼：「嗨，好巧。」
尹遂抬眼看她：「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約了個姐妹，她去洗手間了。」
尹遂點頭，又問：「一會兒去哪兒，要我載你們嗎？」
「不用，我們就在這附近逛街。」姜吟說話時透過車窗往后座瞥了眼，發現裡面還坐著個冷酷俊逸的男人，有點陌生。
尹遂介紹：「我發小，秦曦。」
姜吟打了聲招呼。
男人隨便應了聲，抬眼跟她目光對上又散漫移開，臉上沒什麼情緒。
看起來挺難以接近。
有點拽。
「他就這樣，不必理會。」尹遂說著，看了下腕錶，「這裡不能長時間停車，那我先走了，有事跟我打電話。」
姜吟應著，跟他揮手。
初檸從洗手間出來時看到姜吟沒在座位上，再一看，人在外面的馬路邊。
她走過去時，恰好看到一輛車擦身而過，有點好奇：「誰啊？」
姜吟回頭，笑了下：「未婚夫。」
初檸探著脖子往前看：「那這也太不湊巧了，我都沒看見。」
「早晚有機會。」姜吟挽住她的胳膊，想起什麼，又說，「不過他車裡還坐著個男人，我沒見過，人好帥！」
初檸笑：「比你未婚夫還帥？」
「不一樣的帥。」姜吟認真想了想，「我未婚夫是妖孽型，仿佛天生就是出來禍害小姑娘的，而那男人……又酷又冷，能凍死人的那種，他哪怕一言不發，你都能感覺到很強大的生人勿近氣場，心裡怕怕的，你懂嗎？」
初檸沉默片刻，噗嗤笑了：「你說的是座冰山吧？」
「你還真別說，他確實像座冰山。」
「……」
兩人正說笑，初檸手機震了聲。
她翻出來點開，是她爸發來的微信。
喬邦國：【阿檸，最近工作忙嗎，有空的話回家一趟，爸爸很長時間沒見你了。】
——
喬邦國的微信初檸沒回復，晚上回家時他打來了電話。
逛半天街有些疲累，初檸隨手將買回來的大包小包擱在玄關處，開了燈，脫鞋赤腳走進客廳。
寂靜的公寓裡，手機鈴聲清脆且突兀，沒有要停歇的跡象。
她倒頭躺在沙發里，接通電話後打開免提，將手機放在茶几上。
喬邦國溫和醇厚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關切：「阿檸，在忙嗎？」
「嗯。」初檸隨口應著，拉開茶几下面的抽屜，從裡面翻出一瓶OPI指甲油，自沙發上坐起。
那邊短暫的沉默後，喬邦國問：「前幾天你媽媽忌日，去看她了嗎？」
「嗯。」初檸旋開瓶子，往大拇指加蓋上均勻地塗抹，點綴著鑽石的紅色指甲油服帖地抹在指甲上，艷得像血。
她盯著看兩眼，瞳孔驀地放大。
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把指甲油扔在地上，抽出桌上的紙巾把指甲上的紅色用力擦拭掉，臉色變得蒼白。
喬邦國聽到有東西落在地上的咣當聲，慌忙尋問：「怎麼了？」
「阿檸？」
「阿檸？」
他的聲音急切起來。
初檸回神，淡淡地說：「沒事，掉了個東西。」
喬邦國似乎鬆了口氣，又責備道：「給你請阿姨你不讓，又非要一個人在外面住，做事情別總毛毛躁躁的，讓爸爸擔心。」
「知道了。」
「有空的話回來一趟，咱們父女倆也很久沒好好在一起吃頓飯了。」
「再說吧，最近有點忙。」
那邊似乎還想說什麼，被初檸打斷，「爸，我這邊還有工作。」
「那你先忙，爸爸改天再給你打。」喬邦國頓了下，又囑咐，「好好照顧自己，最近天熱，別中暑。」
——
七月底，天氣越發炎熱，躲在空調底下還好，走進室外便如進了炊籠，熱得冒泡。
初檸下午主持了個外場，回來後坐在辦公室里喝了三杯水，動都懶得動。
隔壁桌的蘇唯湊過來跟她打招呼：「初檸，你上熱搜了。」
初檸微怔，有點不太信：「我？」
蘇唯點頭，示意她親自去看。
初檸忙拿出手機點開微博，在熱搜排行榜第二看到熟悉的話題：#時尚麗人折翼天使#
點開後，是《時尚麗人》雜誌社官方發布的期刊封面，白色天使裙，清純透著靈氣的漂亮女孩，五官精緻，眼神澄澈乾淨，微蹙的秀眉和發白的唇色，更顯悽美動人。
發布沒多久點讚已破10萬，還在飛速增長，評論更是討論的熱火朝天。
@蛋撻巧克力：這期封面好美，一定要買！
@小松鼠AX：小姐姐是誰啊，簡直仙女下凡，以後就是我女神！
@黑貓警長669：這不是那個《古老的傳說》節目主持人嗎，小姐姐聲音很好聽，我媽喜歡她。
@相逢就是緣：純天然美女，這年頭不多見，以前主持那個大半夜裝神弄鬼的無聊節目，屈才了。
……
因為雜誌社發布微博時有@初檸的官博，她的官博粉絲數肉眼可見地增長著。
初檸不經常發微博，只偶爾應欄目組要求，發布一些宣傳節目的微博，也沒什麼流量。
此時有不少人跑到她半個月前的微博下面評論留言，很是熱情。
蘇唯說：「《古老的傳說》因為收視率不佳，上面好像有變動，之前是每晚都播，現在直接砍半。另外，咱們台里很火的那檔訪談節目《客座零距離》，主持人紅姐要帶個新人，有可能會從咱們這邊挑人。你恰好這時候冒出頭，流量蹭蹭往上漲，之前又主持的不錯，沒準就是你了。」
聽完蘇唯的話，初檸笑笑，沒太在意：「沒譜的事兒。」
這事過去之後，初檸也沒放在心上，繁忙的日子依舊還跟以前一樣。
這天下午，她接到了《時尚麗人》雜誌社的電話。
「折翼天使」這個主題分上下冊，一共兩期，因為初檸自身沒什麼流量，雜誌社不敢擔太大風險，所以當時只跟初檸簽了一期的合同。
如今雜誌暢銷，他們想趁著熱度續拍下一期。
周一下午，她跟雜誌社簽了合同，準備回台里時，半路接到喬邦國的電話，叫她回家吃飯。
期間喬邦國已經跟她打過很多次電話了，初檸一直找理由搪塞，這次她從電話里聽出對方聲音虛弱，似乎病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驅車回了趟喬家。
車開進別墅，管家過來開門，很是高興：「二小姐回來了，董事長念叨您很久了。」
從車上下來，初檸問：「我爸生病了？」
管家回道：「前段時間熬夜加班，空調吹多了有點感冒。」
初檸往裡面走時，喬染恰好拎著包從裡面出來，似乎要出門。
姐妹兩個互望一眼，誰也沒說話，擦肩而過。
樓上書房，喬邦國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著看文件，掩唇咳了幾聲，聽到敲門聲讓人進來。
看到進來的是初檸，喬邦國很激動。
「阿檸回來了，快過來坐。」他按著扶手站起來，眼底閃爍微光，高興的有點手足無措。
初檸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喬邦國親自給她倒水：「你喜歡的檸檬蜂蜜水，知道你要過來，爸特地讓人沖的，溫度剛剛好。」
初檸接過來。
上次在墓園沒仔細看，他鬢前又多了不少白髮，眼窩很深。
「管家說你病了，要照顧好自己。」
「不礙事，小感冒。」
曾經是親密無間，推心置腹的父女，疏遠了這許多年，好像也變得隔閡起來。
陷入冷場後，初檸捧起檸檬水，喬邦國噓寒問暖，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漸漸地，喬邦國說到正題上：「爸爸生意上有個朋友，有意與我們喬家聯姻，你奶奶一心為著小染，爸爸也要為你考慮，那人是你哥的朋友，打小就熟悉，知根知底的，人剛從國外回來，你若跟他……」
初檸皺了下眉頭，打斷：「奶奶既然想讓喬染嫁過去，爸總不至於讓我跟她爭搶吧？」
「怎麼這樣說？」喬邦國停頓須臾，嘆了口氣，溫和道，「爸只是覺得兩家聯姻，你也是喬家的一份子，說不定對方覺得你更合適。」
喬邦國喝了口水，語重心長地說：「雖是聯姻，爸也沒讓你為家族犧牲的意思，只是覺得難得遇上個優秀的，沒準兒你會喜歡。你也老大不小了，總得為自己終身大事打算，以前我看池季澤關照你，你跟池鳶關係又好，將來嫁去池家也不錯。」
「我跟季澤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就是看你對他沒什麼想法，今天才跟你提這事的。」
「我早說過的，我不結婚，您以後別為我操心。」
「你這是什麼話？」
「肺腑之言。」
「……」
初檸把水杯放下，站起來：「爸，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怎麼要走，還沒留下來吃飯呢。」喬邦國跟著起來，想要挽留，初檸已經走至門口，停下來回頭看他，「我有工作，就不吃了，爸好好照顧身體，改天我再來看您。」
書房的門關上，喬邦國喟嘆著重新坐下，目光掃過桌上的檸檬水。
她一口都沒喝。
初檸從樓上下來，客廳的沙發上，喬繼恆正哄著喬老太太高興，氣氛溫馨和諧。
看到初檸後，喬老太太臉上笑意淡下來，唇角下扯，帶著幾分刻薄。
初檸沒看見似的，徑直往外面走，喬繼恆起來跟她打招呼：「怎麼剛回來就要走，不留家裡吃個飯？」
初檸笑了下：「還有點事。」
見人走了，喬老太太氣急敗壞地將手邊的抱枕擲向另一端，沉著臉道：「你爸那顆心到底偏成什麼樣兒？我好不容易給小染選個好婆家，他還非得讓那野丫頭回來插上一腳。」
「喬秦兩家聯姻，自然是有阿檸一份兒的。」
喬繼恆重新在老太太旁邊坐下，抬手幫老太太順背，「您總說爸偏心，您自己還不是一樣？初玫阿姨過世多年，您心裡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都是親孫女，阿檸孤苦一人在外面，您就不能對她好點？」
——
夜色濃稠，零星點綴幾顆疏星。
秦家別墅里，飯桌上很是安靜。
秦明輝喝著碗裡的粥，掃一眼右手邊的兒子：「周末跟喬家一起吃頓飯，你也見見喬家的千金，沒意見就把婚事訂下。」
秦曦眼皮都沒抬一下：「沒空。」
「你這什麼態度？生意場上諸多變故，你又剛從國外回來，在遠商根基不穩，跟喬家聯姻，你就多了一份助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姐跟騰瑞聯姻還不夠？」秦曦放下筷子，散漫道，「你什麼事都喜歡用聯姻來解決，但我用不著，也不需要。」
秦明輝被氣得臉色鐵青，握拳咳了兩聲。
旁邊蘭佩幫他順著背，瞪了兒子一眼：「怎麼跟你爸說話呢，他也是為你好。」
秦曦站起來：「我吃飽了。」
要離開時，瞥眼看到蘭佩手邊放著的雜誌，他眼皮跳了下，指著問：「媽，那是什麼？」
蘭佩說：「最新一期的《時尚麗人》雜誌，閒來沒事翻了翻。」
又評價，「這女孩長得真好看，有靈氣。」
望著封面上乾淨漂亮的女孩，秦曦勾了下唇，伸臂拿起來，抬步往外面走。
蘭佩目光追過去：「你幹嘛，我還沒看完呢。」
秦曦頭也沒回：「雜誌有什麼好看的，我拿回房間墊一下床腿，有點晃蕩。」
蘭佩：「你床晃蕩找人來修，或者換一個，再說了，你又不常回來住，我這雜誌是新的！」
秦曦跟沒聽見似的，直接上了樓。
偌大的城市，快速的生活節奏，相遇似乎是件很難的事，他們行走在各自的人生軌跡，幾乎不會有交點。
這天休假，初檸跟大學室友姜吟約了在咖啡店見面。
姜吟學的攝影，跟《時尚麗人》雜誌社的攝影師陳陽大學期間是同班同學，初檸願意接這份工作，就因為是姜吟介紹的。
外面陽光透過玻璃窗打進來時過濾掉熱度，只剩下明媚。
兩人選了鄰窗的位子，相對而坐。
姜吟說：「陳陽把你拍雜誌的照片發給我看了，還挺好看的，你很上鏡，而且剛好符合他們的主題。當初喬染突然毀約，他著急上火的不行，我倒覺得是因禍得福，你比那個大明星喬染更適合這期雜誌的主題。」
「之前跟雜誌社毀約的是喬染？」初檸詫異了一下，她先前只知道同雜誌社簽下合約的明星突然違約不拍了，今天才知道居然是喬染。
「怎麼了？你認識？」
初檸笑著搖頭：「不太熟。」
「對了，小檸檬。」姜吟抿了下唇，說到今天的主題上，「我可能要結婚了。」
「嗯？」初檸想到她前段時間剛分手的事，有點意外，「那男的劈腿，你不會還跟他複合吧？」
姜吟搖頭：「不是，是相親遇見的，還挺湊巧，他是我大學追過的一個人。」
說起以前，她眼底含了笑：「當時覺得他長得巨帥，特別男神，所以心血來潮追過他半個月，後來我轉學了，就再沒見過他。好多年不見，沒想到相親居然能遇上，緣分有時候真的玄妙。」
「是近期就結婚嗎？婚期定了沒，我得提前算算休假時間，調一下班。」
姜吟道：「我們倆的意思是，婚禮延後再辦，等領了證，找個合適的時間，請我這邊的姐妹和他的朋友一起到家裡吃個飯。」
說起這個，姜吟興致勃勃道：「他朋友都挺帥的，你把握機會說不定就脫單了。」
初檸被嗆到，翻了個白眼：「我不需要。」
「為什麼？」姜吟還挺好奇的，「大學到現在你也不缺人追，怎麼不想著談個戀愛？就那個陳陽，他好像也對你有意思，總跟我打聽你。」
初檸低頭攪拌著咖啡，長長的鴉睫垂下去，斂了目中情緒：「我可是獨身主義者，不談戀愛，不結婚。」
姜吟無奈嘆息：「你呀，凡事別說那麼絕對。」
「反正暫時我是這麼想的。」初檸笑了下，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看著初檸匆匆離開的身影，姜吟一陣無奈的嘆息。
這丫頭，每次跟她說起這個都要逃。
初檸生了張乖巧甜美的臉，像那種羞澀單純的小女生，但靠近了會發現，其實還挺難以接近的。
姜吟記得，初檸是大學第一學期快結束才入的學，當時她們那個混合宿舍恰好有床位，於是機緣巧合成為室友。
她很沉默，眼底總有揮之不去的郁色，不跟人接觸，也沒什麼初入大學的朝氣蓬勃。
因為不同專業，大一到大三，初檸一直沒融入姜吟和其她室友的生活里。
直到大四臨近畢業，其她室友回老家實習，就剩姜吟和她同住屋檐，時有交集，兩人才莫名其妙的關係好起來。
姜吟一直覺得初檸是個有故事的人，不過儘管這幾年兩人交情不錯，她也沒聽初檸提起過以前。
初檸還沒從洗手間出來，姜吟坐在窗邊等她，不經意朝外面掃了眼，恰好一輛黑色賓利在路邊停下來。
男人搖開車窗看過來，一張斯文敗類的臉，桃花眼深邃勾人，長得像個妖孽。
姜吟本來是打算裝沒看見的，但男人一直盯著她看，她只好起身走出去，笑著跟他打招呼：「嗨，好巧。」
尹遂抬眼看她：「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約了個姐妹，她去洗手間了。」
尹遂點頭，又問：「一會兒去哪兒，要我載你們嗎？」
「不用，我們就在這附近逛街。」姜吟說話時透過車窗往后座瞥了眼，發現裡面還坐著個冷酷俊逸的男人，有點陌生。
尹遂介紹：「我發小，秦曦。」
姜吟打了聲招呼。
男人隨便應了聲，抬眼跟她目光對上又散漫移開，臉上沒什麼情緒。
看起來挺難以接近。
有點拽。
「他就這樣，不必理會。」尹遂說著，看了下腕錶，「這裡不能長時間停車，那我先走了，有事跟我打電話。」
姜吟應著，跟他揮手。
初檸從洗手間出來時看到姜吟沒在座位上，再一看，人在外面的馬路邊。
她走過去時，恰好看到一輛車擦身而過，有點好奇：「誰啊？」
姜吟回頭，笑了下：「未婚夫。」
初檸探著脖子往前看：「那這也太不湊巧了，我都沒看見。」
「早晚有機會。」姜吟挽住她的胳膊，想起什麼，又說，「不過他車裡還坐著個男人，我沒見過，人好帥！」
初檸笑：「比你未婚夫還帥？」
「不一樣的帥。」姜吟認真想了想，「我未婚夫是妖孽型，仿佛天生就是出來禍害小姑娘的，而那男人……又酷又冷，能凍死人的那種，他哪怕一言不發，你都能感覺到很強大的生人勿近氣場，心裡怕怕的，你懂嗎？」
初檸沉默片刻，噗嗤笑了：「你說的是座冰山吧？」
「你還真別說，他確實像座冰山。」
「……」
兩人正說笑，初檸手機震了聲。
她翻出來點開，是她爸發來的微信。
喬邦國：【阿檸，最近工作忙嗎，有空的話回家一趟，爸爸很長時間沒見你了。】
——
喬邦國的微信初檸沒回復，晚上回家時他打來了電話。
逛半天街有些疲累，初檸隨手將買回來的大包小包擱在玄關處，開了燈，脫鞋赤腳走進客廳。
寂靜的公寓裡，手機鈴聲清脆且突兀，沒有要停歇的跡象。
她倒頭躺在沙發里，接通電話後打開免提，將手機放在茶几上。
喬邦國溫和醇厚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關切：「阿檸，在忙嗎？」
「嗯。」初檸隨口應著，拉開茶几下面的抽屜，從裡面翻出一瓶OPI指甲油，自沙發上坐起。
那邊短暫的沉默後，喬邦國問：「前幾天你媽媽忌日，去看她了嗎？」
「嗯。」初檸旋開瓶子，往大拇指加蓋上均勻地塗抹，點綴著鑽石的紅色指甲油服帖地抹在指甲上，艷得像血。
她盯著看兩眼，瞳孔驀地放大。
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把指甲油扔在地上，抽出桌上的紙巾把指甲上的紅色用力擦拭掉，臉色變得蒼白。
喬邦國聽到有東西落在地上的咣當聲，慌忙尋問：「怎麼了？」
「阿檸？」
「阿檸？」
他的聲音急切起來。
初檸回神，淡淡地說：「沒事，掉了個東西。」
喬邦國似乎鬆了口氣，又責備道：「給你請阿姨你不讓，又非要一個人在外面住，做事情別總毛毛躁躁的，讓爸爸擔心。」
「知道了。」
「有空的話回來一趟，咱們父女倆也很久沒好好在一起吃頓飯了。」
「再說吧，最近有點忙。」
那邊似乎還想說什麼，被初檸打斷，「爸，我這邊還有工作。」
「那你先忙，爸爸改天再給你打。」喬邦國頓了下，又囑咐，「好好照顧自己，最近天熱，別中暑。」
——
七月底，天氣越發炎熱，躲在空調底下還好，走進室外便如進了炊籠，熱得冒泡。
初檸下午主持了個外場，回來後坐在辦公室里喝了三杯水，動都懶得動。
隔壁桌的蘇唯湊過來跟她打招呼：「初檸，你上熱搜了。」
初檸微怔，有點不太信：「我？」
蘇唯點頭，示意她親自去看。
初檸忙拿出手機點開微博，在熱搜排行榜第二看到熟悉的話題：#時尚麗人折翼天使#
點開後，是《時尚麗人》雜誌社官方發布的期刊封面，白色天使裙，清純透著靈氣的漂亮女孩，五官精緻，眼神澄澈乾淨，微蹙的秀眉和發白的唇色，更顯悽美動人。
發布沒多久點讚已破10萬，還在飛速增長，評論更是討論的熱火朝天。
@蛋撻巧克力：這期封面好美，一定要買！
@小松鼠AX：小姐姐是誰啊，簡直仙女下凡，以後就是我女神！
@黑貓警長669：這不是那個《古老的傳說》節目主持人嗎，小姐姐聲音很好聽，我媽喜歡她。
@相逢就是緣：純天然美女，這年頭不多見，以前主持那個大半夜裝神弄鬼的無聊節目，屈才了。
……
因為雜誌社發布微博時有@初檸的官博，她的官博粉絲數肉眼可見地增長著。
初檸不經常發微博，只偶爾應欄目組要求，發布一些宣傳節目的微博，也沒什麼流量。
此時有不少人跑到她半個月前的微博下面評論留言，很是熱情。
蘇唯說：「《古老的傳說》因為收視率不佳，上面好像有變動，之前是每晚都播，現在直接砍半。另外，咱們台里很火的那檔訪談節目《客座零距離》，主持人紅姐要帶個新人，有可能會從咱們這邊挑人。你恰好這時候冒出頭，流量蹭蹭往上漲，之前又主持的不錯，沒準就是你了。」
聽完蘇唯的話，初檸笑笑，沒太在意：「沒譜的事兒。」
這事過去之後，初檸也沒放在心上，繁忙的日子依舊還跟以前一樣。
這天下午，她接到了《時尚麗人》雜誌社的電話。
「折翼天使」這個主題分上下冊，一共兩期，因為初檸自身沒什麼流量，雜誌社不敢擔太大風險，所以當時只跟初檸簽了一期的合同。
如今雜誌暢銷，他們想趁著熱度續拍下一期。
周一下午，她跟雜誌社簽了合同，準備回台里時，半路接到喬邦國的電話，叫她回家吃飯。
期間喬邦國已經跟她打過很多次電話了，初檸一直找理由搪塞，這次她從電話里聽出對方聲音虛弱，似乎病了，最後還是答應下來，驅車回了趟喬家。
車開進別墅，管家過來開門，很是高興：「二小姐回來了，董事長念叨您很久了。」
從車上下來，初檸問：「我爸生病了？」
管家回道：「前段時間熬夜加班，空調吹多了有點感冒。」
初檸往裡面走時，喬染恰好拎著包從裡面出來，似乎要出門。
姐妹兩個互望一眼，誰也沒說話，擦肩而過。
樓上書房，喬邦國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著看文件，掩唇咳了幾聲，聽到敲門聲讓人進來。
看到進來的是初檸，喬邦國很激動。
「阿檸回來了，快過來坐。」他按著扶手站起來，眼底閃爍微光，高興的有點手足無措。
初檸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喬邦國親自給她倒水：「你喜歡的檸檬蜂蜜水，知道你要過來，爸特地讓人沖的，溫度剛剛好。」
初檸接過來。
上次在墓園沒仔細看，他鬢前又多了不少白髮，眼窩很深。
「管家說你病了，要照顧好自己。」
「不礙事，小感冒。」
曾經是親密無間，推心置腹的父女，疏遠了這許多年，好像也變得隔閡起來。
陷入冷場後，初檸捧起檸檬水，喬邦國噓寒問暖，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漸漸地，喬邦國說到正題上：「爸爸生意上有個朋友，有意與我們喬家聯姻，你奶奶一心為著小染，爸爸也要為你考慮，那人是你哥的朋友，打小就熟悉，知根知底的，人剛從國外回來，你若跟他……」
初檸皺了下眉頭，打斷：「奶奶既然想讓喬染嫁過去，爸總不至於讓我跟她爭搶吧？」
「怎麼這樣說？」喬邦國停頓須臾，嘆了口氣，溫和道，「爸只是覺得兩家聯姻，你也是喬家的一份子，說不定對方覺得你更合適。」
喬邦國喝了口水，語重心長地說：「雖是聯姻，爸也沒讓你為家族犧牲的意思，只是覺得難得遇上個優秀的，沒準兒你會喜歡。你也老大不小了，總得為自己終身大事打算，以前我看池季澤關照你，你跟池鳶關係又好，將來嫁去池家也不錯。」
「我跟季澤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就是看你對他沒什麼想法，今天才跟你提這事的。」
「我早說過的，我不結婚，您以後別為我操心。」
「你這是什麼話？」
「肺腑之言。」
「……」
初檸把水杯放下，站起來：「爸，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怎麼要走，還沒留下來吃飯呢。」喬邦國跟著起來，想要挽留，初檸已經走至門口，停下來回頭看他，「我有工作，就不吃了，爸好好照顧身體，改天我再來看您。」
書房的門關上，喬邦國喟嘆著重新坐下，目光掃過桌上的檸檬水。
她一口都沒喝。
初檸從樓上下來，客廳的沙發上，喬繼恆正哄著喬老太太高興，氣氛溫馨和諧。
看到初檸後，喬老太太臉上笑意淡下來，唇角下扯，帶著幾分刻薄。
初檸沒看見似的，徑直往外面走，喬繼恆起來跟她打招呼：「怎麼剛回來就要走，不留家裡吃個飯？」
初檸笑了下：「還有點事。」
見人走了，喬老太太氣急敗壞地將手邊的抱枕擲向另一端，沉著臉道：「你爸那顆心到底偏成什麼樣兒？我好不容易給小染選個好婆家，他還非得讓那野丫頭回來插上一腳。」
「喬秦兩家聯姻，自然是有阿檸一份兒的。」
喬繼恆重新在老太太旁邊坐下，抬手幫老太太順背，「您總說爸偏心，您自己還不是一樣？初玫阿姨過世多年，您心裡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都是親孫女，阿檸孤苦一人在外面，您就不能對她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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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零星點綴幾顆疏星。
秦家別墅里，飯桌上很是安靜。
秦明輝喝著碗裡的粥，掃一眼右手邊的兒子：「周末跟喬家一起吃頓飯，你也見見喬家的千金，沒意見就把婚事訂下。」
秦曦眼皮都沒抬一下：「沒空。」
「你這什麼態度？生意場上諸多變故，你又剛從國外回來，在遠商根基不穩，跟喬家聯姻，你就多了一份助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姐跟騰瑞聯姻還不夠？」秦曦放下筷子，散漫道，「你什麼事都喜歡用聯姻來解決，但我用不著，也不需要。」
秦明輝被氣得臉色鐵青，握拳咳了兩聲。
旁邊蘭佩幫他順著背，瞪了兒子一眼：「怎麼跟你爸說話呢，他也是為你好。」
秦曦站起來：「我吃飽了。」
要離開時，瞥眼看到蘭佩手邊放著的雜誌，他眼皮跳了下，指著問：「媽，那是什麼？」
蘭佩說：「最新一期的《時尚麗人》雜誌，閒來沒事翻了翻。」
又評價，「這女孩長得真好看，有靈氣。」
望著封面上乾淨漂亮的女孩，秦曦勾了下唇，伸臂拿起來，抬步往外面走。
蘭佩目光追過去：「你幹嘛，我還沒看完呢。」
秦曦頭也沒回：「雜誌有什麼好看的，我拿回房間墊一下床腿，有點晃蕩。」
蘭佩：「你床晃蕩找人來修，或者換一個，再說了，你又不常回來住，我這雜誌是新的！」
秦曦跟沒聽見似的，直接上了樓。